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又道:“眼前的这个丫头就好,刚才说话虽不多,但听他声音说话办事就是利索人。”
说着冲着红玉笑道:“你明天去服侍我吧。”
“我认你当女儿,跟着我几天,我调理调理,你就比很多人强。”
红玉听了,扑哧一笑。
凤姐道:“你笑什么?你嫌我年轻,比你大几岁,凭什么就当你妈了?”
“你可要清楚!你打听打听,好些人都比你大很多。”
“都赶着我叫妈,我还不理呢!”
红玉笑道:“我不是笑这个,我笑奶奶认错辈了。”
“我妈是奶奶的女儿,怎么又认我作女儿。”
凤姐道:“谁是你妈?”
李宫裁笑道:“你不认得她?她是林之孝的闺女。”
凤姐听了,十分惊诧。
笑问道:“哦!原来是他的闺女!”
又笑道:“林之孝两口子都是用锥子都扎不出一声。”
“我天天在家说,他们这一对配的好。”
“夫妻一对天聋地哑。没想到养出这么一个伶俐闺女!你十几了?”
红玉道:“十七了。”
又问名字,红玉道:“原叫红玉的,因为重了宝二爷,如今叫红儿了。”
凤姐听了,眉头一皱,把头一偏,说道:“真是讨人厌!名字中起玉好像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你也玉,我也玉。”
对小红道:“你别说,我上个月我还给她妈说,‘赖大媳妇的现在事多。”
“府里的人也不知道谁是谁,让他妈好好的给我选两个丫头’。”
“她答应着,这么漂亮聪明的不给我,却把她闺女送到了别处。”
“难道跟着我就不好?”
李氏笑道:“你可别多心。”
“她进来在先,你说话在后,怎么能怨她妈!”
凤姐道:“既然这样,明天我和宝玉说,叫他再去要人,让这丫头跟我。”
“可不知道你本人愿意不愿意?”
红玉笑道:“愿意不愿意,我们不敢说。”
“只是跟着奶奶,我们也学些眉眼高低。”
“进进出出,学着奶奶是怎么办事的,让我们见识见识。”
正说着,看到王夫人的丫头来叫风姐,凤姐便同李宫裁告辞。
红玉回到了怡红院。
林黛玉因为夜里失眠,第二天起床。
听闻众姊妹都在园中作送花神,怕人笑她懒,连忙梳洗好了出来。
刚回到院中,看到宝玉走了过来,笑道:“好妹妹,昨天有没有告我状。”
“让我担心了一晚上。”
林黛玉没有理他,回头吩咐紫鹃道:“把屋子收拾了,关一扇窗户。”
“看到大燕子飞回来,把帘子放下来,拿石狮压住。”
“烧了香后,就把炉罩上。”
一面说一面向前走去。
宝玉看她这样,还以为她生的是昨日中午的气。
怎么会想到傍晚又发生了不开门这段插曲。
林黛玉正眼也不看他,然后出了院门,去找别的姊妹去了。
宝玉心中诧异,自己猜测。
看黛玉的样子,好像不是为了昨天的事。
但昨天回来有些晚,又没有见过她,也没有得罪她。
一面想,一面走,跟在黛玉身后跟了出来。
看到宝钗、探春还在那边看鹤跳舞,见黛玉来了,三个人一起站着说话。
又见宝玉来了,探春便笑道:“宝哥哥,身体怎么样?整整三天没见了。”
宝玉笑道:“妹妹身上好?我前天还在大嫂子跟前问你呢。”
探春道:“宝哥哥,到这里来,我跟你有话说。”
宝玉听了,就跟了她,来到一棵石榴树下。
探春说道:“这几天老爷叫过你没有?”
宝玉道:“没有。”
探春说:“昨天我恍惚听到老爷叫你出去了。”
宝玉笑道:“那你是听错了,没有叫我。”
探春又笑道:“这几个月,我攒下了十来吊钱。”
“你拿去用,明天出门逛的时侯,碰到好的字画书籍、卷册,一些轻巧的玩意,给我买些送来。”
宝玉道:“我天天城里城外、大廊小庙的逛,也没见到过新奇精致的东西。”
“不过就是些金玉铜磁、没处扔的古董,要不就是些绸缎、吃食、衣服了。”
探春道:“谁要那些!像你上回买的那个柳条编的小篮子。”
“用竹子根抠的盒子,胶泥垛的风炉儿,这就很好。”
“我喜欢得跟什么似的,谁知拿回去后她们都喜欢,当成宝贝似的抢跑了。”
宝玉笑道:“原来要这些。这东西都不值钱,拿五百钱出去给家丁,给你拉两车。”
探春道:“小厮们知道什么!你拣那朴而不俗、直而不拙的。”
“这些东西,你多给我买回来。”
上次的鞋我再给你做一双,比那一双还费些工夫,你看怎么样?”
宝玉笑道:“你提起鞋,我想起个事。”
“上一次我穿你做的鞋,正好碰到了老爷。”
“老爷看的不顺眼,问是谁的,我怎么敢提‘三妹妹’三个字。”
“我只好说,前几天是我生日,是舅母给的。”
“老爷听说是舅母给的,才不好说什么。”
“过了半天还唠叨,‘何苦穿这些虚耗人力,作践绫罗,作出这样的东西。’”
“我回来告诉了袭人,袭人说,老爷也就罢了,赵姨娘气得抱怨得了得了。”
“‘正经兄弟,穿着破鞋烂袜的没人看见,给宝玉做这些东西!’”
探春听说,瞬间沉下脸来说道:“你说这话好不糊涂!怎么我是应该做鞋的人么?”
“环儿难道没有工资还是没有人?衣裳是衣裳,鞋袜是鞋袜。”
“丫头、老婆一屋子,怎么还抱怨这些话!”
“这话说给谁听呢?我不过是闲着没事,做一双半双的。”
“喜欢给谁就给谁,任凭我的心,还有谁管着我,这都生气。”
宝玉听了,点头笑道:“你不知道,她是你娘,自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探春听了这话,越发生了气,将头一扭,说道:“连你也糊涂了!她就是那样的人。”
“心中存着阴微鄙贱的见识,随便她怎么想。”
“我只管认得老爷、太太两个人,别人我一概不认。”
“就算是姊妹兄弟面前,谁和我好,我就和谁好。”
“什么正的庶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论理我不该说她,但她想法太昏庸了!除了这事,还有笑话事呢。”
“就是上回我给你钱,替我捎带些玩的东西。”
“没过两天,她见了我,说自己没钱使,如何如何难。”
“我也不管她,后来丫头们出去了,她就抱怨起我了。”
“说我攒了钱为什么给你花,不给环儿花。我听见这话,又好笑又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