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似乎，早有预料。”
容不尘精准抓住那道苍老声音里的漏洞，心下一凝。
短暂的沉默过后，回应他的，是一声沉重的叹息声。
“所为何事？”
那声音并没有回答他的疑问，而是转向另一个问题，询问他前来的原因。
“求药，救人。”
容不尘也不着急追问，只得按压下那股子疑虑，意简言赅道出自己目的。
“何药？”
“培元兽血，凝露仙芝草。”
这两味药，前者是药神饲养的药兽，以琼脂玉露、灵芝仙草喂养，一身血肉可解百毒，有固神、增功之用。
只可惜，万年前的那场大战过后，众神陨落，这忠心的药兽也追随药神而去，自此，四洲在无绝佳的提神筑基的好物。
后者，是药神以自己修为精心侍弄的、天地精华涵养了五百年的仙草，传言可延年益寿，有强基筑体之用。
神界的消失，许多宝物也随之销声匿迹，这两种不过其二。
“就为此，你就要毁掉那个约定吗？”
不同于入口那道气急败坏的声音，这次的声音意外地平静，仿佛是洞知了始末后的不理解一样，他的声里，尽是疑惑。
似乎不理解容不尘亲自出现在这里的行为。
“差不多。”
容不尘也不做多说。
“恐怕不单是这一个原因吧？”
很快地，虚空里的那道声音就反应过来了，紧接着，一个满头白发，容颜却十分年轻、气质格外成熟的金衣男子漂浮在半空里。
“救人一命，这两味药，其一就可，何须一道求去，你来，另一个原因，是她吧。”
与他清隽的外貌身形不符的是，那半空中的男子，声音尤其地苍老，宛若垂垂老者一般。
容不尘缓缓转过身来，正对上漂浮着的虚影。
两相无言却胜似真相大白。
一声叹息，金衣男子确认完毕。
“这么久了，还是不肯放弃吗？你可知，无妄的水，冰冷蚀骨，那后果，你可能承受？”
“无妄之水，在融血肉，在蚀骨，在削减修为，虽不能当即死去，却也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堪堪限于无尽的折磨中。”
容不尘语气很是平淡，丝毫听不出一丝畏惧。
“既如此，一年又一年，二十有四，一次不能少。”
静默半晌，那苍老的身影愈发苍老。
“自然，还请前辈赐药。”
容不尘半低着头，态度诚恳。
一阵风声过，下一瞬，一株碧绿色的、开着洁白花骨朵的草，已经一滴红得诡异的水滴状兽血漂浮在空中。
容不尘张开手，收下他所求的药。
“多谢前辈！”
谦逊一躬，正当容不尘起身之际，白发老者又道：
“你既毁约在先，这雷罚无论如何是要降下的了。”
随着他话音一落，已经直起身的容不尘，只是颔首，淡然点了点头。
霎时间，潮水涌动，南海仓虚的海面掀起几丈高的海浪。
天空眨眼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刺耳的声音响破云霄，闪电划破天际，雷声不断响起。
地动山摇，海底石沙翻腾，屋子里的摆设东倒西歪。
容不尘站在那里，呼吸加重，他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着，面容苍白。这是因为他刚刚经历了一次雷击。
雷声轰轰，雷电再次降临，一道巨大而凶猛的雷电突然从天而降，化为一团团电球缠绕在他的的身体周围。
雷球发出耀眼的光芒，整间屋子顿时一片雾蒙蒙。
一声闷哼溢出，容不尘控制不住地身体抽搐，他全身肌肉抽搐不停，浑身大汗淋漓，脸上的表情些许扭曲。
如此反复，他一开始攥紧拳头，竭力忍耐，七八道带着上神力量的雷击过后，饶是他内力再深厚，在没有任何反击和保护下，容不尘也抵抗不住。
这一次，他瘫软了身子，跪倒在地，呕出一大口血。
垂着头平复、调息几瞬，他这才缓缓抬起头。
刚吐过血，这个时候的容不尘，嘴唇嫣红无比，嘴角溢出的鲜血，更添几分魅惑。
他的玄色衣衫，早已经在雷击之下变得破烂，包括他裸露在外的肌肉，都是散发出一股烧焦的难闻气味。
周围的地面被雷电炸出一片坑洞，尽显混乱。
曲着一根手指，拭去嘴唇上的红，拂开面前的碎发。他抹平褶皱的衣衫，缓缓站了起来，朝着面前金发老者微微鞠了一躬。
“你走吧。”
老者盯着他看了有一会儿，终究是抬起手摇了摇，撇开眼去，叫容不尘离开。
容不尘环视一圈混乱的屋子，掐了个诀，又将屋子恢复成原样。
他围着房间走了一圈，见并没有任何不妥，这才抬脚离开。
老者看了眼整洁温馨的屋子，摇了摇头。
“痴儿！”
说罢，他一扬手，原本因为容不尘闯入而损坏的结界，此刻慢慢恢复。
等结界完全恢复结束，老者身形似是不稳，虚空中抖动了一下，身影较之前是暗淡了许多。
他张开手，愣愣看了一下，然后苦笑一声。
“支撑不了多久了。”
潜伏了许久的黑衣人，扔下手中刚被吸瘪的兔妖，满足地看着她在地上扑腾几秒，而后不动的。
他伸出沾染上血液的手，病态地舔舐着。
上一次被容不尘和时予联合重击之后，他舍出半条命逃了出来，这段时间来一直苟且偷生。
踢了踢挡住他脚的兔妖，戴上面具，他隐去身形和气味，巡捕下一个猎物。
有修为的妖元，能快速补充他的修为，当然，这妖的修为越深厚，他恢复得也越快。
就在他走后不久，一只捕食到此处的小妖，猛然见到干瘪倒地的兔妖，她尖叫一声，仓惶倒地，惊恐地往后爬。
等回过神来，她急忙化出翅膀，蹬地远去。
天晚时分，以兔妖死亡地为中心的几个聚落，惶惶不安。
因为，附近死亡的小妖，不止兔妖一个，且他们的死法都是一样，均是被吸尽精气、血肉而亡。
恐慌，在悄然蔓延。
容不尘带着药回到昆仑，一直守在时予身边，防止发生意外的无渊，自他踏进洞穴的一刻，就敏锐地察觉到容不尘气息的不稳。
“你!”
刚说出这句话，他就被容不尘拿出来的兽血挡住脚步。
“我没事，先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