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京辞从浴室出来时,祁稚正靠在床头,手里还握着他的手机,她低垂着脑袋,一缕秀发自然地垂落遮挡住她俏丽的侧颜,她双眼无神地放空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段京辞踱步至床边,伸出手掌摩挲了一下她的脑袋:“到底做了什么噩梦给小孩都吓傻了?”
“没有。”祁稚回过神来,她仰起脸,把手机递上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护工阿姨刚才给你打了电话,说阿姨状态挺好的,今晚吃了一碗粥了。”
“那就好。”段京辞拿过手机,瞥了一眼三分钟的通话记录。
还想问有没有说其他的,但祁稚已经平躺进被窝里,她扯起了被子盖过自己的肩膀,只留给段京辞一个背影。
段京辞没想太多,以为她累了,把房间的灯关了,开了床头的小灯:“稚稚,后天带你去个地方好不好?”
后天?
祁稚眸光微闪,刚刚那通电话里的对话内容还萦绕在耳边,女人的语气不像第一次见面那样的温柔,却也没有很恶劣。
只是告诉她,见一面吧。
正好约的后天。
祁稚闭上了眼,应道:“可能不太行,改天吧。”
“好。”段京辞也没问太多,只当她要忙配音比赛的事,默默地拿起手机回复了房产中介的微信。
祁稚从未觉得日子过的那么快,直到她站在了医院楼下还有些怅然...隐隐透着的紧张令她不自觉地攥紧了手里的花。
上次是顾迟之陪着,自己都有些紧张,这次是自己,还是撒谎了被揭穿。
记着电话里的病房号,祁稚来到了五楼510号病房门口,她深呼吸了一口气,伸出的指尖刚要触碰到门把手却听到了病房内传来的声响,像是玻璃砸在了地上。
接着,一声声嘶力竭的怒骂隔着门砸进了耳朵里:“你给我滚!那是我陈琳的儿子!你休想!”
“他姓段!不姓林!”
林?
祁稚微微皱眉,而未来得及细细思索,一阵有力的脚步声靠着门这边渐行渐近,祁稚迅速地往走廊的尽头走去。
她刻意放慢了脚步,直到身后的门被拉开,一个男人从病房里气冲冲地走了出来。
祁稚停下了脚步,侧目望去,却在不经意地瞥到男人侧脸的那一刻,目光却凝住了....
林尧琛的父亲?
林贤!
那两人的对话....段京辞是林贤的小孩?
怪不得!怪不得!
两人见面那会儿的气场不对,绝非情敌那么简单的针锋相对。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的闹钟响了,提示她已经十一点了,坐在长椅上的祁稚才僵硬地抬起脑袋,她把闹钟摁停了,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
十二月的冬天,她往脸上泼了冷水,刺骨的冰冷令她冷静了一些。
她补了补口红,让自己苍白的气色看起来有点血色,对着镜子勉强地勾出了一个微笑,重筑了心理准备才抱着花束走向了510病房。
得到应允后,祁稚缓缓地推开了病房门:“阿姨。”
女人站在窗边打理着盆栽的花草,听到人来了,也只是抬眸瞥了一眼,又自顾自地捯饬手上的东西:“坐吧。”
“买的花真好看,别人都说女儿是小棉袄,还真不假!”
祁稚把花放好了,并没坐下,而是也走到了窗边:“阿辞也很好。”
提到自家儿子,陈琳那双不起波动的眼眸终于出现了一丝光亮,那是一种母亲对于孩子的骄傲和自豪,她笑了起来:“是啊,我们阿辞很好的。”
可笑着笑着,她好似想到了什么,微笑的弧度淡了下去,她手上一用力,一根茎断了,她语气黯淡了几分:“可惜了。”
陈琳把断的部分丢进了垃圾桶里:“他本来可以更好的。”
祁稚说不出话,手掌心却湿了一片,在来前,她和宋亦婉设想了一万遍可能出现的场景。
就像宋亦婉所说的,她会不会像电视剧里的恶毒婆婆拿个五百万出来砸你脸上要你离开段京辞。
祁稚觉得可能性不大,这件事,怎么想都是她的老母亲许露女士做的可能性大。
这套操作很许露。
祁稚不知道此次瞒着段京辞的见面会是怎样的结果,但是她知道,段京辞的母亲并不喜欢她。
细细地打量了几眼小姑娘,陈琳不可否认,祁稚是漂亮的,今日穿着的驼色大衣更是衬得她气质绝佳,谈吐行事之间都可以看出修养为人。
怪不得能让阿辞那么喜欢,甚至为了她,不惜毁了自己的前程。
看着小姑娘紧张互搓在一起的手,陈琳心软了几分,就像段京辞说的,她其实并不知情。
陈琳的外套口袋里还捏着她求的护身符,但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她决心做一个坏人,咬咬牙,还是开了口:“稚稚,你是个好孩子,阿姨不想瞒着你。”
“当年,阿辞是因为你,才伤的人。”
“伤不致死,可是对方一口咬死,致命伤是阿辞下的手。”
女人的话像一个突如其来的炸弹,安静的病房里,祁稚只听到了‘炸弹’的一声轰响,接着,又一声....直到炸得祁稚脑袋里那仅存的一丝理智都荡然无存。
她的心神在这一刻完全失去了平静,仿佛被一股强大的电流击中,每一个神经末梢都在震颤着。
半晌,祁稚才终于有了反应,她眼里写满了难以置信,樱唇微动:“我?”
“因为我?”
陈琳本来不知道实情的,是段京辞出狱的那一年和顾迟之起了争执,顾迟之气急之下骂了那句:“你因为护着她,冲动伤了人,人死了,你坐牢,阿姨生病,我来回跑,她呢!她去哪了!”
“她一声不吭地出国了!”
“你知道吗!阿姨为了你跪那户人家门口跪了多久!”
“祁稚祁稚!你拿她当宝,人家早他妈继续在国外当千金小姐了!”
陈琳这才明白,原来当年段京辞是因为祁稚才和别人发生了冲突,那男的本就刚下擂台,身上都是伤,段京辞不过打了他一拳,没一会儿,他就倒地不动了。
祁稚仓皇逃进洗手间时脚步都是虚浮的,整个人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轻飘飘,她感觉整张脸都火辣辣的,像是老天对于她一直以来高举的爱嗤之以鼻地扇了一巴掌,对她说:祁稚你算个屁?
她胸口挖心的痛,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她用手掌捂住自己的嘴巴,不允许自己发出一丝声音,可整个身体都控制不住地颤抖。
一门之隔外的陈琳同样内心不好受,她默默地捏着手里的护身符,喃喃道:“别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