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末缓缓回神,看向还在怔忡的夙殉,若是平日里的夙殉,绝不会如此失态,可能比之她还要警惕,但此时的他似乎被某些东西刺激到,有些失以往风采。
她问夙殉:“我师兄呢,你不是与他一同出去么?”
夙殉垂下眸,似乎有些不敢看璃末的眼睛,声音有些轻地说:“我追了上去,却是很快不见了他的踪影。”
“哦。”璃末状若无事地点点头,耳中却仿佛听见了命运齿轮转动之声,周身被一种强大的无力所包围,眼神微暗,这使得烟易向她询问:“璃末道友,你怎么了?”
璃末勾起笑,笑容有些凉薄,只摇摇头说:“没什么。”
裴墨楚慢慢走近她,低下头,轻声问:“是发生了什么事?”这声音极是温柔抚慰人心,听得人心情舒畅,一旁的烟易想:这裴墨楚不愧是修多情道的,一举一动,皆让女人沉醉动心,招架不住,若是换了旁人,大概此时便是芳心萌动,心跳如小鹿乱撞吧。
可惜他面对的是慕璃末,慕璃末连眼皮也未动,勾在唇角的凉薄淡笑依旧未变,见夙殉担心地望过来,摇摇头道:“多谢裴道友关心,我没事。”语意客套有礼。
裴墨楚苦笑:“璃末道友不需如此防备,怎么说,我们也是同克魔阵共进砂海之友,说了深了,便是有着同生共死的交情,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出来,我若是能,一定倾力相帮。”
璃末怔住。
一旁的烟易也说:“对啊,璃末道友,我也想要帮你,你有什么要做的你告诉我,我也会帮你的。”
见璃末有些不相信地看向自己,烟易脸微微地红了一下,低头说:“我……我是觉得,你好厉害,是我从未见过的强大女修,我好佩服你,想与你深交成为挚友……这,这,说出来大概会被你笑话吧……”
想想,又挺了挺胸,带着勇气说:“可是,可是这是我的真心话,每次我想退缩的时候,我想到你,想到一往无前无所畏惧的你,你的身上,有其他女修身上看不到的光芒,师尊总教我,女人要修德娴静,可是……可是,你却是那般光亮耀眼,让我忍不住羡慕……”羡慕她无拘的人生,羡慕她强势的个性。
听闻玉瑶谷谷主如此教导弟子,璃末眼神闪了闪,不由看向沐琛,却是见他冷漠地看着这一切,仿佛烟易的话对于他而言,如轻风小事不值一提。
从此看,玉瑶谷谷主,是个极是厉害,又掌控性极强的人呵,更让人好奇了……
璃末也不知为何,忽然身边的人都向自己伸出了友谊之手,还得到了烟易近乎拥趸的表述忠心之言,一时有些情绪上涌,更有一些不知所措。
她一路行来,从未将师尊师兄之外的人放在眼里,却在不知不觉间,得到了他人的欣赏与友谊,也不知,她在问天宗的背腹受敌所遭之困境,被裴墨楚烟易知晓,私底下多么扼腕叹息……甚至有物伤其类之感。于是,在这个璃末微微露出软弱的时刻,向她伸出了援手。
啊,这算是意外之喜吧……
璃末笑笑,认真地看向裴墨楚烟易,点点头说:“多谢裴道友,烟道友。”
想了想,说:“日后,你们就叫我璃末,我也称你们为墨楚,烟易如何?”
这就是表示接纳他们的友谊,与他们更拉近一步距离了,烟易很高兴,开心地道:“好啊。”裴墨楚也微笑着点点头。
望着一屋子向她表示善意的人,甚至最难搞的沐琛也答应了要成为她的助力,她忽然有种柳暗花明的豁然,这并不是说如此便可胜券在握,扭转困局。而是,这些善意,让她更添了一分勇气,一分信心……
当初……自己放弃刺杀檀姒计划,被掌门强迫参加四大宗门大比,如今想想,也未必是坏事啊。
本是微笑的唇角,想到方才碧荈说今夜在座之人会死一位,又压了下来……
她并不想相信,但又不得不怀疑,特别是师兄慕旭真不在此处。
压下心头的微微不安,走近夙殉低声与他说了方才发生的事。夙殉听闻朔星阁长老关于死一人的预言,不由是拧了眉,接下来,他便极快地对问天宗暗部发布命令,令他们最快速度集结人手到达百里烟云渚,护卫此地。
大家都有些沉默,方才的赌约萦绕于众人心头,如同乌云挥之不去。
烟易有些心慌,左右看了看,见唯独沐琛一副毫无所谓的样子,余人皆皱着眉沉默,不由靠近了些沐琛。正在这时,门扉处传来敲门声——
“叩……叩……”这两声极轻,却像是惊雷震在烟易的耳边,让她全身一抖,若不是她用全身力气压制,她此时可能就跳了起来。
她瞪大眼,见慕璃末转向房门,声音极平稳地扬声问:“哪位?找谁?”
不知为何,“找谁”这两个字听在烟易耳里分外刺耳,像是带着某种危险的警示般,与之前碧荈之言有着隐然联系……
本来已经很是紧张的她,忽然感觉喉咙干涩,心下惶恐地等待着回答。
屋外沉默半刻,幽幽响起了一道女声,女声如夜莺啼渊,丝丝扣人心:“我找一位公子……”
烟易不自觉吐了气出来,找公子,那就不关她的事了,也不关慕璃末的事了。可是坐于屋内正中的慕璃末却不见丝毫轻松,反而是脸色一冷,仿佛察觉到什么一般全身紧绷,手指更下意识地抚向藏着剑的储物环……
烟易又不由紧张了,为什么,慕璃末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她识得屋外之人?
璃末并不识得屋外之人的声音,也不知屋外人来历身份,但她从语音里听出了来人言语的音调音韵非是一般人所拥有,轻轻冉冉,极细入魂,仿佛是夜冥之中幽曲撩拔人心,与她之合欢宗“魔音采神曲”有异曲同工之效。
而且,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其人之音韵与之前她在侧屋逼沐琛听从的音韵,有着几分相似。
是无意,还是故意为之?若是其一早在就一旁窥探诸人之形,将所有人的行动掌握清晰,那便是一位极为可怕的敌人了,此等功力,此等城府,此等心计……
杀人诛心……
璃末的手指微紧,她很清楚的一点,屋外之人,是魔。
大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