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辞,车上有没有外套和鞋?我给你拿上来?”
听到好友说话,段京辞视线低垂,这才发觉自己没穿鞋,左脚的五个脚趾头冻得没有知觉,他摇头:“没有。”
他出门太急了,外套没穿,鞋也跑丢了。
在当下,他根本顾不来那么多。
宋亦婉看了一眼窗外白茫茫的一片:“你先回去穿件衣服吧,你总要照顾好自己了才能照顾稚稚。”
“皓子,送你辞哥回去。”
周皓:“行!”
拗不过三个人,而且也像宋亦婉所说,他还要照顾祁稚的!不能自己先倒下了!
段京辞沉默了,才点点头‘嗯’了一声,拿起了文件和手机:“有什么就给我电话。”
“放心!”宋亦婉坐在了凳子上,却一抬眼,看见了从电梯里出来的女人:“我草!”
顾迟之:“怎么了?”
话音刚落,而段京辞也刚好转身。
啪——
一巴掌重重地甩了过来。
“阿姨!你这是干什么呀!”宋亦婉赶紧上前拦着。
许露是前两天和祁稚通电话的时候听到了电话那边有男的声音,但是她并未过问太多,只是隐隐觉得不对,便提前回国了。
没想到刚下飞机便看到了手机跳出来的新闻播报。
许露直接两眼一黑,一种眩晕感直击脑门令她双腿一软,她告诉自己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但祁稚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
她只能在路上给医院的人打了电话询问,才得知,昨夜凌晨的车祸送进来的病患确实姓祁,女性,24岁。
这些消息一一对上,饶是在外多么坚强的女强人,孩子也是她的软肋。
可许露没哭,她愣是忍到了医院,见到这张脸,她内心是震惊,又愤怒的。
没想到时隔多年,还是重新走到了一起。
想了想时间线,大概从十月就开始了,许露都不禁自嘲,自己果然老了,能被祁稚拙劣的演技骗到。
可想而知,这巴掌用了多大的力,段京辞的脸都微微侧向一边,但是他的脊背仍挺得笔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没关系。”
他凝着眼前的长辈,不卑不亢:“阿姨,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才让稚稚受到了这些危险。”
“是!”许露手指指着他,激动地手指都在颤抖,厉声叱道:“段京辞你根本不配!六年前,你不配她为了你下跪求我出二十万,六年后,你更加不配跟她在一起!”
段京辞的眸中渐渐浮上了难以置信的沉痛:“下跪...二十万?”
那年高考结束之后,按照许露的约定,是一家三口一起吃饭,为此,祁稚的父亲还特地赶了过来。
许是孩子高考结束了,祁家一家三口难得氛围愉悦地边说话边吃饭,祁建国还给母女两夹了菜:“多吃点,多吃点。”
那是祁稚第一次看见母亲脸上出现不好意思的样子,她偷偷地笑着,也不敢笑出声,但那鸡贼的表情还是被许露瞧了个正着。
许露啧了一声,拿起筷子的另一头作势就要敲她的脑袋:“取笑我?”
祁稚忙敛起笑意,敏捷地躲了一下:“不敢!”
“呵。”许露明显不相信地睨了她一眼,但也没计较,放下了手。
只是眼神一直有意无意地望着坐在身边的女儿,因为她从坐下来,就一直心不在焉地看着手机。
许露一直用‘她刚高考结束,让她玩吧’来洗脑自己,但是祁稚实在看的太频繁了,饭桌上玩手机是不礼貌的行为。
许露终是忍无可忍,放下了筷子,严肃地说道:“祁稚!平时的规矩全丢了?”
祁稚吓了一跳,指尖还没触到屏幕就顿了一下,而祁建国看情况不对,赶紧笑着打圆场:“哎呀,孩子刚放假,都多久没碰手机了,就玩一会儿!”
许露:“她...”
祁建国没给她反驳的机会,转头就看着祁稚,瞪着眼,训斥道:“你也是!惹你妈妈干什么!不要看手机了,快吃饭!”
父亲话里是训斥,实则眼睛眨呀眨地暗示着自己,别惹你妈!!
祁稚自知不对,微滞在半空中的手指颤了颤:“知道了,抱歉。”
只是在手机欲要收回的那一刻,手机突然亮屏了,qq跳出来了一条信息。
几乎是一秒钟的事,祁稚毫不犹豫地抓起手机,脸上的笑颜展开:“雯雯给我发信息了!约我去玩!”
见况,许露啧了一声:“祁建国,你看你女儿!”
“哎呀哎呀!刚高考结束嘛!”祁建国一个大男人被夹在中间,帮谁都不是,只能笑着挨骂:“让她玩玩吧。”
哐当了一声,两人同时朝声源处望去,只见女儿那张脸煞白煞白,仿佛看到了什么无法承受的事情,她卷翘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无措地眨了眨,两只手还保持着握手机的姿势。
可手机已经落在了桌面上。
祁建国担心地问道:“稚稚,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想要拿起手机看看,但祁稚的思绪立刻回笼,她猛地抓起自己的手机摁在胸口,眼眶已经红了,矢口否认道:“没事!没事!”
祁建国伸出的手顿住了,疑惑地看了一眼女儿,又望向许露,似乎在问,怎么回事?
可许露是知道的,她前段时间去过祁稚学校那会儿便看到了她跟一个男生站一起,经过向班主任高权的打听才知道这个男生叫段京辞,成绩名列前茅,常年获奖。
但仅凭家世,许露就不愿意。
她知道这个世界有种东西叫潜力股,但潜力股要熬几年?谁知道呢?
所以作为过来人,她当下立刻提出换位置,为此,祁稚还和她吵了一架,许露承诺过高考结束之后就不管她了,这件事才罢休。
但当下,许露已经替她选好了出国的路。
只不过想着缓两天再说,毕竟刚高考结束。
眼下看来这个情况,也是没断干净。
想到这,许露也没了吃饭的胃口,屁股腾得一下离开了座位,箭步上前:“谁给你发信息!是不是那小子!你立刻把手机给我!”
祁稚不想跟母亲争执,只是死死地握着手机,然后拿起自己的包包:“爸,妈, 我有事,我先走了!”
但许露怎么会让她走,当下就抓住了她的书包,声音忍不住地抬高,下了最后通牒:“祁稚,你不要逼我!”
可少女一言不发,只是那通红的眼眶已经出卖了她的情绪,许露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直接上手抢。
包间鸡飞狗跳,两人争执不下,祁建国拦在中间也被许露推开了,尽管母亲的指尖已经抓破了自己的手背,但祁稚还是死死地抓着手机。
可几个来回,祁稚的手心也冒汗了,手机竟然再次滑落在地,屏幕直接裂了一道痕,却也遮不住对话框的那条信息。
许露快速地蹲下捡起手机一看,短短的几个字让她怒火中烧,一巴掌扇了过去:“祁稚,你看到了吗!他就是个垃圾!”
这顿饭终是不欢而散。
而祁稚已经被许露锁在了房间里,手机、平板、电脑通通没收了,彻底与外界失去了联系。
这期间,祁建国两夫妇好说歹说,祁稚都沉默以对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甚至绝食到低血糖,许露请了私人医生来给她打吊瓶。
打了吊瓶,她醒了的那一刻,许露狠狠一个枕头往她脸上砸:“祁稚,我生你养你,你为了个男的,跟我闹绝食?”
枕头砸在祁稚的脸上,很痛,但她没有动弹,而是又闭上了眼,安静得不像一个有生命的人。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第二天,许露有事处理出去了,但祁建国在家里守着,家庭医生又来了家里。
家庭医生是位女性,看着床上的妙龄少女,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挺心疼的,不禁放软的语气劝着:“你得好好吃饭,珍惜当下。”
“你知道吗,我们医院今天有一位女士她受不了儿子杀人坐牢一时受了刺激晕倒了,送到医院才发现有肿瘤,要做开颅手术,二十万的手术费都难拿出来。”
祁稚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她喉咙沙哑得说不出话,一个字一个字像挤牙膏一样:“杀人?坐牢?”
“是啊,我听护士说,她现在醒来都有点神志不清,说自己儿子是晋高的学生,成绩排名第一名,不会杀人的。”
“我们倒也没看到这则新闻,只当她说胡话了。”
许露回来之后,家庭医生刚好拔了针,走出来:“许女士,令千金今天状态好点了,也吃点粥了。”
“是吗?”许露有些诧异。
站在一旁的祁建国点点头,表示是真的!确实吃了!
许露心里松了一口气,心里暗暗想着,青春的爱情就是这样,闹得轰轰烈烈好像多不可一世,实则也就这样。
看见祁稚终于不犟着了,许露丢下了包包,喝了一口水,往房间走去,房间门开了半扇,而房间里那张窗帘终于拉开让阳光透了进来。
少女坐在落地窗上眺望着窗外的景色,一身白色的雪纺睡裙衬得她整个人就像个下凡的仙女般轻盈俏皮,乌黑的秀发披散肩后。
听到身后的动静,她缓缓地转过身来,扶着落地窗跳了下来。
许露还未开口,只见她扑通一下跪在了地板上,膝盖跪在地板上的声音又闷又重,不用想都知道有多疼。
“你干什么!”许露脚步踉跄了一下。
可祁稚却像感知不到疼痛的提线木偶,她微微仰起脸,眼神无光,语气淡然:“妈,我愿意听从你的安排出国。”
许露知道她不会这么听话:“条件呢?”
许是这个要求实在过分,祁稚迟迟开不了口,但她实在无法做到袖手旁观,搭在膝盖的十指蜷缩了一下:“段京辞的母亲手术需要二十万。”
“当我借你的。”
“妈,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