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晚，安静得吓人，虫也不叫了，鸟也不叫了。
    小屋里的四个人围坐在一起也不说话了。
    张景安伸手拿起地板上的纯白器物。
    “明新说的是真的……这就是瓷器。”
    张倪倪用力点头，“头一次成功的时候，我也觉得难以置信，不可思议。这太神奇了！泥土竟然可以如此洁白！”
    张景平拿眼睛扫了一下张景安，还有自己的母亲，然后将目光落在自己前面的地板上的那些图画上面，还有两件衣服上面。
    她将目光投向了张景安，“你决心要做成这件大事吗？”
    张景安目光坚定地点头。
    “那——全族的性命就都交到你的手上了。这次可不是父亲一个人，是，我们所有人。”张景平说。
    张景泰蹙眉看向张景平，张景平在张景泰之前开口，“这事成了——那天下都会变一个样子。为了那个梦一样的未来，最后信他一次吧。”
    她伸手拿过张景安手里的瓷器，递到张景泰面前，“你看。在你看见这件东西之前，你会相信这世间有这般奇物吗？”
    张景泰泄了一口气，松开了紧蹙的双眉。
    “既然如此——那书我便继续教。希望那些孩子不负所望，日后能派上大用。”
    然后张景平也说：“那我就与你一同去靖国。那个豆腐作坊，是我们落下的第一子，应该稳当些，我亲自去办。我们何时能走？”
    “明日我就去见郭香安排的那人，将我篡改的信交给他。”张景安在心里估量了一下，说：“三两日就能走。毕竟是数千人出关，还要府君首肯才能动身。”
    第二日张景安就去见了郭香留在西定郡的心腹，这人看了信，对信中安排果然是颇有疑虑。但这信上的确是郭香的笔迹，而且张景安又带来了靖国国君的旨意，这又让他不由得不信。
    “若有疑问，不妨去了后找郭大侠当面询问。”张景安说：“郭大侠可还在金兰城等着我们呢。”
    “诶！”这人叹息，说：“也好！我们去见过府君后就出发！”
    成了。
    把这个之前的领头人糊弄过去，那事情就好办了。
    只要给他发号施令的权力，这事情的稳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就是笼络人心。
    这些游侠推崇的是道义，追逐的是名利，但也不要忘了，财帛动人心啊。
    不为功名利禄的人不是没有，真正的正人君子不是没有，但，数量少得可怜。
    张景安很清楚这数千人都是什么货色。
    他真的非常清楚。
    因为他也曾是他们其中的一员。
    嗯……或许现在也是。
    在出发之前，他给这数千人每人都发放了一份路资。
    虽然大多人一开始并不要，坚决不肯收，但张景安跟他们说，他不要，但有需要的人想要，如果他不要，那有需要的人怎么好意思拿呢？于是除了个别特别拧巴的，大多数人都把钱收下了。
    一众人得了钱财后，纷纷赞扬张家大义，赞扬张景安：“不愧是张大善人家的小少爷。”
    猎狼拿着钱袋来到张景安面前，轻轻捏着钱袋子，说：“这些钱……我先收下。我想将钱留下给我的家人，他们需要这些钱。我不需要。我带着干粮呢。待我们到了草原，打败了昂鲁人，靖王一定会赏赐我们，我到那时就将钱还你。”
    张景安笑着点头，“也是可以。”只要你现在把钱收下就好。
    少年露出灿烂的笑容，然后问起了自己妹妹的情况，“获狐还好吗？”
    “她很好，一直都陪在郭大侠身边。”张景安回应。
    听到这话，猎狼这个做哥哥的就放心了。
    三千余人的队伍整装完毕，出发！
    张景安腰间别着象征侠士与君子的宝剑，在他的背后，另背起了一柄形制特异的兵器。
    这是张家打练出的第一柄陌刀。
    陌刀是精铁锻打而成，整体长三米，刀身宽二指，是一种细刀，大概重二十多斤，用作步兵对骑兵，能斩马腿。
    回忆着楚明新的话，张景安眼中隐隐露出兴奋的笑意。
    纵马疆场——那个少年没有梦过？
    回头望着自己身后呜呜泱泱的队伍，张景安眼中的笑意又冷了下来，变得坚毅。
    “头一次瞧见你这副表情。”张景平在张景安身边开口。
    “什么表情？”张景安问。
    “不像是在玩闹的表情。”说着，张景平就陷入了沉思。
    .
    楚明新跟着郭香来到了靖国最西边的城镇，他还以为要在这边等大部队过来集合，结果郭香直接就要把他们带到草原上去。
    “怎么这么急？”楚明新问。
    郭香没有回应楚明新怎么这么急，就说：“让你那个昂鲁人带我们去昂鲁山。”
    “我——我说话他又听不懂！我怎么跟他说？”楚明新说。
    “我与他讲，你点头就可。”郭香那个会昂鲁语的门客说。
    楚明新点头，然后他就看着这人拐弯抹角跟恩古来说要去昂鲁山的事情，再然后恩古来的表情就变了。
    恩古来没听人说完，他的神态已然变得愤怒，看着已经准备打人了。而郭香的门客们也摆出架势要拔剑。瞬间两方人就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昂鲁山不是一座山吗？一座山那么难找？让他带路他看上去也不愿意，他就算同意了，他不会带我们在草原上绕圈吧？”楚明新对郭香说，刻意把“绕圈”两个字咬的很重。
    恩古来身体一顿，就摆出攻击架势说：“带你们去也可以，但你们不准说出去是我领外族人去打扰了‘母亲’安眠！你们要把剑收好，不能伤害我！伤害了我，我就不带你们去！”
    郭香的门客满口答应。
    郭香笑着回应楚明新的话，“看来他答应了。小友你尽可放心，他说会带我们去，就会带我们去。昂鲁人是愚蠢的蛮族。他们会烧杀抢掠，却不会骗人。”
    楚明新点了点头。
    然后这天晚上他就把恩古来叫进自己房间里，问：“那山，不能带人去吗？”
    恩古来点头，然后就给楚明新讲起了神话故事。
    大概就是万物的母亲阿卜，在创造了世界万物和自己的孩子们后，就躺卧在地上睡着了，祂睡着的身体就是阿卜山。
    “如果不是祭祀的时候，绝对不能靠近祂，不然祂就会生气，大地会震动，祂会愤怒地向天空喷出烟气，让天空降下天火！”
    这情况怎么那么耳熟呢……楚明新的嘴比脑子快，张嘴就来一句，“这是个火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