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莺是个四季如春的小镇。
阿冰是广白路那一片房子的主人,全是父母给她留下的财产。
本来是个打工人的她突然拥有了不少房产,不过稍微翻新了一下,她就把房子全部租出去了。
只在二楼留了一间房给她自己住,每年收租的钱都够她挥霍的了,所以她也不常住二楼,天南海北的在外面旅游。
不过自从阿冰发现楼下开花店的男人是个帅哥后,住在二楼的时间就多了起来。
说起来男人租她的房子也都有两三年了,阿冰只知道他的名字叫夜寂,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本来阿冰租房都是通过中介的,她一般不跟租客见面,万一租客想砍价什么的她可招架不住。
主要是男人实在是壕无人性,一次性付清了一年的房租。
这房子虽不算中心地段但也是不便宜的,尤其他还一并租了挨着的房子。
听中介说,他本来是想把房子买下来的。
但这到底是阿冰父母留给她的,她说什么也不肯卖,男人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租下来。
阿冰还想跟男人谱写一段爱的佳话呢,不过还没等她表露出来什么意思,就发现男人无名指戴着戒指。
原来是个有主的。
她可不会去当小三,不过男人那张脸是真帅,阿冰看着都能多吃几碗饭。
说起来,她没见过男人的妻子。
只是偶尔会有人来找男人,还有医生进进出出的。
阿冰猜测可能是男人的妻子生了病,不方便见人。
不过这毕竟是人家的私事,阿冰自然也不会多问。
她就是单纯欣赏男人的脸。
“老板,给暗恋的人送花的话,送什么会比较好?”
阿冰正坐在楼下乘凉,就听见一个女孩的声音。
她偏头看过去,女孩含羞带怯的看着男人,很明显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又是一个看上男人脸的女孩,阿冰想,也不知道是这个月第几个了,就跟没看见男人手上的婚戒似的。
“那我推荐你选雏菊。隐忍的爱,最适合送给暗恋的人。”夜寂像是什么都没看出来,温和的声音中透着明显的疏离。
女孩明显有些失望,“谢谢老板。”
最后还是抱了一束雏菊走了。
“我说,”阿冰自认为跟夜寂已经算是很熟悉了,“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开花店?”
“我妻子很喜欢花,”夜寂摆弄玫瑰的手微顿,脸上的温柔真切了许多,“我希望她醒过来看见时能开心。”
阿冰突然有些羡慕,她如今孤家寡人一个,怕是死了都没人惦记她。
摇摇椅细微的晃动让她有些昏昏欲睡。
她仿佛回到了父母还在的时候,不是那么富裕,但很快乐。
“你明天要过来...让惊蛰过来...别告诉...”模模糊糊间,她似乎听到夜寂在打电话。
阿冰一觉醒来,夜寂没在店里,只有一个陌生的男人。
“房东小姐,你好。”
见她醒了,男人跟她打招呼。
阿冰还有些迷糊,只微微颔首示意。
“老板怎么不在?”她揉揉脸,让自己清醒清醒,问男人。
“先生在照顾夫人。”夜寂交代惊蛰不能在外人面前叫他老大,不然旁人还以为他们是干嘛的。
阿冰没注意他对男人的称呼,有些好奇,“老板娘的病很严重吗?从老板搬过来我就没见过她。”
“只是需要人随时照顾着。”惊蛰没有说很多。
“没事,”阿冰听出他没有多说的意思,“老板对老板娘这么好,老板娘肯定会醒的。”
“承你吉言。”惊蛰对花本来不感兴趣的,但在夜寂的调教下,插花技术可谓是突飞猛进。
“你好,请问老板在吗?”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阿冰闻声望去,果然帅哥只会和帅哥玩。
她拎着摇摇椅上楼去了。
“二少爷?”惊蛰倒是有些惊讶,夜寐会找过来。
当初夜寂走的突然,还交代他们要隐藏行踪。
夜家那边的人都不知道夜寂去哪了。
“你怎么过来了?”
“你认识我?”夜寐一身西装,显得分外沉稳大气,不再是以前那副跳脱天真的模样,不过在遇上夜寂的事情时还是带上了些许以前的老样子。
“我哥是不是就在这?”他是收到消息急匆匆赶来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惊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夜寐?”从后院进来的夜寂一眼就认出了他,是要比以前沉稳多了。
“哥,我找了你好久,你怎么走也不告诉我一声。”夜寐两眼泪汪汪。
夜寂扶额,果然还是自家那个蠢弟弟。
他带夜寐去了后面的房间。
“公司交给你负责,我很放心,”夜寂拍拍他的肩膀,“这几年你做的也很好。”
“可夜家的公司是你的,我只是暂时替你管而已。”夜寐反驳,“我只是个外人。”
“我从来就没有把你当做外人。”夜寂温和的看着他,和三年前相比,他周身气息明显平和得多。
和三年前如出一辙的话,夜寐垂眸不语,思绪有些飘远。
夜寐只能算是夜老爷子的半个后人,他是夜老爷子兄弟的儿孙。
夜老爷子年少失去双亲,独自谋生。
底下一个弟弟因过于年幼被远房亲戚收养。
后他辍学到书城打拼,收养弟弟的远房亲戚怕他带坏弟弟,也没告诉他就搬了家,慢慢联系也就断了。
但夜老爷子心里还是想着自家弟弟的,一直在找他。
夜寂十岁的时候夜老爷子才有了一点弟弟的消息。
远房亲戚后来有了自己的孩子,对弟弟也没有上心了,甚至还动辄打骂。
弟弟自己跑出来工作,也算做出了一点成绩,却被远房亲戚逼着娶了他们跟沾亲带故的一个侄女,生了个不孝子,一心向着远房亲戚,更是在得到弟弟的财产后直接让弟弟在医院里等死。
夜老爷子知道这些的时候气得不行,本来以为远房亲戚是个好的,谁知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夜老爷子找到他的时候,那个不孝子还在牌桌上赌。
还有个十岁的孩子险些病死在家里。
那个孩子就是后来的夜寐。
不孝子人品不行,相貌倒是随了夜家人。
靠着那张脸,还真哄得一个女孩死心塌地的跟了他。
可他陋习不改,女孩在夜寐三岁的时候选择了离开。
反正两人也没领证。
女孩离开后,不孝子更是整天流连赌场,连家都不回。
夜寐还是靠着邻居时不时的照顾才活下来的。
夜老爷子找到不孝子住的地方,才发现夜寐高烧不退。
看到不过比夜寂小几天却瘦的不成样子的孩子,夜老爷子杀了那个不孝子的心都有。
若不是夜老爷子到的及时,夜寐不死也要烧傻了。
大病一场,夜寐前尘尽忘。
夜老爷子把他带回家,按照夜寂给他取了夜寐这个名字,当亲孙子一样的养。
至于那个不孝子,夜老爷子收拾得他不敢再踏进书城一步。
夜寐一开始确实是忘了一切,但随着年纪的增长,他慢慢想起了一些从前的事,知道自己不是夜老爷子的孙子,那就不能染指夜家的东西。
“我从来就没有把你当做外人。”在夜寂心里,夜寐永远是弟弟。
“我知道的,哥。”
“那公司就交给你了,我要带七七离开一段时间。”
夜寂如此迅速的行动力让夜寐刚才的感动不复存在。
“你要带嫂子去哪?对了,怎么没见嫂子?”既然结婚了,那两人应该住一起才对。
“她...”夜寂细微的停顿没有让夜寐察觉到不对劲,“她不太舒服,在楼上休息。”
却没回答他要去哪的问题。
接下来的几周时间里,夜寐被夜寂带着熟悉公司业务,还有各种交接,忙得晕头转向的,等他想起来的时候夜寂已经带着苏柒消失了。
就连夜老爷子都不知道两人去了哪。
不过夜寐倒是从夜老爷子那知道了苏柒莫名昏睡的事情。
“哥,你什么都不跟我说就走了,我知道你是因为嫂...”他戛然而止。
过了一会,他才小心翼翼开口,“嫂子...醒了吗?”
不过夜寐很快就觉得他这个问题真是蠢透了。
要是嫂子醒了,他哥肯定早就带着嫂子回去了。
“还没有,”夜寂摇头。
医生查不出来病因,都觉得苏柒醒过来的希望渺茫。
但他可以等,等她醒来的那一天。
七七跟他说过的,她睡一觉就好了,她现在只不过是睡得久了一点。
夜寐没办法描述夜寂脸上的那种神情。
就像是被困在暗无天日的黑夜里,手里紧紧握着那一点飘渺微弱、随时都有可能熄灭的烛火。
“我能去看看嫂子吗?”
“来吧,”夜寂起身,领着他去苏柒睡着的那个房间。
房间布置得跟苏柒在苏家的房间一样,地上铺满了地毯,好像床上睡着的女人随时都会醒过来,然后下床去拿一本书看。
只不过女人身上插的管子打破了夜寐的幻想。
她如今,就靠输液活着。
不过苏柒虽然昏睡,夜寂每天都会来给她按摩肌肉,想着等她醒过来时不至于太过虚弱。
“看过了,走吧。”夜寂不是很喜欢旁人踏足苏柒的房间,哪怕这个旁人是他弟弟也不行。
“等会!”夜寐的声音有些大,“哥,刚嫂子的手动了一下!”
夜寂有一瞬的怔愣,很快反应过来,向房间里看过去。
女人还是如往常一般安静的睡着。
“可能是你看错了,”夜寂虽然已经习惯了,但还是难掩失望,“你赶紧回去吧,别让爷爷担心。”
“不是,哥,我发誓我没看错!”夜寐的目光紧紧盯着苏柒,“嫂子的手刚真的动了一下!”
“你看!”
夜寂回头,巨大的喜悦几乎让他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愣着干什么啊哥,我去叫医生!”夜寐推了他一下,去外面找惊蛰了。
他哥这几年没联系夜家,就连那些大医院也没联系,手底下肯定有信得过的医生。
夜寂只觉得双腿灌了铅,沉重得他无法走向苏柒。
七七...七七会不会觉得他变丑了?毕竟这三年时光在她身上停滞了,而他却在变化。
他拉上窗帘,坐在苏柒床边。
房间变得有些昏暗,但夜寂觉得他仍然看得很清楚。
苏柒的睫毛颤动,慢慢睁开了眼。
“七七...”他带着颤意的声音在苏柒耳边响起,却引起她的剧烈反应。
夜寂还以为苏柒是激动的,握住她的手刚想说什么就听到了她虚弱却带着厌恶的声音。
“别碰我!”
“七七,是我啊,我知道你刚醒还有些不适应...”他努力找借口说服自己。
却不防苏柒已经强撑着稍微坐起来一点拔掉了身上的管子。
夜寂刚想上前扶她,却被她的一句话定在原地。
“滚开!你别碰我!”
她的目光里,透着无尽的...恨意?
被定在原地的不止夜寂,还有兴冲冲找来医生的夜寐和惊蛰。
另一边,在医院里躺了三年的陈琅也醒过来了。
陪在他身边的是陈母,见他醒过来,连忙去叫医生,经过一系列检查之后医生也大为惊叹。
“真是不可思议,他已经全部好了,”医生非常惊讶,“之前他的大脑虽然异常活跃但完全没有苏醒的迹象,现在居然完全恢复了。”
不过医生还是建议他再多观察一段时间。
陈母也连忙打电话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苏染。
苏染晚上下班就去了医院。
她平时没事的时候会过来看看陈琅,但她因为工作每次也待不了多久。
虽然总是希望陈琅能醒过来,但等他真的醒过来了苏染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大概是等待的时间太久,她早已经习惯了失望,才会显得这份迟来的惊喜是如此的麻木。
等苏染真的在医院见到醒过来的陈琅时,泪如雨下。
“我以为,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外人面前雷厉风行的苏经理,在陈琅身边永远是个会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女生。
陈琅声音温柔,拭去她的泪,“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
“你开心的时候最漂亮。”
“我就是一时没忍住...”她有些羞涩,替自己辩解,“我现在都不喜欢哭了。”
“我知道的,”陈琅摸摸她的头,笑容一如当年,“我们阿染只是太开心了。”
苏染轻轻锤他一下,“你取笑我。”
“哪有,我这是真心话。”陈琅低声哄她。
苏染给他讲这几年发生的事,陈琅听得很是认真。
他缺失了她的三年,那就拿一辈子还好了。
“阿染,”见苏染说完了,陈琅才开口,声音温润,“我想见苏小姐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