路队带人来到急诊室时，王楠正在出诊，门外排了好几个患者等着他看病，看见医生诊室里还有其他医生，路队让小李和主任说明情况，安排别的医生顶替王楠。

    为了给他一个体面，路队并没有选择走进诊室带他走，而是等在门口等他出来。处理好了手里的患者，王楠起身走向门口，遇见路队，抬起了双臂直至45°角。看见这一幕，路队心里很不舒服，想不到治病救人的医生，多么受人敬重的职业，竟会选择将刀对准手无寸铁失去反抗能力的谢医生，一个德艺双馨善待患者体贴同志的同行。

    本来路队心里还有那么一丝的保留，毕竟此前还没有直接证据，dNA结果还没出来，希望凶手不是他。但当他抬手的那一刻，路队知道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腰间的手铐并没有拿出来，婉拒他戴手铐的“要求”，是对医生这个职业的信任与敬重。

    一路上王楠一句话也没说，什么也不问，只是颓废地看向窗外，眼里没有光，心里也没有希望。

    到了审讯室，他安静地坐在椅子里，除了喝了纸杯里的半杯热水外没有其余动作。眼神里也看不出任何情绪，无论恐惧的，愤怒的，悲伤的或是无奈的，如果非要找一个形容词来形容那只能勉强是生无可恋吧。

    小彤宁愿希望对方是暴躁的喧嚣，悲伤的流泪，至少他可以倾泄出心里的情感，但是如果一个人连情感都不表达，那么他一定是不畏惧死亡的，这也是最让人心酸的。

    等着基因报告出来的过程中，路队想尽办法让他主动承认，但是王楠对此并不理会，他不是死扛，在小彤眼里他是懒得开口。

    曾经多么优秀的人，有让人羡慕的职业，美好的婚姻，可爱的孩子，世间一切美好都等着他去体验，每当这时候，小彤就十分疑惑，这种结局真的是他们希望的吗？还是说他们有信心可以逃过法律的制裁，然后堂而皇之享受自己制造的所谓幸福。不心虚吗？担惊受怕的日子好过吗？

    法医敲门进来，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一切都在猜测的范围之内。

    路队打开报告，果不其然，法医应队里要求重新多点位采集了刀体上遗留的血迹，结果除了死者的dNA还有少量成年男性的dNA。

    而书页上的血液提取dNA后，与刀体上男性的dNA比对成功。

    虽然王楠看似看破一切了，但是当路队将报告摊开来摆在他眼前时，一股均匀有力的气息从他的鼻腔涌出。

    王楠用力挤弄了几下双眼，接着又用手揉搓眼睑，看得出他已经疲惫不堪。

    “说吧，想知道什么？”上来第一句话就如此豁达的人不多，要么是看透生死，要么是无欲无求，而他应该是第二种。

    作为交换，路队很好奇王楠就没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你想知道什么，我们可以试着告诉你。”

    王楠显然不感兴趣，戏谑的嘴角完美地将路队的体贴晾在一边。

    “好吧，既然你不想知道什么，换做我们问你。

    首先是动机，为什么要杀谢梅梅？”

    “你们不都查到了，还有必要问我一遍吗？”

    “我们查到是我们查到的，问你一遍一是确认一下我们的猜测，主要还是给你一个机会。”

    王楠咧嘴勉强挤出一笑，“有区别吗？杀人偿命，逃不过的。

    不过我说过会如实告诉你们，说到做到。

    我们做医生的晋级很难，我好不容易熬到了晋升的年纪，主治的薪水一个月比医师的要高出差不多一千块钱。

    做医生平时很少休息，我就想着多赚点钱，可以带女儿多吃点好吃的，多带她到处玩一玩。我老婆你们也看到了，她的心思不在这个家里，早晚得离的。我得多给女儿赚点钱。

    谁知道本来一切都很顺利，考试一次性通过，评分也在前面，谁曾想到院里竟然因为陈刚得过优秀新人奖，被多加了5分，反超于我。我越想越气，当年我也很努力，业务理论丝毫不输他，为什么谢梅梅不给我推荐？本来我不在乎这些的，可是没想到竟然因为这件事害得我无法晋升。可能你们不学医的不理解，错过了这一次，恐怕我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了。我要让她为自己的不负责任不计后果付出代价。”

    想不到真的被自己猜中了，晋升而已，看得如此重要。杀人除了泄愤，什么局面也改变不了。陈刚还是会如期升为主治，而王楠再也没有机会陪伴女儿的童年。

    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成年人会在关键的问题上揪着不放，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一心想要报仇，倘若哪怕想一想即使报了仇，搭上性命，了结此生，是否是真的值得，恐怕一切就是另外的结局。人世间多的是为了报仇而报仇，如果为了幸福就不会选择不计后果地报仇了。

    路队什么也没有说，明晃晃的事实摆在眼前，即使王楠说不后悔，那也只能是自欺欺人。除了报仇，他将失去原本的一切。

    “还有一个细节方面的问题，我们在匕首上验到了你的dNA，就是说你的血滴到了上面……”

    “那把刀是新买的，不熟悉，拔掉保护套时不小心割伤了手，连书页里也滴上了我的血，为了不引起注意，我还特意把书翻到了别的页面。谁知道它自己又回到了原先的地方。”

    “正是因为书页，我们才得以找到出入，从而在现场验到你的dNA，最终将你定罪。也许这就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吧。老天也在帮我们，想惩治杀人凶手。

    你口口声声说为了女儿，那谢医生的女儿呢，她本要跟着父母去长隆过生日的，为什么要因为你的暴行失去妈妈？”

    “杀人偿命，我做的，我承担罪责。”王楠起身，又是同样的动作，抬起双手举至半空，等着戴上银色的手铐。

    小彤拦下了企图要合上案宗的路队，“等等，安眠药是怎么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