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兮谨从昏昏沉沉中醒来,此时大部分人都已经醒了,大伙正开心地围坐在一起。
兮谨扶着膝盖吃力地站起来,她向来身体底子不错,此刻却觉得浑身像被卸了力气一般,脚步都有些虚浮。
“谨儿,你醒了?”谢洛走过来扶住她,递了水给她,“先喝点水,再吃点东西。”
兮谨看谢洛打开一片树叶包裹的食物,一阵香味传来;“你哪来的肉?”
谢洛伸手指了指林子:“我早上一醒来,便看见地上有一只狍子。”
“是虎虎送来的?”兮谨猜测道。
“谢洛媳妇儿啊,你们可是做了大善事了。”柳大娘啃着手里的狍子肉,“也让我这老婆子尝了不少的野味。”
“大娘喜欢就多吃点。”兮谨勉力笑笑,喝了口谢洛递过来的水。
“吃点东西吧,刘大人说下了山,我们午后就可以抵达崖州了。”谢洛递了狍子肉给她。
兮谨闻着肉味,只觉得胃里翻腾得厉害,忍不住呕吐起来。
可她已经许久未进食了,干呕了半天,什么都没吐出来。
“啊哟,谢洛媳妇儿,你这是怎么了?”柳大娘赶紧上前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你这该不会是有了吧?”
林楚柔在旁边冷哼了一声:“真不要脸,这荒郊野外的还想着生孩子。”
“小姐,你可别胡咧咧,人家两口子新婚燕尔,怎么就不能要孩子了!”
柳大娘双手叉腰,怼了回去,丝毫没有顾及昔日主仆之情。
“不要脸就是不要脸……”林楚柔好不容易抓住了兮谨的小辫子,想想自己肿了那么久的嘴,心里愤恨得很,“大家闺秀那么耐不住寂寞。”
“你,你也不想想你自己……”柳大娘伸手指着林楚柔,还想说些什么。
兮谨气结,奈何身体实在不舒服,已无心和她计较,拦了柳大娘:“柳大娘,我没事,不过是胃疾犯了。”
“是这样啊,这胃疾可麻烦,谢洛,你可要顾惜好自己的媳妇儿啊。”柳大娘叮嘱道。
“是,大娘说得是。”谢洛搀扶过兮谨,“是我疏忽了,我都不晓得你有胃疾。”
“没事的。”兮谨喝了口水,感觉好受了一些,“都是幼时落下的疾病,原本已经好了大半的,可能是这两日受了惊的缘故。”
“那你吃个果子吧!”谢洛从胸前衣襟内拿出一个果子,塞到兮谨手上。
“你怎么还有果子?”
昨日拢共只有两个果子,她吃了一个,另一个留给了谢洛,她以为他已经吃了。
“昨日看你喜欢,便给你留了,今日捂得熟了些,想必会更甜一些。”谢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谢谢你。”兮谨尝了一口,果然比昨日的还甜很多,甜美的汁水一直流淌到心间……
由于马上要到崖州了,一行人都提起了精神,脚步都快了不少,兮谨勉力才能跟上众人的步伐。
“我来背你吧!”谢洛看兮谨少有的虚弱模样,心疼不已。
“不用了,我可以的。”兮谨看着走在人群最后的王氏面色苍白,显然比自己还难以支撑,再看萋萋在谢洛怀中安睡的模样,“你还是先抱萋萋吧。”
“王氏她怎么了?”谢洛见兮谨一路都很照顾王氏,明明她自己也很不舒服,还是执意让他抱萋萋。
“她恐怕时日无多了。”兮谨鼻头一酸,心有戚戚。
谢洛顿时了然,点了点头:“你如果撑不住了要和我说。”
“好。”
兮谨提起一口气,努力跟上众人的脚步,幸好这一日没有下雨,反倒还出了太阳。
崖州近在咫尺,众人马不停蹄地下了山,很快就看到了官道,众人发出了似是回乡一般的惊呼声。
走上了官道,明显就热闹了起来,路上车马不断,仿佛丝毫不受永州叛乱的影响,众人看了此景倒也安心不少。
“看样子,永州的叛乱并没有波及到崖州。”刘大人看着不远处的崖州城门,加快了脚步,心里就想着能快点交差。
兮谨抬眸,看着崖州城巍峨的城墙,再看城门之上书写的劲道有力的“崖州”二字,不知是被太阳刺了眼睛,还是心里伤感,杏眸不由得落下泪来。
足足行走了一个多月,历经了千难万险,好几次险些丢了性命,总算是到崖州了!
这就是上官讳苦苦挣扎奋斗了两年的崖州吗?
他在这里拼尽了性命,还是没能信守他的诺言。
说好的挣了功名摆脱了罪籍就回来娶她,他还是失约了……
“谨儿。”谢洛心疼地唤了她一声。
他知道,她此刻一定是百感交集,她一个柔弱女子吃尽苦头来到崖州。
上官讳若是在天有灵,也该保佑她赶紧查出真相,让她能放下心结,安心过她自己的日子。
“将军回城,快开城门!”
就在兮谨神情恍惚之际,一声呼喊由远及近传来。
城门从内打开,一行风尘仆仆的将士从兮谨身后骑着骏马疾驰而来。
“谨儿,小心!”眼看着那高头大马冲着兮谨撞来,谢洛眼疾手快地将她护进怀中,声音也急了几分,“你没事吧?”
“没事。”兮谨摇了摇头,看着那领头的白袍将军的背影,心头一凛。
她定是疲惫过度昏了头了,怎么会觉得那白袍将军那么像上官讳呢!
两人已经快三年不见了,即使此刻他站在自己面前,她也要好好分辨一二了!
“那人是谁?好生威武啊?”城门外有百姓议论道。
“是呀,看样子倒像是从永州方向来的,永州不是发生了叛乱吗?”
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神秘地说道:“你还不知道呢,永州叛乱已经被平息了。”
“是吗?这么快被平息了,是何人这么厉害?”
书生打开手中的纸扇,得意道:“听说是崖州刺史的东床快婿,此人可厉害了,听说单枪匹马就挑了叛军的大营,好生了得呢!”
“竟有这么厉害的人?以前怎么没听说呢?”
“可不就说刺史小姐好福气呢!寻了这么好的一位夫婿,听闻这位姑爷还生得一副好皮囊呢。”书生拍拍扇子,赞叹道。
“呀,那可真是可惜了这白面小将,听说那刺史小姐肥得和头猪一样呢!”一旁的中年男人掩着嘴低声笑道。
而几人口中的白袍将军此刻也正回过头来,只是回头的那瞬间,城门已经被缓缓关上。
“城外那群人是做什么的?”白袍将军低声问一旁的副将。
“应该是押送来崖州的流犯,每年春夏时候,都是流犯到崖州的日子,怎么了?将军。”
“没什么。”白袍将军原本有所期待的神色瞬间化为了冷漠。
她此刻应该在京中待字闺中,又或许已经嫁作人妇,没有了自己拖累,她应该能过得很好,怎么可能出现在崖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