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眼的红色灼灼,昏沉的烛光摇晃,轻纱曼曼,鬼新娘的盖头被挑起一角,露出商诀那张脸来。
少年狭长的眼尾微弯,薄而锋利的眼皮向后延伸出一道很深的褶皱,他的眸色沉而黑,弓起的眉骨下鼻背线条干脆利落,下颌轮廓冷硬锋锐。
分明冷得像个丝丝冒凉气儿的冰箱,唇上去涂了一层殷红的唇脂,在光下徐徐挑起眼睫时,身上冷冽的锋锐感被冲散,还真多了几分新嫁娘的……
郁绥出神看着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该用什么词儿来形容他。
“日吉辰良兮风和日丽——鸾凤和鸣兮珠联璧合——
百年好合兮鸳鸯比翼——洞房花烛兮满堂生辉——”①
头顶的唱词还在继续,鬼新娘不见丝毫矜持,径直伸手扯上了郁绥喜服上的腰带,冷白的指落在大红的嫁衣之上,异常扎眼。
郁绥懵了下,就见商诀扯着他腰带的手晃了晃:“夫君,你怎么不说话?”
语调冷硬而平直,显然是在因为方才没有得到的回应而不开心。
他径直站了起来,少年身形宽阔,比例又极好,宽大曳地的女式嫁衣穿在他身上非但不显臃肿,反而将他的身形勾勒得极好,裙摆只有一小截落在了地上,上边金线与银线捻成的凤凰在光下熠熠生辉,华贵夺目。
还TM足足比自己高了一颗头!
眼前接二连三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强,郁绥被震撼地好半晌没有说话,直到不自觉仰起头去看商诀时,才反应过来,商诀在叫他的名字。
“绥绥?”
“叫魂呢你。”郁绥神思回笼,没好气地把喜秤丢在了床上,转过身去打量起四周的环境与布置来,试图掩饰自己脸上不断蒸腾起的热意。
商诀将头上的盖头彻底掀下来,三两步之间走到了郁绥的身侧,唇角缓缓勾起个笑来:“没叫魂,叫你,夫君。”
他话语中的缱绻实在是太甚,郁绥听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很是不耐烦地警告他:“商诀,少用这种恶心的调调跟我说话,不然我就把你一个人丢这里。”
商诀偏头扫了他一眼,冷冽的眸里没什么情绪:“不能,我现在是你的新娘子,你要是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就是抛妻弃子的负心汉。”
郁绥嗤了声:“少在这儿摆弄你那丢人现眼的成语,还抛妻弃子,哪儿来的子——”
商诀瞥了他一眼,兀地转过身,从刚刚坐的喜床上掏了掏,拿出一个光不溜秋的断头娃娃来。
这娃娃实在是看着有些阴森诡异,头歪歪斜斜地耷拉在一旁,要断不断,眼眶里空空荡荡,瞧着黑黢黢一片。干涸的铁锈色在他的脖颈处一路延伸,直到被开膛破肚的腹部。值得一提的是,他的腿和刚刚的NPC一样,是断的。
郁绥拧眉,看着面不改色地商诀,问他:“这娃娃哪儿来的?”
商诀把娃娃拿到郁绥面前,想了想,很自然地给出一个答案:“我生的。”郁绥:“……”
郁绥:“我是问你娃娃是从哪儿找的,不是问你谁生的!”
商诀“哦”了声,略微思忖了一下,转过身,指向靠西南方向紧闭的门:“来的时候NPC送我的。”
郁绥狐疑地盯着他:“送给你?他们没吓你吗?”
商诀眨了下眼,平直的嘴角绷起一个向下的弧度:“吓了,我都快吓哭了。他们看我可怜,才给我的。”
监控室里紧盯着他们的老板:“……”
他回头看向刚才负责吓商诀的NPC们,问道:“你们谁看见他吓哭了?”
NPC齐齐摇头。
老板又问:“娃娃是你们看他可怜给他的?”
NPC们的头摇的更欢了,负责守护娃娃的NPC很是气愤地摸了一把自己阴森恐怖的女鬼妆:“可怜个屁,老板,娃娃是这小子上手来抢的,你看,郭哥的斧头还在他那桌子底下呢。”
他气愤地总结道:“这就是个强盗!”
他旁边的一个胖胖的女生看着屏幕,冷不丁来了句:“还是个死绿茶。”
见身边的人都转头看他,女生有些尴尬地缩了缩脖子,小声问:“我说错了吗?”
大家义愤填膺地回答她:“没有,你他妈说的太对了,他就是个死绿茶!”
密室房间里。
郁绥伸手接过娃娃,恶作剧一样故意把娃娃伸到商诀面前,想看看对方是什么反应,谁料商诀只是后退了一步,然后就没有了反应。
郁绥挑了下眉:“你不是说你害怕吗,这回怎么不怕?”
他声音有些咬牙切齿,如果商诀是骗他,他一定要他好看。
商诀只是伸手整理了一下衣襟:“因为这是我们俩的孩子,是我们爱情的结晶,所以我不怕。”
郁绥刚要怼他两句,突然间,他们头顶的天花板“啪”地裂开一个大洞,先前那个断腿的柳溪再度出现,还张着血盆大口,嘴里不断凄厉地喊着:“冬郎啊冬郎,我为你生儿育女,为你散尽千金,你却连一个名分都不肯给我。”
“冬郎。”她裂开一个笑来,长长的舌头掉出来:“我要你与我拜天地,入洞房,从此,我们永结同心,恩爱不离……”
她冒出来的太突然,两人一时之间没有准备,郁绥倒是什么都没有看见,只是感觉脖颈上有些微的冷气泛滥,只是可怜商诀,和这女鬼脸对脸,硬生生打了个照面。
担心商诀被吓坏,郁绥本想再去攻击一下NPC的,没想到商诀倏地抬手蒙上了他的眼,直接上手拽了郁绥一下,他勾着他的腰带,力气很大,两人一个重心不稳,直接双双跌到了喜床上。
郁绥在下,商诀在上。
衣摆纠缠,呼吸微乱。
郁绥的眼睛还被商诀蒙着,没叫一丝一缕的光线透进来,视觉被剥夺,其他的感官便兀地被放大。
黑暗中,郁绥察觉到商诀的头落在他的肩窝处,发丝不断扫过他的脖颈和喉结。刚才行动太急,郁绥的喜服并没有认真地穿,只是匆匆套上,连衣扣都没按顺序系好,以至于被商诀这么一扯,他的领口大喇喇散开,白皙细腻的皮肤暴露在商诀的眼下。
弯折的锁骨自然而然形成了一个浅浅的窝,如同上好的羊脂玉一般,却晕开了一点殷红。
商诀的喉结滚了下,脑海之中不自然想到今早在浴室里看到的场景,掌心在郁绥的后腰上倏地收拢,眼底有些发热。
郁绥只觉得自己那一块儿光裸的肌肤要被商诀的呼吸灼伤了,他不自觉弓起腰,却被商诀紧紧锢着,无法动弹。
“商诀……”
“绥绥,我好害怕。”商诀嗓音沙哑,松开了蒙着郁绥眼睛的手。
一下子恢复光明,朦胧昏暗的光倒映在眼底,郁绥眨了眨眼,刚想叫商诀松开自己,对方却倏地侧过脸。
干燥的唇瓣在不经意间蹭过商诀微凉的脸颊,带着温柔的触感和逐渐放大的心跳,郁绥话堵在了嗓子里。
像是一股电流噼里啪啦窜进头顶一样,郁绥浑身的肌肉紧绷起来,血液逆流,在一瞬间滚烫到要把他整个人给蒸熟了。
身前少年的温度不断升高,如热潮一般涌动,沉默与尴尬在寂静的空间里堆积起来。
商诀的眼睫颤了颤,难得没再开口逗弄郁绥,而是迅速地直起了身,连带着将床上的郁绥也拉了起来。
“郁绥。”商诀喊他的名字。
郁绥的手指蜷曲了一下,无意识地绞紧了衣服上的流苏:“嗯。”
商诀说:“做任务吧。”
他的喉结滚了几下,划出凌厉的弧度,颈侧的皮肤也泛着微红,蓬勃的热意席卷全身。
见这两人终于晓得做任务了,监控后的老板无声松了口气,深觉这俩小孩儿怎么看怎么奇怪。
彼时他尚且不知道,在一些腐女的字典里,她们把这称之为基里基气的
没了乱七八糟的对话,两人的动作很快,郁绥将自己在另一个密室拿到的木樨插进桌子上的缺口,向右转了两圈,底下的机关被触发,弹上来一个古朴破旧的木盒子来。
郁绥伸手,将盒子打开来,里头是一段鲜红的喜绸,中间是一朵雍容华贵的牡丹花。
室内响起了诡异的《囍》,伴随着桀桀的诡异笑声,两人按照指示,各执一段牵红,停在了房间里摆放牌位的桌前。
室内的灯光倏地熄灭,堂前的红烛被点燃,映着诡异的暗红,高高堆叠起来的红枣桂圆上贴着的“囍”字挣扎出扭曲的诡异。
“一拜天地——”
男声唱起来,唢呐喧天。
郁绥和商诀上前一步,躬身,齐齐朝着堂前一拜。
“二拜高堂——”
凄厉的哭声回荡,鼓声低沉。
郁绥和商诀掀了下衣袍,再拜。
“夫妻对拜——”
婴孩笑声恐怖尖锐,金锣铿锵。大红的绸缎被牵在手中,两人转身,相对而立,无边的黑暗之中,只能看得见彼此映出光亮的眼睛。
腰间挂着的木牌与玉佩相撞,清脆泠泠。
商诀与郁绥四目相对,躬身,三拜。
少年的肩背清瘦单薄,俯身时衣料被蝴蝶骨略微顶起一些,冷白的颈子没入殷红到浓烈的嫁衣里,伴随着一束束灯光缓慢亮起,两人的头险些相撞,又微微错开,商诀先一步抬起了头。
郁绥冷冽稠艳的面容映入眼底,眼皮薄而锋利,眸光潋滟,狐狸眼下的那颗泪痣盈盈,和脸上蒸腾出的粉雾晕在一起,在大红嫁衣的衬托下,有种惊心动魄的漂亮。
商诀没头没脑地想,如果以后他结婚了,这样的中式婚礼估计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他又瞥了郁绥一眼,纠正了一下措辞,想,应该是绝佳选择。
东北侧发出一声极缓的“吱呀”声,一扇破旧的木门缓慢开启,露出一道黑窄的细缝。
郁绥和商诀放下了手里的红绸,抬步走了过去。
木门的把手上挂着一把金色的剪刀和一个绣着鸳鸯戏水的红色荷包。
荷包下缀着一个木牌,上边刻着一句诗——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郁绥抬手翻了翻木牌,又拿起剪刀,疑惑发问:“这什么,难不成还要剪头发?”
他朝着对讲机喊道:“喂,老板。这头发是必须剪吗?”
监控室里,老板悠哉悠哉地欣赏着被吓得神志不清在地上反复阴暗地蠕动的宋臣年,终于觉得这场密室有点意思了,他闲闲应了句:“对,必须剪。”
郁绥皱了下眉,不是很愿意乱动自己的头发,但看这情况,不剪头发的话,这个密室就要卡在这儿了。他不情不愿地拿起那把泛着冷冽寒光的金剪刀,摸索着自己发尾的头发,想要自己动手。
尖锐的一侧对准郁绥白皙的后颈,商诀眸光闪了下,友善出声提醒他:“绥绥,头发没有落到剪刀里。”
郁绥闻言把剪刀往上挪了挪,对准,手指刚要动,商诀又出声:“绥绥,太多了。”他“唔”了声,继续补充道:“这一剪刀下去,你后边的头发可能要缺一块儿,甚至会秃。”
很在意自己形象的臭屁郁绥:“……”
他又把剪刀往下挪了挪,又被商诀打断。次三番下来,郁绥眉眼间的不耐烦甚至要化作实质,他暴躁地把剪刀递在商诀的手里,恨不得捅他两下:“少那么多废话,有本事你来剪。”
商诀看着刀背对准自己的剪刀,平直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来,笑得很是心满意足。
他低低地应了声好,随后转到郁绥的身后,抬手落到郁绥的后颈上。
郁绥的头发又密又软,并不像主人的脾气一样冷硬,灰粉色的在光下像条好看的缎子,商诀垂下眼,将手穿插进他的头发里,轻轻拢了下。
郁绥动了动头,扫了一记眼刀过来:“别乱碰我。”
商诀不置可否,捻了下他的发丝,这才从他的发尾里仔仔细细分出一小缕头发,剪刀“咔嚓”一下,将它剪了下来。
灰粉色的头发落在掌心,商诀施施然直起身,将剪刀重新递到郁绥的手里。
郁绥看着他,挑了下眉,问道:“干嘛。”
商诀的眼睫半耷拉下来,长直的眼睫在眼睑下的皮肤上落下稀薄的阴影,衬得眸光都有几分温柔:“绥绥,帮帮我,我一个人没法剪得刚刚好。”
说话就说话,这人怎么总喜欢用这种“阴阳怪气”的语气。
郁绥“啧”了声,有些心不在焉地接过那把剪刀,踹了一下商诀的小腿,语气干巴巴的:“喂,商诀,头低一点。”
他实在不想承认他比商诀矮,但好像踮起脚尖再去给他剪头发要更丢人,郁绥脸上的表情又冷了几分。
商诀很乖地低下头,发旋在正中的地方盘旋着,往外延伸的发丝浓密而乌黑,衬得肤色越发冷白,五官轮廓也更加冷冽精致。
平心而论,商诀这人,长得还行。
郁绥扫了一眼他的脸,干脆利落地剪了下去,将那缕发丝接在手里,递给了商诀。
“喏,丢进这个荷包里应该就行了。”他漫不经心地将剪刀扔回原来的地方,取下那个荷包,伸手和商诀讨要那两缕剪下来的头发。
身后却迟迟没有动静。
郁绥不由回过头,想问商诀在磨蹭什么,就看到垂着眸,神色认真,正在专心致志地将那两缕头发缠结在一起。
他的手指修长,指骨清瘦,认真地进行这种编织的动作时,手背上的青筋延伸,微微凸起……
郁绥眯了眯眼,双手抱臂,斜斜倚在这扇破旧的木门上。
他的狐狸眼散漫地垂着,看起来像是在发呆,其实余光一直盯着商诀的手,不过短短几分钟,商诀就编好了一个结,冷白的手把它拎起来,给郁绥展示:
“好看吗,绥绥。”
郁绥挪开眼睛:“几根头发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商诀却笑起来,自顾自和他解释:“这是十字结,是小时候一个……”他顿了下,脑海之中晃过一张模糊的脸:“一个朋友教我的,他说十字结寓意着十全十美,幸福圆满。可惜头发太细了,不像绳子一样,不然这个结是很漂亮的。”
郁绥眨了下眼,没再说话,而是把荷包丢进他的怀里,催促道:“快点,都卡在这儿多久了。”
“也没多久。”商诀看着他,把手里的头发塞进了荷包里,语气突然有些失落:“我以为今天你只单独约了我,为了弥补我们上次被打断的约会。”
郁绥:“……”
郁绥:“商诀,这叫聚餐,或者聚会,不叫约会。约会是说情侣的,在遇到你不会的词之前,你能不能查一下字典?”
商诀散漫应了个“哦”,又问:“那我们的孩子呢,你要抛弃他了吗?”
郁绥这才想起那个娃娃来,忍无可忍地返回喜床上去找,然后一把塞进商诀的怀里:“给,你生的孩子,这下可以走了吗?”
商诀把荷包塞进机关里,眸底黑沉,像是有墨色在里边翻涌。
“可以了。”他将荷包塞到了机关里。
“吱呀——”
木门彻底打开,里边是一条长而黑的甬道,看不见一点光亮。阴寒的冷气嗖嗖冒出来,叫人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郁绥抬脚往里走,衣摆又被人扯住,商诀脸上没有一点不自在,抬步和郁绥并肩:“夫君,你要保护好我。”
他把怀里的娃娃举起来:“和我们的孩子。”
郁绥觉得商诀以后适合专攻演技方面的大学,没别的,就是太爱演了。
商诀牵上了郁绥的手腕,和他一起迈步进了甬道。两个人肩抵着肩往前走,眼前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还有铃铛晃动的声音响起。
“铃铛摇,摇铃铛,新娘抱着铃铛笑,铃铛坠地,脑瓜子裂——”
“新娘新娘呜呜哭,白花花的脑浆笑哈哈,斧头一落,头朝地,脚朝天——”
“我和娘亲,棺材里睡——”
诡异刺耳的童谣在这条甬道里环绕,郁绥屏息,去分辨里边的信息。
商诀突然出声:“斧头一落,我刚刚在那个密室里见到一个拿着斧头的NPC,所以凶手是他吗?”
郁绥凝神,也不太清楚,他的身份是鬼新郎,但给的线索实在是太少了。他只知道他和故事里的这个鬼新娘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把柳溪娶进门。
但后续的一切发展,从他这边来看,根本没法摸清。
忽地,道路的尽头出现一道凄惨至极的嚎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郁绥!史晓明!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人呢,你们都去哪儿了啊?”
“你不要过来啊,求求你了,呜呜呜呜我这一辈子行善积德,没干过什么坏事,撑死上课的时候偷吃了一根棒棒糖,哦还是从郁绥那儿拿的,你放过我吧,求求你了。”
郁绥眼神一凛,立刻朝着前面跑过去,商诀也紧跟在他的身后。
这条甬道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长,只是门口的机关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是一个圆圆的凹痕,摸着里面有很多的划痕,应该是什么大型的钝器砍出来的。
“斧头一落,头朝天,脚朝地。”
刚刚播放的那首童谣在脑子里回荡起来,郁绥脑子里电光火石一闪,当即撞了撞商诀的胳膊,急切地询问他:“商诀,那个娃娃呢,把他的头塞进去!”
密室另一头,宋臣年人已经有些萎靡不振了:“南无阿弥陀佛,观世音大仙,赤脚大仙,如来佛祖,信男在此祈愿,快派个人来救我啊,从今往后,我一定会好好做人,去给你们捐点香火钱……”
石门“轰”得一声开启,丝丝缕缕的光亮渗进来,郁绥哭笑不得地看着正在做法的宋臣年。
这间密室是一个祠堂,成百上千的牌位摆放在高高的台阶上,上百盏昏黄的烛火摇曳不休,祠堂正中间,宋臣年被五花大绑在一个长长的石凳上,眼睛闭得死紧,人不住地发着抖。
他脚底下,正爬着一个披头散发的NPC,脸上有一条狰狞的疤痕,正拿血红的手不住地拍着地板,在地上胡乱地爬。
“救救我,救救我,他们要杀我……”NPC嚎叫着。
宋臣年比他叫的还惨:“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他双手合十,嘴唇发抖,颤颤巍巍地念着。
郁绥快步上前,商诀紧跟其后,NPC看见郁绥一脸凶相,十分有眼头见识地快速爬行走了。速度之快,郁绥都没能赶上。
祠堂里闪起诡异的红光,映在人的脸上,说不出的可怖。
郁绥三下五除二帮宋臣年解了绑,拍了拍他的脸,喊道:“宋臣年。”
宋臣年嗷嗷叫唤:“别杀我别杀我,求求你放过我。”
“宋臣年!睁眼!”郁绥扒开他的眼皮,摇了摇他的脑袋。
宋臣年这才看清了来人,直接从石床上弹跳起来,恨不得把整个人挂在郁绥身上。过了好半晌,他才缓过来,发现郁绥身上的衣服不太对劲。
他吸了吸鼻子,呆呆抬起头,扯了下郁绥喜袍的袖子,问道:“绥绥,你怎么换了身衣服?”
他话音刚落,就见刚才一直没出声的商诀冷不丁冒出来,理了理他身上夺目的嫁衣,明晃晃地昭示着自己的存在感。宋臣年没理他,极没有安全感的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等着郁绥和他说话。
郁绥被他拽着胳膊,和他解释:“刚刚做的单线任务的要求。”
商诀适时补充:“我们拜了天地,成了亲,结成了夫妻。”
可惜没一个人搭理他。
密室里另一头的门也被打开了,孟杰和史晓明扶着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真他妈绝了,我们被那个络腮胡男追了一路,他还一直喊着还我斧头,还我斧头,我怎么知道他斧头在哪儿?!!”
“诶,宋臣年呢?”
被点到名的宋臣年强撑着发软的腿脚,脸色煞白地露出一个强撑的笑:“这儿呢。你们怎么来这么晚,我都把那个NPC吓跑了。”
孟杰给他竖起大拇指:“嚯,你长进了。”
宋臣年挺了挺胸膛:“那当然。”
站在郁绥身边的商诀扫了他一眼,又淡淡挪开,眸光冷淡,神色漠然。
宋臣年吼他:“你看什么看?”
商诀慢条斯理躲在郁绥的身后,小声道:“绥绥,他凶我。”
郁绥觉得今天这场密室可真是一场闹剧。
还剩下最后两个环节,几个人合计了一下手头集齐的线索,终于把这个故事拼凑完整,一路有惊无险,闯出了密室。
至此天光大亮,耳边终于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诡异哭声和笑声。
宋臣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直接瘫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史晓明和孟杰相互扶持,闭上眼睛,感慨着世界真美好。
至于郁绥和商诀……
郁绥瞥了眼商诀紧握住自己手腕的手,狐狸眼微挑,眸光有些意味不明:“你还不放手?都出来了。”
他的声音压低了些许,刻意帮商诀留下了点面子。
商诀凑上前,眸光从郁绥的脸上落下来,很轻地摇了摇头:“再让我牵一会儿,绥绥,我好害怕,没有安全感。”
摘了墨镜的老板从监控室里走出来,面色古怪地盯着商诀看了半晌。
他在监控室里可真没看见这男生的脸上有一丝半点的害怕,反倒是那个小胖墩被吓得半死。
搞不懂,真是搞不懂,这年头,还有男生愿意故意露怯。
商诀和郁绥把嫁衣脱掉,还到更衣室之后,几个人就付了钱匆匆离开。
老板和员工一起进到刚刚的密室收拾残局,还原成之前的模样,却怎么也没找到那个鸳鸯的荷包。老板纳了闷,把甬道翻了个底朝天,都没看见它一丝一毫的踪影。正当他好奇之际,放在裤兜里的手机兀地一阵,紧接着,一道没有感情的机械女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响彻——
【支付宝到账——300元。】
刚刚那几个小孩儿不是给过钱了吗,这又是哪儿来的钱?
老板拿出手机检查了一下,就见这笔转账还添加了一行备注:
【损坏道具的赔偿费用。】
老板:???
什么道具???
老板回想了一下自己三块钱买回的荷包陷入了沉思,难道还有别的道具被损坏了吗?
密室之外,正值下午最热的时候,几个人懒得再走,干脆躲进了商场里,随便找了家奶茶店,打算先休息一会儿再去吃饭。
郁绥订的是家烤肉店,到点儿直接过去就行,也不需要排队。
几个大男生坐在奶茶店里,直接成了这里最显眼的一道风景。
宋臣年被吓得最惨,身子往后一靠,都不敢闭目养神。只要一合上眼,他就能看见密室里那个断腿女鬼在自己脑子里晃荡。
孟杰和史晓明这两个技术控在吐槽有些机关设计的不合理,说着说着还想找几张纸画一下,帮老板改进改进。
郁绥站在门口的位置,正在排队帮他们取奶茶,商诀朝着他的方向瞥了一眼,不动声色地自将己拿出来的荷包往兜里塞了塞,以防露出什么马脚。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把这个荷包拿走,但是在离开那个喜房时,鬼使神差地,他并不想让它留在那里。
也不想他和郁绥的头发被老板当做垃圾一样丢掉。
就当做是今天出来玩儿的纪念好了,见郁绥拎着奶茶走近,商诀垂下眼睫,起身去帮他给其他人分奶茶。宋臣年接过(ggdwx)#),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诶#([(ggdwx.net)])『来[格?格党文学]?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ggdwx)#),我觉得,这个密室也没那么恐怖,我们下次还能再试一试。”
郁绥坐下,拿了根吸管捅进自己的那杯乌漆嘛黑里,面无表情地喝了口,扫了眼宋臣年,很不客气道:“还敢再试一试,你今晚别被吓得睡不着在被子里嗷嗷哭。”
宋臣年讪讪地笑了两声:“也不至于。”
郁绥单手拿起手机,翻了下自己订的位置,咬了口里边的脆啵啵,十分善解人意地提醒他:“你今晚别给我打电话,我要补觉。”
宋臣年一张白白胖胖的脸皱成了包子状,商诀没憋住,笑了声,郁绥又偏头晲了他一眼,嘲讽道:“你别笑话他,商诀,你和宋臣年,一个卧龙,一个凤雏,谁也别让谁。”
猝不及防被点名,商诀脸上并没有任何的不好意思,他十分坦然道:“我害怕,我自己承认。”
“你还挺自豪。”郁绥眨了下眼睛,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做到这么厚脸皮的。
商诀点点头,做出思考的模样,好一会儿,才继续道:“我也挺喜欢今天的密室,让我学到了很多的中国传统文化,很不错。”
孟杰和史晓明来了兴趣,调侃着问他学到了什么,本来打算继续听个笑话,谁料商诀还真把里边的几句诗都给背下来了。
当背到那句“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时,连郁绥都多看了他几眼。
“进步挺大啊,商诀。”孟杰调侃他。
商诀淡淡点头,狭长的眼尾勾起一道细碎的眸光,他侧过脸看向郁绥,语气含笑:“郁老师教得好。”
郁绥莫名被顺了下毛,倒也没再怼他。
商诀这进步的确挺大的,不是吗?
几个人收拾收拾到了五楼的烤肉店,门前早已是人满为患,人头攒动,椅子排了一堆,大家不停往里边张望,想要看看前边还有多少人。
郁绥报了号,五人被服务员引到了一处安静的包厢里,大家一早就出来了,除了在中午进密室之前随便吃了两口东西之外,连口水都没喝上,此刻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宋臣年更是放下豪言,他能吃得下一头牛。
郁绥点了六盘肉,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点了自己喜欢吃的菜,还为了热场子点了几瓶啤酒,只有商诀半天没动弹。
“你不喜欢吃烤肉?”郁绥见状,只好问了他一句。
商诀看着面前有些油腻的桌子拧了下眉,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只好询问:“我能不能先给桌子消个毒?”
几个人菜也不点了,纷纷惊讶地抬起头看他。
郁绥和他做了大半个月的同桌,对他那点儿矫情的臭毛病多少知道一点。上课前要给桌子消毒,放学前还要再消一遍,每节课上完,商诀还要拿酒精湿巾再擦一遍他那矜贵的手,郁绥有时候真怕商诀把自己给擦秃噜皮了。
孟杰和史晓明面面相觑,宋臣年虽然也是娇生惯养的大少爷,但还真没这么大的洁癖,一时之间,沉默如热潮般上涌,还是郁绥先发了话:“消消消,你自己和服务生要毛巾。(ggdwx)#(net)”
商诀拧着的眉松开一点,起身离开,郁绥担心这人一会儿吃饭时又犯病,直接朝着其他几个人道:“你们几个,和我去洗手间再洗一遍手。#(格格党文+学)_[(ggdwx.net)]#『来[格格党文+学]+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ggdwx)#(net)”
大家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起身,在卫生间里,四个人像小学生一样严格贯彻了一遍八部洗手法,手都搓皱了,才被允许回到座位上。
烤肉桌上被商大少爷擦得锃光瓦亮,都能在灯下反出光来。
旁边的服务生尴尬地笑着,试图阻止商诀,把这个活交给自己做,却被商诀毫不留情地拒绝。
郁绥走在商诀旁边,微挑的狐狸眼看起来有些凶,他问商诀:“好了吗?”
商诀点点头,给郁绥让开位置,随后做了下来,瞥了一眼四人,随口问道:“你们去干什么了?”
郁绥压着嘴角,不耐烦道:“洗手。”
对面的孟杰试图和商诀吐槽一下郁绥的夸张:“商诀你不知道,郁绥可变态了,他刚刚……”
“上菜。”郁绥硬邦邦地打断他,眼神凶的能杀人:“我饿了。”
孟杰识相地闭上了嘴巴。
坐在他身边的商诀低头瞥了眼他还冒着水汽的手,喉结滚了下,绷直的唇角流露出几分笑意来。
郁绥,好可爱。
商诀想。
这家店的上菜速度很快,猪五花被秘制的酱料腌制成了漂亮的酱红色,在烤架上铺平时,冒出滋滋的油花。
油脂被木炭烤干,五花肉微微蜷曲,变了颜色,散出焦香。
和牛的色泽鲜亮,肉的纹理和油脂呈网状均匀分布,呈现出漂亮的雪花纹路。油脂在烤架上被慢慢融化,汁水却被锁在里边,叫人忍不住垂涎欲滴。
商诀自觉戴上了围裙,负责帮忙烤肉,其他几个人见状,心安理得做好,负责大快朵颐。
但很快,大家就发现了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肉熟了,商诀把第一块儿夹给郁绥,没有问题。
他们紧接着一人分到一块儿也没问题。
问题在于,商诀每给他们夹一块儿肉,就要顺带着给郁绥再夹一块儿。
于是乎,场面就变得很诡异。
宋臣年吃完一口肉,郁绥碗里多一块儿肉。
孟杰塞了一口肉,郁绥碗里又多一块肉。
史晓明夹起一块儿肉,郁绥碗里又多一块肉。
大家的碗里空空如也,郁绥的碗里堆起了一座小山似的肉片。
哦,值得一提的是,商诀烤了这么多块儿肉,很是大公无私的没给自己留一口。
宋臣年、孟杰、史晓明:“……”
被偏爱的郁绥:“……”
不是哥们儿,你搁这儿刘星分肉饼呢???
又转念一想,这场景和八戒分菜也挺像,还挺舍己为人哈。
偏偏商诀本人还对此毫无所觉,用剪刀将一块儿和牛剪成两块儿,给孟杰分了一块儿,又要给郁绥碗里放一块儿,被郁绥一筷子拦住了。
郁绥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忍无可忍道:“商诀,你喂猪呢?”
商诀不明所以,抬头看了他一眼,挪开他的筷子,把和牛放到了他的碗里:“没喂猪,在喂你。”
宋臣年噗嗤一下笑出来,还真被气乐了,他戳了戳空荡荡的碗,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随口提了句:“你别说,还真挺像喂猪,绥绥你记得吗,阿姨以前就这么追着给你喂饭,一边追还一边说,猪崽,慢点儿跑。”
头顶的白炽灯投下冷淡的光,猛地提到郁瑶,郁绥握着筷子的手不自觉缩紧了一下,低低“嗯”了声。
商诀烤肉的手停了下来,他坐直了身,自眼尾掠出一道弧光,看向宋臣年:“猪崽?”
宋臣年懵懵然点了点头,眸光有些涣散,说话也有点大舌头:“对啊,猪崽。绥绥小时候长得可漂亮了,白白胖胖的,阿姨就叫他猪崽。”
桌上的气氛有些沉闷,孟杰发觉不太对,猛地转身去瞥,才发现宋臣年这小子已经喝了两罐啤酒了,脸都喝红了。
郁绥母亲去世的事情大家大多有所耳闻,据说也是因为他母亲,他才和他父亲的关系闹成现在这副水火不容的样子。
大家面面相觑,没人敢开口。
郁绥放下了筷子,从桌上随手拿起一罐啤酒,单手放在拉环上,指尖往外一拉,“咔”得一声,啤酒被打开,白色的泡沫涌出来,郁绥端起灌了一口。
宋臣年见状,冒着星星眼给他吹彩虹屁:“绥绥,你好帅。”
商诀不甘示弱,紧跟其后:“绥绥,你好酷。”
孟杰和史晓明对视一眼,紧跟着接了句:“郁绥,酷毙了,还能单手开啤酒,这怎么开的啊,教教我。”
场子重新热起来。
郁绥敬了一杯史晓明:“班长,上次的事儿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又要背一个处分了。”
史晓明赶忙开了罐酒,回敬道:“这有什么,本来就是郝毅那个龟孙子想污蔑你,你又没做过,干嘛要认。”
史晓明:“再说了,要是没有你主动参加那场篮球赛,我们班丢人可就丢大发了。”
郁绥又灌了一口,唇被酒液浸成水红:“都是一个班的。”
孟杰很是激动地站起来:“郁绥!我也敬你!之前在班里那么说你是我不对,我也没想到你和传闻一点儿都不一样,还这么。这么牛逼。总而言之,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郁绥又回敬了一口。
宋臣年见状,也挣扎着要站起来,不过早被酒精侵蚀了那点单薄的行动能力,咣当一下又墩回去了。
宋臣年大着舌头,泪眼朦胧:“绥绥,你要好好的,你都不知道,之前你生病,我都担心死你了。”
商诀看着场上逐渐混乱的四个人,眉间微动,在听到宋臣年的话之后,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他试图阻拦一下这四个人,却被郁绥毫不留情地打断。啤酒一瓶接着一瓶灌下去,桌子上的几瓶很快就见了底。郁绥又要了一提酒,四个人直接对瓶吹起来,商诀拦都拦不住。
以至于这顿烤肉大家都没吃多少,胃全都被酒给灌满了。
郁绥喝得最多,喝到最后,人都是晕的。
烤炉的温度很高,包间里的空气炙热而滚烫,他的额上蒙了一层细密的汗,灰粉色的头发被汗浸湿些许,衬得五官更加秾艳漂亮。
酒精上涌,他的脸晕开了一层粉雾。狐狸眼半阖着,T区呈现出一个极为优越的轮廓,冲散了他本身有些妖冶的长相,反而多了几分单薄的少年感。
商诀垂眼看他,伸出手,掌心贴到他的脸颊,摸到一片滚烫的温度。
郁绥不安地动了动。
宋臣年也喝得晕头转向,突然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抱着史晓明的胳膊就开始大叫:“什么鬼新娘,看小爷我不掐死你。呔,妖精,还不现形!”
史晓明险些被他掐死。
最后还是商诀从商老爷子那儿要到了宋臣年大哥的联系方式,这才匆匆忙忙把人送走。
史晓明和孟杰喝得没那么多,好歹还能直着走路,商诀结了账,又给他们叫好了车,看着服务生把他们送到了楼下,这才有时间回到包厢里,去照顾醉醺醺的郁绥。
男生阖着眼,眼尾有些湿润,在光下折射出晶莹的痕迹。
商诀看到那点水渍之后,有些怔然。
他俯身靠近,一瞬间,两人的距离前所未有的拉进,鼻息交错,带着滚烫的温度。
郁绥嘴里还在呢喃着什么,商诀听不清,但眸光在触及郁绥眼尾那颗泪痣时,一直被压在心底的那些恶劣心思蠢蠢欲动,他没忍住,抬手扶了上去。
他的指腹因常年握笔而生出一层微厚的茧子,触及郁绥细腻的皮肤时,对方的眼睫颤了颤,扫到了他的指骨。
商诀捻了捻那颗殷红的泪痣,轻声叫郁绥的名字:“郁绥。”
对方不出声,像是睡得昏沉的模样。
商诀无奈叹了口气,架着人的胳膊往外走。
天色已晚,东城的夜景是出了名的繁荣,街上车水马龙,霓虹高挂,伴随着三两成群的学生,大家嬉闹的声音不断传递在耳边。
架在商诀身上的郁绥渐渐不安分起来,他挣扎着推开了商诀,在广场上的台阶上站定。
冷风一吹,非但没有将他的理智换回,反而将仅存的那点辨人的能力都燃烧殆尽了。
郁绥揉了揉眼睛,眼眶有些发红,他站在高处,看着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又看了眼守在他身边的商诀,突然叉起腰,居高临下地朝着商诀跳了跳下巴。
“喂。”郁绥倨傲地喊他。
商诀好脾气地应了声:“嗯。”
郁绥的狐狸眼眯起来,皱了皱鼻子,朝着商诀发出命令:“本少爷命令你,背我下去。”
商诀眨了下眼睫,看着眼前彻底成为醉鬼的郁绥,也没拒绝,只是意味不明地来了句:“你确定?”
郁绥并不明白这个冷冰冰的人为什么敢这么和自己说话,当即呛了回去:“确定!快点,背我!”
商诀扫了他一眼,黑沉的眸光像是翻滚的墨色,叫人看不清想法。
他闲庭信步地走到了郁绥下方的三阶台阶上,朝着身后道:“我背你,你小心点儿,别掉下来。”
郁绥得意地活动了下手脚,两只胳膊毫不客气地缠上他的脖子,脚下发力,跳到了他的身上,柔软的脑袋不住在他的肩窝乱蹭。
商诀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他,就看见那颗灰粉色的脑袋乱糟糟地到处乱拱,没有丝毫章法可言。
他叹了口气,开始仔细思考为什么自己愿意让郁绥在他身上作威作福起来。
“好香。”
背上的人不动了,突然凑在他的后颈上,没头没尾嘀咕了句。
商诀怔了下,就见郁绥的脑袋擦过他的脖颈,鼻子不住地在他的衣领上嗅。
商诀的洗衣液是一股花香的味道,香气很淡,可只要捕捉到,别格外难以忽视。
记忆里,郁瑶的身上也是这个味道。
郁绥脑海里又闪现出郁瑶温柔的脸,女人笑着,穿着一件很漂亮的白色长裙,蹲在五六岁的自己面前,轻轻揉了揉她的头,语调充满了爱意:“猪崽,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呀。”
他看见年幼的自己雀跃的点了点头,脸上是很大的笑容。
郁绥的眼眶忍不住发酸,整个人都趴在了商诀的身上,很低很低地说了一句:“妈妈,我好想你。”
商诀的脚步一顿,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打湿了衬衫,流入了自己的后颈。
背上的郁绥在哭。
身前是热闹的万家灯火,他身上的小孩却像是被所有人抛弃了一样,与这样的热闹格格不入。
商诀眼睫颤了颤,眸底流露出无奈来,放低了声音,轻轻哄着郁绥:
“崽崽,我也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