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归。
等时予采了山花,手捧一大束鲜花,心情愉悦回到自己的水云间时,天色微微亮。
路过池塘,池水发出声响,她走过去,看见几条悠哉游哉,丝毫不怕人的锦鲤。
红的白的黑的都有,胖胖的,朝她张着嘴,吐出小小的水泡。
摆动的鱼尾,荡起一圈圈微小的水波,给沉闷的院子增添了不少乐趣。
掐了朵花蕊,胡乱揉碎,扔进水里,看着竞相张嘴去吞咽碎花的鱼儿,时予笑弯了眼。
想不到日理万机的红袖,居然也会想到这么一出。
这鱼这么肥,看来她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四处张望一下,发现没什么鱼食,玩心大起的姑娘,随手放下花,变了把椅子、一罐鱼饵,就这样坐在池子边,一点点逗弄着鱼儿。
天光大亮,晨风微凉。
容不尘走进院子,一眼就看见橙色衣裙的姑娘,靠着椅背睡了过去。
她的脚边,是扎好的一束花,五颜六色的,各种各样的花。
她的怀里,是一小罐已经喂去大半的鱼饵。
看着水里撑了好几圈,一动不动的锦鲤,容不尘哭笑不得。
这姑娘是个傻的,怎么这鱼更傻,吃不了就跑啊,怎的还把自己吃撑到烦死鱼眼了!
眼见着那鱼艰难地探出头来,笨拙地扭动着即将撑破的肚皮,瞪着胀鼓鼓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容不尘大发善心,大手一挥,解了它的痛苦。
浑身轻松,那鱼儿游了一圈,欢快地窜进水里,游远去了。
再回头,耳边是姑娘平稳的呼吸声。
昨夜她没有回屋,而是待在崖边,吸气吐纳。
夜里寂静,山里精气悄然释放,一一被她吸收干净。
她有从这些花花草草中寻得精气的本事,这是上一次进入她识海时得知的秘密。
昨夜感受到她在崖上,他以为她还在气头上,于是悄悄寻了过去,看见的便是她在凝聚崖上植草的精华之气。
忽而想到,她纯净的仙骨,容不尘想,他或许知道了她为何能炼出仙骨了。
耗费了一晚上的精力,此刻的时予睡得极沉。
鼻息见熟悉的味道,无意识地呢喃一声“容不尘”,她彻底陷入更深的沉睡。
听到她呢喃的容不尘,怔愣一瞬,而后黑亮的眼眸,温柔地望着熟睡的姑娘。
感受到她的放松,容不尘无声笑了一下。
这姑娘就这么信任他!
刚踏进院中,他就感觉得到她的警惕,哪怕睡梦中也是紧绷着的。
随着他逐渐走近,那股警惕性忽然就减少了不少,直到此刻的完全消失。
垂眼看着酣睡的姑娘,俯身拿掉她怀里的鱼食,容不尘扬扬手,风停了,一股温热舒服的光圈,轻轻拢着她。
睡吧,好眠!
挽澜无精打采踏进议事堂,就看见高大威猛的蛮垣,像一堵墙,直直立在大殿中央,昂着头。
“你干什么?”
他有气无力问着话,昨夜回屋的时候,他偷摸着练了大半夜的行楷,怎么看都不及白日里时予那洒脱之样。
挽小爷是个不服输的,还是个死犟死犟的主,硬生生写了一张又一张,直到天亮时才写出一篇满意的文章来。
蛮垣目瞪口呆,僵硬地指了指头顶。
挽澜看过去,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
嗯?
他看到了什么?
怎么就一个晚上,这里就大变样了?
谁把房梁掀了,换了这么好看的星空!
忽然转目,挽澜就想到了昨日,时予的倒在书架上说的那一句。
不过随口一说,仅一个夜晚,她想要的就全呈现出来。
能一夜之间变化出如此浩瀚壮观的星空,还能保证它运转不休,这魔域除了魔尊,他实在想不出第二个。
想不到堂堂一界之主,竟也有如此温情的一面。
该说他的温情是只对时予一个呢,还是只对她一个。
挽澜勾唇一笑,似乎知道什么惊天秘密。
不错不错,背靠这么一座大山,往后疯女人只要不犯什么大事儿,这四洲,她可以横着走了!
“怎么样?好看吧!”
他双手抱胸,举头望繁星璀璨,似乎熬了一夜的疲倦也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好看!”
憨呆呆的蛮垣,龇着大牙,十分享受!
挽澜被他的迟钝折服,为他无法同他一起分享吃瓜看戏,而感到十足的惋惜。
哎,这个呆子,永远不会知道看戏的乐趣。
“来来来,别看了,跟你没啥关系,能趁机在这里看几天星空,你就偷着乐吧!”
二话不说,他拽着痴痴呆呆的蛮垣,朝着书桌走去。
“哎哎哎,你放肆!别拽我啊!你拉手,手!”
红袖照常端着鱼食来喂鱼,甫一迈进院子,就见熟睡中的姑娘。
眼神一转,她几乎就知道静止的风是出自谁的手。
瞥见放在一旁的小罐鱼饵,红袖便知道,今早这鱼儿,是不需要进食了。
轻轻走了过去,弯腰去拾取地上的花束。
进了屋,翻出一只素白瓷瓶,往里加了水,她将花浸入其中。
正此时,大睡一场的时予,幽幽苏醒。
睁开眼,她还没缓过神来,懒懒散散盯着前方看。
昨夜睡得香甜,无风无梦魇,她难得睡个如此餮足的好觉。
视线里闯进一条红色锦鲤,时予摸了摸,没摸到饵料。
这时,她这才听到身后的动静。
扭头一看,原是红袖开窗,正把刚弄好的花瓶子,移到窗前。
“你醒了!”
见着清醒的时予,红袖含笑问了好。
站起来,慢悠悠往屋里走,余光看到石桌上摆放的两罐鱼食。
她顺手抓起衣把,往后一扬,全都甩进池子里。
“怎么会想到放几条鱼进来养?”
靠在墙上,隔着窗子,她讨嫌地伸手折断几枝花。
白了她一眼,红袖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没放啊!尊上放的 ”
掐花的手一顿,时予有些意外。
“容不尘?”
回头瞅了眼小池塘,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几条傻不愣登的鱼,居然是容不尘放的。
“那鱼是你养的?”
“差不多吧,不过大多时候,我就过来送送饵料。”
言下之意,这鱼很大一半也是容不尘养的。
垂下眼,时予笑了一下。
实在难以想象,清风明月如容不尘,手里端着鱼饵,日日于此喂养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