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潘良驹问下一步干嘛,其实是基于惠民经营部的经营状态问的。云山知道自己其实离下一步还有些距离,毕竟货源问题还没有彻底解决,古玩现在又舍不得动,离站住脚还早呢。不知道于吉叔叔的话是玩笑还是真的,他能支持到什么程度呢?
云山沉吟了许久,才回答了干爹的问题,“想搞建材,石子水泥之类的建材对技术要求不高,有机器加工就行,跟卖玉差不多,谁先抢着就是谁的。现在还搞不了技术复杂的。”
潘良驹听了云山的话其实也挺受启发,自己下岗后搞老本行,并非出于什么考虑,纯属做熟不做生。听云山的意思,搞建材也只是过渡,将来还是要搞技术的。那自己的下下一步呢?
“你已经往前考虑好几步咯,干爹也一直在想下一步,但是没有突破,你要有啥好主意也跟干爹说说,我这脑子现在局限性太大。”
可能因为心情好,精神放松,云山随口说了句,“你和干娘都在农业部门,你们可以搞苗圃绿化呀,昨天我跟满仓哥买了二十来盆花,花了一百多块钱。在雨花台旁一个村子里,大概有五六亩地,用大棚罩起来的,里面有井有灶,暖和和的,得有几十种花木,长得可旺了,外头的人排着队买。满仓哥喜欢跟人聊天,了解到一开始是老板自已栽培,忙不过来以后,雇了三四个老花农干活儿,自已只管在城里找客户接生意就行,都是现金交易,成本不高。我看这个活儿能干,现在到处都在租门面、开公司,家家都得买些喜庆喜庆。干爹你在兰陵城认识的老板多,技术方面更不用愁,干起来还不简单?还不耽误你卖农药化肥。”
潘良驹听了暗暗点头,出门长见识,真是一点不错,自已搞化肥农药无非是赚点差价,如果搞个苗圃,有农业局的技术保证,自已就是源头,谁能竞争得了。“听你这么一说,是个买卖,现在外出打工的多了,不少地荒在家里,与其被村干部骂,还不如承包给我来搞点经济作物。回家我试试看。”
南老头也道,“啥生意都是先干先得,你把客户先抢下了,只要东西质量不落下,你就一直赚钱,别人想插一杠子都难。”
众人闲谈议论,不觉得天已擦黑。灯笼厂王老板前来告辞,说已经详细跟厂里交待过了,货明天中午前送到。云山让翠花给王厂长先预付一半货款,二舅要到大舅家住一晚,王厂长自己先回。
晚上董明暄要请南梁二老及妹婿和老弟,南梁说岁数大了,不禁折腾,想早点休息,明天坐飞机回京,春妮得上学。刘慧芳给春妮包了个红包,董明暄表示有机会进京的话上门拜访,把上次云海送他的茅台从后备箱中取出两瓶给二老,说晚上喝点软和软和身子,梁老头顿时喜笑颜开。
众人都安排到了四方旅馆后,董明月去了金陵大学,潘良驹和董明昀跟车去了董明暄家,吃完晚饭还回来和云山再聊聊。
云山终于回到店里,见没有客人,先给大家每人发了一个百元红包,众人乐坏了。“今天开业头一天,大家辛苦一下,再坚持一会,到六点再下班,以后就是倒班,唐店长都跟大家说过了吧?好,中午大家轮流吃饭匆匆忙忙的,待会儿唐店长安排大家到珍宝舫吃个晚饭再走,好吧?”众人纷纷说不用,说要回去跟朋友分享。尤其几个大学生,高兴得眉飞色舞,几天时间就挣了二百块,一个月的生活费呢。
翠花拿来流水账簿和上货表、出货表给云山看,嚯,四万二千五百多的营业额,钱也都码好扎紧,云山让明天一早全额存入银行,每天的上货表、出货表要整理成册,需要用钱从账上取,凡公司花费,全部登记入账,自已忘了的,翠花要提醒。
转眼六点到了,大家锁柜交钥匙,换衣服下班,周姨的饭盒也到了,是翠花满仓和白姐他们几个的伙食。他们还要盘点、整理、上货、打扫卫生。周姨也欣喜地领到一百元红包。
云山在等时志银,说好晚上要付他五千余款的,他自已身上有钱,奖金还剩不少,还有佟阿姨的超级大红包两万!
六点半时,时志银开车来了,还带了两个人。
“恭喜,云老板,我来晚啦,补上红包!”时志银潇洒地将一个厚厚的红包丢在柜台上。
“嚯!感谢感谢!翠花姐!......这位是时志银老板,他送的红包!记上喜簿,给时老板送回礼。”
“不用。带两个朋友来看看,要去夜市看古玩的,我说夜市的东西哪有个准谱,这里的都是真货。”
翠花还是装了一个坠子给时志银,然后上前带两位客人看古玩专柜。云山掏出五千块递给时志银,后者也不清点就装入口袋。“云老板,这颗雨花石不起眼,经你这么一刻,我怎么感觉这档次比玉还高了呢,你这刀法很奇特呀,咋打磨的,得费多少功夫,值当的吗?”时志银打开回礼盒饶有兴致地把玩着鸡血红的坠子。
“用心打磨呗,来小店的顾客就是我们衣食父母,不用心哪成?”云山才不会透露电动雕刻打磨机的事。
“啧啧,这小盒儿、小袋儿,生意做到你这个份儿上,才叫良心买卖。”时志银由衷赞叹,把坠子戴到了脖子上。
“本该如此。时哥,你上回说那两个黑瓷罐是怎么回事的,让我别动。”云山想起这一问。
“我看罐里儿,是北宋瓷,看罐外,是明代的土釉,没弄明白,估计外头被人包了一层,不大好去掉。宋瓷什么价,你知道不?俩罐子得小二十万。可惜被涂坏了。你别急着出手,说不定以后好处理。”
“行,听你的,处理好了我分你一个。”云山淡然说道。
“老板,这几样我们都要了,这十个坠子也要,给孩子玩。”
翠花给取了出来,原来是来自谭家园和夜市的玉件,有所谓宫里出来的货,鼻烟壶、扳指、玉嘴茶壶等,也有红玉朝珠、玉帽牌等,云山对那串朝珠印象极深,八百收的,只有三分之一是红玉珠子,云山向两们客人指出了这个问题,请他们考虑好。二人哈哈大笑,说他们都知道,买来送礼的,并非为收藏。说罢掏出四千柒佰元交给翠花。“可惜,你这里东西虽然不错,却没有上等货,和玉呀云翠呀之类的,古董也少些大件,至少得弄两个香炉放到柜上,把档次提上来。”
时志银一笑,“两位哥哥,云老板有的是好东西,今天这都下班了,你没看放山月玉的架子已经空了吗?好古董他有的是,你想要哪一类的,或者更具体点,你想要啥,他明天给你留着。这种顶级货没有摆一柜台让你挑的,两位哥哥都是行家,我说的对吧?”
二人称是,说这不是着急要去九江吗,哪有时间等啊?听说有个领导喜欢香炉,家里收了不少,想要个唐宋的,都知道香炉这玩意越近代品相越好,唐宋都上千年了,就是有也不怎么好看呀。云老板,有唐宋的香炉吗?铜的玉的陶的都行,只要是唐宋的、品相不差就行,我们最低出十五万。你这要是没有,今晚之前能帮我们找到,给你二千块信息费。
云山请两位稍等。他先给大舅打了个电话,把客人的要求说了,问他有没有,大舅说有但是他不卖,给了他一个电话,让他问问。云山一看,电话就是魏大同的,打过去一问,魏大同说有个南宋铜炉,也不问这边客人出多少价,直接给出了十三万八千的价格,少了不卖,多出的他也不要。云山电话也不挂,告知客人是南宋铜炉,见二人喜出望外,便跟魏老板说请他送货过来。
搭了句嘴,挣了一万四,云山分时志银一半,后者收了三千五,皆大欢喜。客人打车走了,时志银跟云山口头约定,他以后淘到货直接送到山月玉缘,保证让云山有钱赚,自己图个效率,省得自己一个个的找客人。时志银走后,云山把这笔意外收入也交给翠花记账。
打电话到欣然家,没人接电话。估计都去医院了。
回到旅馆已经七点半,这回真是家人相聚了,云山一脸的愧疚。
“阿山,你也别过意不去,我们昨天到了之后,把金陵名胜都逛遍了,好吃的,也吃遍了,明天我们自己走,你啥也不用管,该干啥干啥。爷爷们是彻底放心了,你已经长大,可以独当一面了。只是希望你有空时,打个电话,写封信来,让我们知道的欢喜、你的难处,我们虽然不能陪伴你,也帮不了大忙,但是还是能出出主意,想想办法。以后有机会了,就来京城吧,一些事,总归要了结的......”
“南爷爷、梁爷爷,现在交通方面,见面容易。京城我一定会回的,那里有家,有你们,我想按爷爷的期望,有所成就,自然而然的回去,我估计这个时间不会太久。我跟父亲也约定了,他也希望尽快一起回去的,你们放心吧。”
“山哥,带我出去玩玩吧,我想看看金陵城的夜景。”春妮不想太沉闷。
云山拉着春妮的手,带上了大黄,就像小时候一样,走进了车水马龙的中山南路。
“小妮,昨天去了哪里?”云山问,他怀疑梁爷爷是故意安他的心。
“去了玄武湖、中山陵、雨花台,还有湖南路,在那里吃了好多小吃,爷爷们还喝酒了呢。”
“在京城常出去玩吗,都有哪些好玩的地方,你住的地方离天安门远吗?”
“京城好玩的地方多,像长城、昆明湖、天地坛等等,不过我都没怎么去,其实我连方向都搞不太清楚呢。咱家离天安门远着呢,我也就是学校组织去过两次,爸爸回来后带我和弟弟去过一次。”
“哦,你还有个弟弟?你爸爸妈妈在哪上班?”
“对呀,我还有个妹妹呢,是南伯伯家的。弟弟叫望京,妹妹叫春燕,他俩是两个小跟屁虫,天天粘着我,我做作业都不安生,不过,他俩都听我的话,我让他们写大字,他们就写大字,让他们吹笛子,他们就吹笛子。我也挺喜欢他们的。不过,山哥,我总觉得弟弟和我长得不太像。”
“哦?听一个朋友说,家人们分开时间太长的话,慢慢就不太像了,而即便不是一家人,住在一起久了,也会长得相像的。我觉得你跟我就长的挺像。”
“我也这么觉得。爸爸动不动就对弟弟吹胡子瞪眼的,小望京三天两头跑到我房间里避难,讨好我。爸爸妈妈还有南伯和大妈天天夸我,说我奖状真多,比他们小时候四个人加一块儿都多,让弟弟妹妹向我学习。其实,他们不知道,我是在向你学习呢!”
云山静静地听着看着,春妮的脸上洋溢着被宠爱的幸福,他很赞赏南伯和梁叔他们的做法,对他们的印象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哥哥现在不上学啦,不过有机会的话,我还是想进校园学习,不然怎么给你榜样呢。对了,小妮,听大人们说过飞哥的消息了吗?”
“听过两次,他们只说大概方位,不说具体地方。一回说去了西南,还有一回说去了东南亚,我问他们到底到哪儿了,他们摇头说也不是很清楚。我猜飞哥一定是那种最厉害的军人,男同学都管他们叫特种兵。”
“对,飞哥一定是那种王牌特种兵,不然怎么会这么长时间不跟我们联系呢,他有秘密任务。飞哥以后如果往家里打电话的话,你记得要告诉他我的电话号码,好吧?”
“好,当然会。”
“小妮,你以后想考什么大学?”
“你要是一直在金陵的话,我就考金陵大学,你要是回京城了,我就考京城大学。好不好?”春妮眨着明亮的眼睛看向山哥。
“当然好。不过,小妮的人生应该由自已作主,不该受到别人的影响,你以后的成就可能比我们都大呢。”
“你又不是别人,行吧,我听你的。”春妮的声音还像小时候一样好听,脆脆的。
“小妮,还想回云崖村吗?”
“要是自己,我不想回,要是你们都回,我愿意。不过偶尔能回去看看还挺好的,就是不知道还有人认识我们吗。”
是呀,如果就这么回去,应该没有人再认识自已了吧,但是为啥自已内心深处是宁愿回到云崖村,也不愿去京城的呢?肯定不只是因为吴月。
“小妮,你对云崖村最深的印象是啥?”云山想印证一下。
“嗯,那天晚上,从桃花涧下来吃烧烤,站在小石闸那里,天空是真好看,像巨大的水晶穹顶,笼罩在群山上头,满天星斗闪烁,神秘又高远。印象可深了,就是有些词是我后来慢慢加的。嘿嘿。”
云山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