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昭刚刚接应完杨四娘子的骑兵，就发现了敌阵之中的异动。
    原本一直坚守原地的赵王叛军步卒开始缓缓前移，向阵前逼近，俨然是一副即将大举进攻的模样。
    曹文昭略带激动地搓了搓手，“这伙叛军是急了呀！”
    不过是歼灭其千余弓骑，结果赵王叛军的左翼就做出一副倾巢而出的样子，这是破防了？！
    曹文昭意识到，刚刚杨妙真活捉的那个小将的身份可能不一般，若是普通的校尉、游击，绝不可能让左翼的赵王叛军有如此动作。这是抓了条大鱼啊！
    不过敌军的步骑主动进攻，这正中龙武军的下怀。
    “全军坚守！以静制动！”
    龙武军打遭遇战、游击战，就是个二流水平。
    但是打阵地战，算上天策、龙武、神武，有一个算一个，都不可能比龙武军更专业。
    面对敌人的主动进攻，这里就是龙武军的主场！
    “霹雳飞石车准备！”
    后方阵型之中的飞石霹雳车已经填装完毕了！
    当然在数量上并不多，大部分的飞石霹雳车被布置在龙武军的中军前锋处。
    毕竟那里才是面临赵王叛军最疯狂进攻的地方。
    而龙武军的左翼处，安排的飞石霹雳车，主要还是起震慑作用的。想真正依靠他们杀伤敌军，这是不可能的。
    弩箭，神机弩，才是龙武军最大的依仗。
    ……
    “盾阵向前！”赵王军中的校尉指挥着士卒推着大盾车向前。
    虽然说是盾车，但相比于龙武军全副武装的武钢战车，赵王军的大盾车显得实在是简陋了一些，就像是奥迪和奥拓的区别。
    不过虽然是难看了一些，但这些盾车还是赵王军最大的保证。
    龙武军的箭阵太厉害了！
    远者括蔽洞胸，近者镝弇心，毫不夸张。
    赵王军士卒的皮甲根本无法对其箭矢造成丝毫影响，就算是铁甲也难以抵挡其箭矢锋芒。唯有这大盾车能够赵王军的士卒带来足够的安全感！
    而大盾车后，则是赵王军的重甲士卒，手持大盾，作为第二道防线。
    他们要做的就是跟随大盾车杀入龙武军阵中，打乱其箭阵，为后方的步卒和骑兵创造进攻的环境。
    否则单是这强弓劲弩就能让赵王军的轻步兵和轻骑折损过半。
    ……
    曹文昭也看到了敌军缓缓推进的大盾车，相比于刚刚的进攻，叛军显然是更加谨慎了。
    不过，这种情况，龙武军演武的时候，也曾遇到过。
    “上天机破阵弩！”
    一辆辆弩车立刻被推到了阵前。
    天机破阵弩，乃是大周三弩——天机破城弩的精简款。
    原本是对城宝具，用来攻城的重型器械，应龙武军的需要，改良出了这一款威力减弱，便携度和射速增强的破阵弩。
    其设计初衷就是为了在野战时对付敌军的防御工事和盾阵的。
    天机破城弩需八牛之力，即便是有绞盘相助，也需要四个力士一起推动，一发可破城墙，但射一发需要折腾一刻钟……这射速实在感染。
    而天机破阵弩虽然在威力上不如破城弩，规模上也小了四成，但因为绞盘的优化，只需要两名普通士卒就能操作！一刻钟可以激发三箭。
    从技术层面上来说，天机破阵弩已经超越了天机破城弩不止一代。
    “开！”
    随着曹文昭的一声令下，原本龙武军左翼紧闭的盾阵突然打开，武刚车的缝隙之间，上百辆弩车被推出。
    赵王军中，一直在等待机会的谭渊在看到这些弩车的时候，双瞳下意识的一缩。
    他虽然不认识龙武军中的这种小一号的弩车，但是从大周的天机破城弩和之前龙武军展现出来的弩箭来看，这种弩车绝不是善茬。
    “放！”
    上百支弩枪被瞬间激发，向着赵王军的盾阵袭来。
    谭渊虽然意识到问题不对，但此时却无计可施，只能祈祷赵王军的盾阵能够抵挡住龙武军的床弩。
    “呯！”
    “呯！”
    在一声声的金铁交击之声后，龙武军的弩枪毫无压力地击穿了赵王军的盾车和大盾！
    这天机破阵弩原本就是为了击破防御工事的，这些盾车和大盾自然是难以抵挡。
    除此之外，龙武军的弩箭还设计了三种箭头。
    其一为专用破甲的箭头，箭头前部尖锐部分很短，后面部分是棱柱，类似于流线型。尖锐部分短，在穿甲过程中使箭头不易变形，保持穿甲状态。后面部分是柱体可以减少穿甲过程中的摩擦程度，甚至可以轻易击穿板甲、大盾。
    其二为不破甲箭头，就是翼箭头。这类箭头带翼，随着箭头插入目标，翼的割裂效果可以造成更大的杀伤力。但是这类箭头碰到硬物会对箭头造成损伤，反而没有杀伤力。这些箭头就是专门对付不配甲的敌人，比如山贼、后金的步卒。
    其三，便是就是棱箭头，兼顾了翼箭头的杀伤力和破甲箭头的穿甲能力，自前汉开始就是军中最广泛使用的箭头，有三棱箭头、四棱箭头等。这也是原本周军最常装备的箭头，包括赵王军装备就是这类箭头。
    而此时，龙武军的天机破阵弩用的是破甲箭。
    赵王军的大盾被这些弩枪轻易地洞穿，处于后方的士卒也被后续的弩枪击中。
    虽然这类箭头不善杀伤，但是当其力道足够大的时候，什么箭头都不重要了！
    一轮弩车的齐射不仅仅击破了大盾车，而且还射杀了上百的士卒。
    而龙武军阵中，在完成了这一轮的发射之后，立刻合上了盾阵。
    就在赵王军以为龙武军的箭阵攻势停下时，龙武军的下一轮攻势又到了！
    “呼！”
    “呼！”
    十块燃烧的石弹，腾空而起，砸向了赵王军的前方阵型。
    “小心！”
    ……
    “轰！”
    十块石弹落地之时，四处炸裂。
    被直接命中的士卒，登时毙命，没有丝毫的机会。
    而四处炸裂的石片和碎石也使得周围的士卒震晕、击伤。
    更重要的时候，对于赵王军的士气的打击。
    即便杀伤力可能还不如神机弩一轮齐射，但视觉、听觉上，感官上的震撼，都是弩箭无法比拟的。
    赵王军的士卒陷入了一阵混乱之中。
    “不能乱！不能乱！”
    赵王军的中下层军官不断地维持着阵型，但是阵型还是不可避免地开始混乱了。
    “我们赢不了的，南军的霹雳车、弩箭太厉害了！我们赢不了的！”一个士卒看着周围倒下的袍泽，精神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他们甚至没能靠近龙武军的二百步，就被龙武军的飞石和弩箭打成了这个样子，一股无力感从不少普通的士卒心中升起。
    这名癫狂的士卒一边大喊一边向着后阵跑去。
    “铿！”一刀刀锋划过，鲜血四溅，这名赵王军逃窜士卒身首异处。
    谭渊提着鲜血流淌的虎头金刀缓步来到了赵王军的前军。
    “临阵，军不顾将先退者，后队斩前队！若再有人敢临阵脱逃，形同此贼！！”
    说完，谭渊竟然提刀杀了起来，短短十息之间，就有七名赵王军的士卒倒在了他的虎头金刀之下。
    谭渊在赵王军中的名声原本就不算好，残忍嗜杀，不仅仅是针对敌人，对于麾下的将士，也是动辄打骂。
    但是他骁勇善战，身先士卒，深得赵王的信重，即便是性格上有所缺陷，也没有受到赵王的猜忌。
    甚至这样的人，才更得上位者信重，性格上的缺陷就意味着更好控制。
    而谭渊在赵王军中也是声名远扬的，只是这个名是恶名。
    当原本混乱的赵王军士卒看到谭渊提刀策马，手中还领着一个刚刚逃窜的士卒的首级时，一阵士卒都冷静了下来。
    龙武军的箭阵、飞石固然可怕，但是谭渊的刀也很可怕！
    他可不管什么袍泽兄弟，对于普通士卒和下级军官，一视同仁，一刀一个。
    面对龙武军，或许还有取胜之机，但面对谭渊，不仅要被他所杀身首异处，还有可能累及家人。
    前军阵型即将混乱的龙武军，竟然在谭渊的一阵乱杀之下，神奇地稳定了下来……
    龙武军阵中的曹文昭看到这一幕，也是暗暗心惊，看来这赵王军果然是身经百战的悍卒，如此的攻击，竟然只是让其阵型一乱，便立刻再次恢复正常，确实是一个棘手无比的敌人。
    “神机弩，继续攻击！”
    趁着赵王叛军重组阵型之际，龙武军的强弩手再次射出了一轮箭雨，抛射的上万支羽箭落下，即便赵王军的士卒用手中的大盾奋力抵挡，依旧不断有人中箭倒地。
    加上原本的阵型就微微混乱，这让龙武军的箭雨更是难以抵御。
    一轮齐射之下，竟然有两千余人中箭。
    数十支羽箭射向了在后方督战的谭渊，只见他手中滴血的虎头金刀上下飞舞之间，轻松将二十余支羽箭格挡开。
    “给我继续前压！”
    都说慈不掌兵，而谭渊已经不是慈不慈的问题了！
    他要用这些炮灰给自己的铁骑冲阵寻找时机和换取空间！
    此时的赵王军距离龙武军还有约莫二百步的距离，只要能逼近这二百步，赵王军的士卒就能破坏龙武军的武刚车阵。
    武刚车阵一破，他麾下的铁骑便可以冲起来。
    到现在为止，赵王军这边还不知道朱士宏的重骑到底是如何战败的！
    但是根据赵王军以往的经验，无非就是绊马索，陷马坑之类的战术。
    谭渊与朱士宏不同，朱士宏之前是想要施展凿穿战术，直接将龙武军的阵型杀穿，一举击破龙武军。
    事实证明龙武军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羸弱，甚至于，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谭渊现在只是想以铁骑击破龙武军的阵型，然后由后续的步骑扩大战果，彻底粉碎龙武军的防御阵法。
    相比于朱士宏的战术，谭渊的战术虽然战果小，但显然是更加稳定。
    看到神机弩的齐射竟然不能阻止赵王军的前进，曹文昭也不由得感到一阵慌乱，虽然是极具天赋的将才，可这也是他第一次参加这等规模的战役。
    赵王军的士卒此时就像是不要命了一般，靠着血肉之躯，一步步盯着龙武军的箭雨前进。
    每前进一步都会有人倒下，但这些人没有丝毫后撤的意思，前方的士卒倒下之后，后方的兵卒会立刻捡起其大盾继续前推！
    一百步的距离，赵王军便伤亡了五千余人。
    这一百步的距离，甚至不足以埋葬赵王军阵亡士卒的尸骸。
    “呜！~~~”
    “咚！咚！咚！”
    尽管如此，但赵王军没有停下的意思，似乎是宁可拿五千人换剩下的一百步距离。
    而且此时赵王军的强弓手和强弩手也开始反击了！
    箭雨从赵王军的后阵中不断抛射而出，给龙武军的前阵施加压力，让龙武军的弩箭无法像开始这般顺畅。
    只是随着距离的接近，大盾也无法抵挡龙武军强弩射出的破甲箭，更多的赵王军士卒倒在了地上。
    仅仅五十步的距离，再次伤亡了五千余人。
    “妈的，这些北蛮子叛军是不要命了！”曹文昭看着这一幕，也被赵王军的狠劲震撼，换了寻常兵马此刻都已经要崩溃了！
    “化蛟！”曹文昭大喊着自己侄子的名字，一个年轻的小将手持一杆青龙戟来到了曹文昭的身旁，正是曹文昭侄子曹化蛟。
    虽然名为叔侄，但二人的年岁相差不大。
    曹文昭凶狡骁悍，有勇有谋；曹化蛟勇冠三军，刚强果毅。
    这二人是杨清源从大同守备军中挖掘的苗子，也是深得曹雪阳的看重。
    甚至二人还是曹雪阳的远房亲族。
    血亲在任何时代，都比一般人值得信赖，曹雪阳也不例外。
    “文昭叔！”
    曹文昭看着这个比自己还要高出一个头的侄儿说道，“化蛟，这些叛军北蛮子就要杀来了！正面战场就交给你了！当上咱们虎搏营的弟兄，给我顶住这群北蛮子的强攻！”
    虽然尚有五十步的距离，但双方短兵相接已经是不可避免了。
    虎搏营是龙武军中的悍勇之士，相比于强弩手更擅长近战！
    “文昭叔！你放心，今日我这青龙戟便要大开杀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