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予的问题,容不尘并没有给她答复,他歇了声,用一种难以名状的眼神看着她。
也不知为何,时予从他略带冷漠的神色里,突然心揪了一下。
小半晌,他眯着眼,冷淡出声:
“时予,你过界了。”
他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进她的心。
低下头去,她身上原先轻松的气氛消失得无影无踪。
时予苦涩一笑。
他不是那个曾经的容不尘,不会包容她所有的差错,是她多嘴、逾矩了。
他们之间的氛围一瞬间落到低谷,沉默无限蔓延。
容不尘垂着眼,视线轻轻落到安静下来的时予身上。
刚才他的话,似乎有些重了。
无疑时予是个脑瓜子灵活的,她能准确抓住他话里的漏洞。
这不怪她,他自己也有问题。
心里烦躁不堪,容不尘锁着眉头。
她本来就是个没规矩的,从一开始到魔域,她就没个正形,他也从来没过问过她关于尊卑规矩的事。
现在因为自己心烦,说出的话恐是伤到了她。
捻着手指,他吐出一口气。
罢了。
“抱歉,我话说重了。”
时予仰头,不太理解。
他这是在给她道歉?
“彼时,我有点事,没有第一时间做出正确的判断,这才耽误了后面的事。”
他主动解释着。
时予点点头,虽然他这番解释算不得解释,但好歹破了他们刚刚结好的寒冰。
她笑了笑,郁结一下消散。
气氛回升,正此时,夜风变得很快,树叶沙沙作响。
他们止了脚步,身体微微向对方靠拢,彼此护着对方后背,做出防备姿态。
容不尘动了动耳朵,起初警惕的眼神褪去,她低头看着矮一头的时予。
见她护着他的后背,容不尘短暂地懵了一瞬。
她护着他?
“不知判官此举何意?”
容不尘负手而立,开口道。
“判官?”
时予皱眉,立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收了势,站直身子。
判官这个时候也显了身,恭恭敬敬朝容不尘拜了一拜。
“小的奉冥王之命,前来查案。”
“即是查案,缘何如此?”
判官抹了抹额头,很是纠结,他欲言又止地瞥了好几眼时予。
容不尘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时予。
时予一脸坦然,大大方方抬起头,让对面的判官看个清楚。
“何事?”容不尘问。
“回魔尊,不日前,人间芦苇荡里,三十八条人命同一时刻灰飞烟灭。”
“你怀疑是她所为?”
声音低了好几度,判官额头的汗又多了好些。
“这,这,小的,炎赤仙长来信,说是魔尊您身边这位不过肩的女子,小的这才冒昧。”
他擦了擦汗,心里发虚,这姑娘一看就和魔尊关系匪浅,他该怎么查啊!
时予听完,被气笑了。
这个炎赤还真会给她添堵,她还没腾出时间去对付他,他倒好,先下手为强。
不仅如此,他竟敢说她“不过肩”,她谢谢他勒。
容不尘这一趟,身边有好几个女的,偏就只有她一个矮的,好家伙,搁这儿膈应她来了。
“凭他胡说,如何断定就是她?”
容不尘指意不明,但在场的都知道他在说谁。
“这,这,魔尊,此时非同小可!”
判官咬牙,抬头直视时予。
“人死了倒还好说,偏这些人,他们是死于地狱业火,凡经业火焚烧,则魂飞魄散,无法转世投胎!”
“业火?”
容不尘怪异看了眼时予,仔细地打量着她。
她会操控地狱业火?
时予掀起眼皮,瞥了眼判官。
“不是我,我与那狗东西炎赤有仇,他污蔑我,再说了,他可说了是他亲眼所见?”她问。
判官摇摇头,答:“炎赤仙长指认于姑娘,倒不曾言明是其亲眼所见。”
如她所料,炎赤根本没有亲眼看见,之所以一口咬定是她所为,大概是他一路都在追踪她,又恰巧她做事的时候没控制住自己气息,让那个炎赤感觉到了。
不过无妨,只要她打死不松口,那这事就是个死无对证。
倒不是她不承担责任,只是现在情况有变,她不能在此之前就出了岔子。
要是今日认了,那仙界冥界就会一下子来对付她,到时她便不会得空处理其他的事了。
反正人是她杀的没错,她的确会用地狱业火,那是她曾经为了解救容不尘,特意修的邪术,可御业火。
否则,她早已经葬身于地狱十八层的业火里了,也就不会有重回三百年前的她了。
但,眼下她是绝对不会承认的,虽然那群王八羔子的确该死,但控地狱业火不是小事,她能拖一日是一日。
“要不,判官大人你抽个时间,把这个狗东西叫过来,同我对峙一番,届时不就知道了嘛。
您呢也刚好趁此机会再去多找点证据啊、线索啊啥的,我们现在有急事,就不在这里陪您闲聊了。”
她笃定,炎赤那王八蛋既然用传信的方法,那么他此时也绝对是不得空的。
她丝毫不怕他这个时候会来和她对峙。
炎赤,你给我等着,很快,我就会去找你了。
见她要走,判官顿时冒出一身冷汗。
冥王催他的信号是来了一道又一道,他必须尽快查明真相,找到这个会用业火的人!
“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恕难从命!”
瞥见他要拦,时予抢先一步表明自己的态度。
容不尘视线也落到他身上,不明意味,但判官就是觉得背上压了好几座大山。
远离了判官,确认身后没有尾巴,容不尘这才开口:
“是你吧。”
问得是疑问,语气却是肯定。
时予点头,大方承认:“是我。”
“你是如何习得业火操控术?”
他比较好奇的是这一点,能让她不惜暴露踪迹和实力斩杀的人,必定是千刀万剐之人。
“就,机缘巧合之下会的咯。”
“时予,别撒谎,此事并非小事,仙界与冥界必不会善罢甘休。”
呼出一口气,时予抿直唇线。
“那怎么办?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们也已经知道了,再说了,人本来就是我杀的,到时候要怎么罚,我都认。”
“你以为他们在乎的是死去的那些人命吗?”
“我知道,我本来就没打算隐瞒,容不尘,这条路,我是做足了准备来的,自然清楚这路上的禁忌。”
她这样回答他,说着他不明白的答案,也不准备说清楚,反正也说不明白的。
“我知道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