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宝玉见了贾母。
虽然自己承认是自己烫的,和别人没关系,免不了贾母又将跟从的人骂一顿。
又过了一天,宝玉寄名的干娘马道婆进荣国府来请安。
见到宝玉,吓了一大跳,问起原由,说是烫的。
便点头叹息了一下,又向宝玉脸上用指头画了几画,口中嘟嘟囔囔的念了段经。
说道:“保管让你好了,这不过是一场飞灾。”
又向贾母说道:“祖宗老菩萨怎么知道,经典佛法上说得厉害。”
“凡是王公卿相家的子弟,只要生下来,暗中就有许多促狭鬼跟着他。”
“有空就拧他一下,掐他一下,或者吃饭时打下他的饭碗,或者走路时推他摔跤。”
“所以那些大家户的子孙很多都长不大的。”
贾母听她这么说,就好奇问道:“有什么佛法可以化解没有?”
马道婆道:“这个简单,只要替他多做一些善事也行了。”
“那经上还说,西方有位大光明普照菩萨,专管对付阴暗邪祟。”
“如果有善男子、善女子虔心供奉,可以永佑儿孙健康安宁,不会再有惊恐之灾。”
贾母道:“不知道怎么供奉这位菩萨呢?”
马道婆道:“也不花费什么,除了香烛供养之外。”
“一天添几斤香油,点在大海灯里。”
“这个海灯就是菩萨凡间的法像,昼夜是不敢熄的。”
贾母道:“一天一夜需要多少油?你明明白白告诉我,我也想做这件功德。”
马道婆听她这么说,便笑道:“这也没什么数目,随施主们心意。”
“像我们庙里,就有好几处的王妃诰命供奉。”
“南安郡王太妃,她许的多,愿心大,一天是四十八斤油,一斤灯草。”
“那海灯比缸略小一些,锦田侯的诰命稍微差点,一天才二十四斤油。”
“还有几家有五斤的,三斤的,一斤的,都没有定数。”
“有的家户供不起这些,就一次性的捐个四两半斤,普萨也能保佑。”
贾母听了,点头想了一下。
马道婆又道:“还有就是,若是晚辈给长辈祈福,就多点一些。”
“老祖宗要是为了宝玉,舍多了反倒不好,哥儿也禁不起,折了福。”
“真要舍,最多七斤,最少五斤,也就够了。”
贾母说:“既然这样,你就一天五斤给点上,每月过来取油。”
马道婆念了一声佛。
贾母又叫人过来吩咐道:“以后宝玉出门的时候,手拿几串钱交给他小子们带着,碰到僧道穷苦之人就施舍出去。”
说完,同马道婆又闲聊了几句。
马道婆便又到各院各房问安。
逛了一回,来到了赵姨娘房内,二人见面,赵姨娘命小丫头倒上茶给她喝。
马道婆看到炕上堆着些零碎绸缎,赵姨娘正在粘鞋呢。
马道婆道:“正好我还没有鞋面。”
“赵奶奶,你有零碎缎子,不管什么颜色,弄一双给我。”
赵姨娘听后,叹口气道:“你看看这里面,还有哪一块是成样的?”
“成样的东西,也轮不到我手里!都在这里,你不嫌,就挑两块子去。”
那马道婆听她这么说,就真的挑了两块放在口袋。
赵姨娘问道:“前日我送了五百钱去药王像前上供,你收到了没有?”
马道婆道:“早替你供上了。”
赵姨娘叹口气道:“阿弥陀佛!我手里宽裕一些,也能时时上个供,可惜心有余力不足。”
马道婆道:“你别烦恼,将环哥熬大了,得个一官半职,到时你想做多大的功德都行?”
赵姨娘听了,鼻子里轻笑了一声,说道:“唉,就我们两个现在的样子,在府里比的上谁?”
“有了宝玉,全家人都宠上了天。”
“不过他还是小孩子,长的又漂亮,受宠一些还说的过去,我只是不服这两个主。”
说到这里,竖起了两根指头,马道婆知道她说的是谁。
问道:“你说的是琏二奶奶?”
赵姨娘吓的急忙摆手,来到门前,掀开窗帘,看四周没人,才进来跟马道婆说道:“这个人太能了,这一家的财产要不让她搬到娘家,我就不是个人。”
马道婆道:“这事还用你说,谁都能看出来。”
“你们府里的人也不计较,任凭她在府里作威作福,也是奇怪。”
赵姨娘道:“我的妈啊,不让她作威作福,谁能把她怎么样,现在大小事都她说了算。”
马道婆听到这句话,鼻子里一笑,半晌说道:“不是我说句造孽的话,你们全都是一帮没有本事的。”
“虽然明的不敢把她怎么样,可以暗中算计她啊,早把她弄死,她还会活到现在。”
赵姨娘听这句话很有道理,心里暗暗的欢喜,便问道:“怎么暗里算计?”
“我有这心思,只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你教给我个办法,事成后,我大大的谢你。”
马道婆听她这话上了道。
她故意说道:“阿弥陀佛!你可别来问我,我怎么懂这些事。罪过罪过!”
赵姨娘道:“你看你又来了,你是一个善良的人。”
“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人家欺负死我们娘儿两个不成?还是担心我不重谢你?”
马道婆听她这么说,便笑道:“你要是说我不忍心叫你娘儿们受委屈,这还算句好话。”
“若让你‘谢’看,那你可是想错了。”
“就算是我图你谢我,你有什么好东西能打动我。”
赵姨娘听她这话口气有些松动,便说道:“你是个明白人,怎么现在糊涂了。”
“你的办法如果灵验,把他俩弄死,以后这家产不都我环儿的。”
“那时你要什么得不到?”
马道婆听了这话,低了头,半晌说道:“到时候事情办妥了,我又无凭无据的,谁知道你还认不认。”
赵姨娘道:“这有什么为难的!现在我手里虽然没多少钱,也攒了几两私房钱。”
“箱里还有几件衣服、簪子,你先拿去。”
“剩下的,我写个欠条给你,你想让什么人作保人都行,到那时我不赖账,照数给你。”
马道婆道:“你说真的?”
赵姨娘道:“我还会骗你不成!”
说着,叫过来一个心腹婆子来,耳根底下嘁嘁喳喳说了几句话。
那婆子出去了,一会回到屋中,手中拿了一张写了个五百两的欠条来。
赵姨娘摁上手印,走到橱柜里将私房钱拿了出来,递给了马道婆。
“这个你先拿了去做香烛供奉费,你看怎么样?”
马道婆看着白花花的一堆银子,又有欠条,也不分青红皂白,满口里答应着,伸手接了银子放在身上,又收了欠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