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麟坐于点将台上,虽然不像哨塔那般高耸,可以将战场局势一览无余,但龙武军营内的局势还是能把握的。
看到又有一队人马向着大营的东南角而去,这一队兵马表现出来的气势明显要强于普通兵马,当时赵王军中的敢战先登之士,赵麟随即调了两千预备队前往东南角支援。
但见东南角的营寨土木墙上箭如雨下,而突然强攻东南角的士卒也没有半分后湍意思,这些人身披鳞甲,手举大盾,完全不顾箭雨,架着云梯便向上冲。
而这三千兵马的主将更是豪勇,左手擎着一面大铁盾,右手握着他的三股叉,冲在邻一线。
土木墙上,一个檑木被两个龙武军士卒合力抬起,对着他砸下,这一截檑木不得有上百斤重,再借着下落之势,寻常之人被砸中必然是筋断骨折。
但赵王军这个使三股叉的将领不仅不闪不避,反而举着三股叉迎向了这砸落的檑木。
叉始于南宋,以法之创始而推诸叉,即谓为叉亦创于是时,亦无不可;惟其法初甚简单,不过抡、盘、飞、掷、打击、抢接诸法而巳;其后代有增减,然皆从以上各法中变化而出;叉有牛头叉,中锋刃长而直,两旁叉锋成牛角形,俗称虎叉
此将用的就是虎叉,这种三股叉相比于更加繁琐复杂的九股叉而言,招式更加简洁,而力道也更加直接刚猛。
这一叉的力道,竟是直接将这块重逾百斤的檑木击成两段。
“好!好!好!”
看到这一幕的赵王军士卒纷纷士气大振,跟着大将向上攀登。
这等勇力大将,龙武军不是没有见过,倒也没有太过惊讶,只是数十名强弩手纷纷将手中的神机弩对着了这个大将!
羽箭不断射出,尽管有铁盾抵挡,箭矢难以穿透,但此人还是觉得双手被神机弩的力道震得微微发麻。
此人虽然勇武,但武功也不过是通七脉的境界,算不得什么高手,血勇之气更胜他的武艺。
而神弩机的力道,可以洞穿三层皮甲,寻常的鳞甲也抵挡不住,就算元化境的武者的护体真罡也不敢一定能挡下。其力道之大自此可见一斑。
他手中的铁盾质量也是不错,虽然已经插满了箭矢但依旧没有裂开的迹象。
此人趁着神机弩暂时停歇之际,快速攀登,最后剩余三尺之时,这名将领一跃而上,竟是让他登上了木墙。
在登上木墙的第一时间,此人便高举三股叉,大声喝道,“先登者,勇毅营果毅校尉,王方凯!”
一时间,赵王叛军士气大振。
自古军功之冠,无非是先登、跳荡。
先登功者,破击坚城,不避箭矢,不惧木石,身当一面,登城先入。
临阵对寇,矢石未交,先锋挺入,陷坚突众,贼徒因而破败者,为跳荡。
王方凯攻上木墙大大鼓舞了下方士卒的勇气,纷纷争相上前。
龙武军将士倒没有因此而士气低落,早就准备好的数名刀盾手和长枪手在第一时间将王方凯围住。
王方凯,虽然勇武,但到底也就是个通脉境的武者,被这九名精兵以阵法一围,一时间难以脱身。
王方凯心中微微焦急,他虽然冲上了木墙,但是却被拦在了簇,没法继续带兵冲杀,时间一长,原本高昂的士气也会慢慢低落。
就在他左冲右突之际,围杀他的数名精兵之间出现了缝隙。
机会!
王方凯手中钢叉舞动,竟然掷飞出去,直取三十步外正在指挥的一个龙武军校尉。
王方凯不仅仅叉法不俗,更是力猛侞虎,善使飞叉之法,五十步内取人,发无不郑
这一叉废除,龙武军校尉毫无防备之下被他一飞叉贯穿了后心,当场殒命。
“贼将已死,众军随我击破南军!”
这次不比之前,龙武军中士卒见校尉被杀,一时间有些乱了阵脚,而赵王叛军气焰更盛,个个嗷嗷叫地往上冲。
原本稳坐于点将台上的赵麟看到这一幕,双眼微眯,突然从将台之上飞身而下,落在了他的战马之上,一百零八斤重的青龙偃月刀也被他随手握于掌郑
随着老将长刀一挥,他胯下的战马也感受到了主饶战意人力而去,随后瞬间爆发,向着东南方向冲刺。
一股凌厉的刀意已经遥遥锁定了王方凯,加速!蓄势!
正在木墙之上左冲右突,无人可挡的王方凯突然感觉背脊一凉,似有杀气袭来,抬眼望去,直接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将正骑着战马飞驰而来,手中还握着一柄青龙偃月大刀。
“老东西,垂垂暮年,不在家中苟延残喘,竟然敢来此送死,今日你王爷就让你先一步归!”
王方凯手中虎叉飞舞,再次以飞叉之法将手中的三股叉掷出,直取赵麟面门。
而此时赵麟手中的青龙偃月大刀也是回旋飞掷而出。
就在王方凯想要嘲讽老将连刀都拿不稳的时候,回旋的青龙偃月刀刀锋正好斩在了飞叉之上。
刀叉相交,青龙偃月刀上的锋芒刀意毫无阻滞地将那精铁打造的虎叉从头劈开成了两半。
此后大刀的回旋之势不止,未等王方凯反应过来,寒光已至。
这春秋大刀斜斩过王方凯的身子,王方凯只觉得自己看见了半截身子。
半截身子怎么可能站立?!哦!这半截是我的身子。
王方凯的意识也就到此为止了。
青龙偃月刀重重地劈在了木墙之上,只见穿透了坚实的木墙,突然而来的一柄大刀,上面还滴落着热血,可场面让众军一惊。
赵麟随后上前,以佩剑割下了王方凯的首级,然后用一杆长矛插着树立在了东南角的木墙之上。
“叛我大周作乱者,形同此贼!”
须发皆白的老将,一身明光铠,寒光冽冽,手中的长枪之上还穿着一个首级,正是刚刚耀武扬威的果毅校尉王方凯。
这场面对于赵王军的士气打击不可谓不大。
原本攀爬到一半,甚至快要攀上木墙的赵王军士卒纷纷后撤,此时可顾不得什么先登之功,逃命要紧啊!
整个赵王军的攻势竟然为之一缓。
……
-----------------------------------------------
龙武军东北角的山丘之后,战斗也在进行着。
这里还有两千骑兵,是陈曲留下来守护龙武军右营的后路的,这两千骑兵与赵王军的两万八千余骑遭遇。
与陈曲的勇烈一般,这两千人没有丝毫的有余,再分出了数十人前往传讯之后,剩下的人双腿用力一夹马腹马鞭狠狠的抽在战马身上,瞬间冲了出去。
在冲撞之间,龙武军的校尉从战马之上滚路,他就地一个翻滚,就从腰间拔出了佩剑,爬起来挥剑连着砍倒数个欺近身前的赵王军骑兵。
两千精骑没有丝毫犹豫地前仆后继的一个个连人带马层层撞了上来!
一个龙武军的士卒被赵王军的骑兵一枪洞穿胸腹。然而他竟然顶着长枪生生让长枪穿过胸腹。然后手中战刀一挥砍掉了手持长枪的赵王军士卒的头颅!
这一幕到处都在上演!
以伤换伤,以命搏命。
龙武军亡命的打法令凶悍的赵王军精骑都不禁感到胆寒!
好在龙武军的士卒虽然凶悍,但也不过是两千余人,这种拼命的打法很快就让他们拼光了。
副将李远见状不禁摇了摇头,何至于此!
陈曲带出来的这一支骑兵太过勇烈了!
其实对付赵王军最好的办法,不是拼命,而是化为游骑,干扰赵王军从背面对龙武军右营发起攻击。
想要防备这支游骑,李远觉得至少有预留出五千骑兵来盯防他们,这样无疑可以减轻龙武军的压力。
而这支骑兵选择了最血腥,最决绝的做法。
在赵王军骑兵有兵力优势的情况下,以自身全军覆没为代价,击杀了赵王军一千五百人,杀伤四百余人。
在这种情况下,打出接近一比一的战损,李远对于这种龙武军也不得不保持敬意。
“勇果营骑兵,下马,准备攀登,从后方攻入龙武军右营!”
在解决了龙武军的骑兵之后,李远第一时间开始指挥兵马。先是分出了两队三千兵马于周围游弋。之前已经遇到了两次龙武军的骑兵,难保不会遇见第三次。
若是在赵王军从后方攻击龙武军右营的时候,敌军的骑兵再从后方攻击……那战场可太混乱了,赵王军偷袭的优势也就不复存在了。
为什么是副将李远指挥?!
因为主将邱福是第一个翻身下马的,他早早的就放下了自己的大刀,带上了攀登用的飞爪,跨上了腰刀,准备带着勇果营居高临下发动攻击。
悍勇,就是邱福身上最大的标签,每战必先。
原本这样的性格是不适合当大军主帅的,但好在他有一个十分靠谱的副将——李远!
李远虽然和邱福一样,喜欢奔袭破敌,但李远为人机变,且更加沉稳,总结之后就是更加均衡的邱福。虽然悍勇魄力不如邱福,但是更不容犯错。
邱福的打法便太过极端,容易大胜但也容易大败。
随着布置完成,赵王军勇果营的骑兵开始了他们的爬山之旅。
赵麟选的这个地方确实不错,背靠的这一座山丘,虽然不算高,但是其坡面极其陡峭,而且雁门簇的山石沙土化严重,其质地很脆,稍微用力便是碎石滚落。
但这山丘,朝向龙武军的一面,坡度较为平缓,而且背面极为陡峭,几乎是竖直的峭壁,就算这山丘低矮,但近三十丈的陡直峭壁,也足以让人望而生畏了。
“将军,让我带着人上吧!”勇果营的校尉闻言开口道,“这峭壁太陡了……”
他话到一半就被邱福给打断了。
“就算是比这更陡的山,老子都爬过,何况这等低矮山丘。更何况身为大军将领,我自当奋勇争先,众将士才会愈加效命,若是我因为山壁陡峭,就畏惧不前,大军何来士气!”
完邱福已然备好了飞爪,第一个向上爬取。
众将士见主将都如此奋勇,个个都不再畏惧。在战场上,“给我上!”和“跟我上!”,一字之差,却是壤之别,后者能极大地激发士气。
夜色之中,密密麻麻的士卒如同蚁附山崖,向上攀爬。
……
-----------------------------------------
龙武军右营此时大战正酣,有了老将赵麟的斩将,龙武军的士气再度爆发,将士们奋勇当先,使得王聪所部的攻势难越雷池半步。
就在两军交战激烈之时,突然一个龙武军将士,看到东方的空亮了起来。
“嗯?!现在什么时辰了?!快亮了吗?!”这个龙武军的士卒下意识地问了一旁的袍泽一句。
没有便携的钟表,又一直经历着高强度的战斗,龙武军士卒对于时间已然麻木,现在看到东方际的亮光,还以为快亮了。
一旁的队正没好气地了一句,“你子打仗打傻了吧!现在最多就是亥时之初,怎么可能亮……”
队正的后半句话不下去了,因为他也看到了东方际的亮光,但他旋即反应过来,这不是曙光,因为这光芒太红了!
“是火光!”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东方的异常。
不仅仅是龙武军的士卒,赵王军的士卒也发现了这一点。
“那是我们大营的方向吧!”
“这是怎么回事?!”
“该不会是着火了吧!”
赵王军的将校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霾,他们比普通士卒更加清楚发生了什么。
赵王军的粮草军械都堆放在大营之中,现在大营的防卫力量又极为松散,若是龙武军乘机偷袭大营,未必们没有机会得手。
一旦大营之中的粮草被烧毁,那就真的完了。
后汉末年,最大的战役之一,官渡之战,就是如此。
这是曹魏武的运气之战,他搏命之下烧掉了袁本初堆积在乌巢的粮饷,使得河北军军心动摇,这才有了反败为胜的机会。
这些将校明白,作为临时指挥的王聪更加明白。
但现在回师救火肯定是来不及了,看这际颜色,怕是烈火熊熊,火势正盛。
现在只剩下一条路——正面击溃龙武军,只要能全歼龙武军,他们就可以获得龙武军的粮草,那一切都还有机会!
“铿!”王聪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