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凯旋而归。
    吴素达自然是带着代州军返回代州，临别的时候饶有深意的对姜哲说。
    “既然已经做出决断，就放心往下走，朝廷那边，自有老夫为你说话。”
    “况且，还有那位……”
    言尽于此，老将军翻身上马，只是宿醉难消，差点从另一侧掉下来。
    “哈哈，姜县令的酒，还是凛冽呀！”
    代州军走了，王大山也整顿好了护民军。
    而百战营则护送着铁甲营仅剩的一百多残兵，先行一步。
    姜哲在牛头寨留下了一支二十人的骑兵，用来传递消息，避免边境无人值守，连草原蛮子来了都不知道。
    当然现阶段草原部落是不会再来了。
    因为冬天到了，虽然大夏边境还没有下雪，但更北边的元蒙，应该也差不多到了藏起来猫冬的时候。
    姜哲搓了搓冻的发木的双手，继续和王大山同乘一匹马，跟着护民军，离开了牛头寨。
    行的远了，转头回望。
    残破不堪的牛头寨上，还有一杆大旗随着寒风飘扬。
    “施突骑死绝之地”
    好像有一道苍老的身影，正扶着大旗，面向草原，苍然而立！
    …………
    野驴河流域。
    今天下了一场小雪。
    雪花还没在已经枯死的草地上停留多久，就被马蹄碾碎。
    满地的泥泞，让元蒙人的过冬准备工作艰难了不少。
    但还好，从大夏边境抢到的粮食不少，提前准备的毡帐也够。
    加上野驴河流域是元蒙的精华之地，即使是有白毛风的冬天，也不会像施突骑的雪山草场一样，完全没有活路。
    大量的马车和牛羊汇入这一片区域，一顶顶毡帐支了起来。
    元人和蒙人都遵循古老的传统，在灾难来临的前夕，离开自己的草场，汇聚在此处。
    大汗会在冬日保佑他们，将搜刮来的粮食和物资分给他的战士们，保证整个大部落能渡过这个寒冬。
    其他依附于元蒙的部落，只要是参与了边境掠夺的，多多少少都有一点储备。
    虽然不能保证不死人，但这个冬天也不会让他们有灭族之忧。
    至于小部落，那就没人管了，能活下来你就活，活不下来明年自然有人去侵占你的草场，奴役你的牧民。
    只有一个大部落除外。
    那就是是施突骑。
    原本就生活在西北雪山之下，没灾没难的时候自然是兴旺发达，雪山的融水浇灌着牧场，牛羊都吃的饱。
    但白毛风来的时候，也是第一个面对困境。
    何况这次他们还被姜哲给挡住，没能抢到一粒粮食，没有抓到一个俘虏，自己还付出了一万青壮的代价。
    无奈，回程的路上，哥舒杉就算再不愿意，也要来王帐一趟。
    经过外围帐篷的时候，还只是觉的其他部落勉强能生存下来。
    但越往里面走，越是触目惊心。
    元人和蒙人不仅给自己囤积了大量的粮食和牛羊，甚至还有成群的奴隶。
    都是从大夏各州掳掠来的边民。
    足有数万之多。
    这些人大多都活不过这个冬天。
    虽然元人和蒙人没有两脚羊的习惯，但冬日里还有很多活要做。
    元蒙人自己可不会走出帐篷去受这个苦，都是这些奴隶去做。
    死了，就扔的远远的，草原上的狼群也是要过冬的。
    哥舒杉经过腹心军的重重检查，最后才走进元蒙的王庭。
    说这里是用帐篷搭建的宫殿也不为过。
    大小不一的帐篷一个个的连在一起。
    都有专门的用途。
    小的可能仅仅用来放个炉子，加热帐篷之间的通道。
    大的都能赶进去一支羊群，热气从厚毡做的挡风帘边缘溢出，可见帐篷里用了多少燃料。
    一个长的像夏人的官员走了出来，对哥舒杉说。
    “施突骑酋长，您可以进去了，大汗正在等你。”
    哥舒杉已经卸下了腹心军的军职，现在从父亲手中接过酋长之位。
    一进王帐，犹如春日，外面的寒冷一扫而光。
    王帐中只有大汗一人，端坐在高位之上，满脸笑呵呵的看着哥舒杉。
    元蒙大汗赫连普金，身上既有元人血统，又有蒙人血统，还带些夏人血统。
    就因为他的祖母是他的祖父抢来的夏人女子。
    但他自己从来不承认这一点，只说自己是元人和蒙人的后代。
    但同时他又十分喜欢夏朝的读书人。
    只要是奴隶中认字的，他都会宽恕，甚至给他们一定的社会地位。
    身边还有几个从夏朝叛变的文官，给他出谋划策。
    要不也不会私底下和晋商三大王来往密切。
    在他的统治下，元蒙越发的壮大，逐渐的形成了一个草原帝国的雏形。
    “施突骑酋长，原腹心军千户，哥舒杉，叩拜大汗”
    赫连普金先是受了一拜，又赶紧走下高台，将哥舒杉扶起。
    “不必这么多礼节。”
    “本汗小的时候，还去过你们施突骑呢，骑在你父亲的脖子上玩耍过。”
    “你父亲哥舒波速可好呀！”
    提起父亲，哥舒杉不禁心痛。
    老酋长还没死。
    但心已经死了。
    是被人扛回施突骑的，躺在帐篷里一言不发。
    曾经睿智勇猛的老酋长，像是被人抽走了最后一根脊骨，越发的苍老了。
    “回大汗，父亲还好，就是忧心施突骑部落的出路。”
    “让我来求求大汗，分给施突骑一点点粮食，帮助我们度过白毛风。”
    “等冬天过去，施突骑二十万牧民，会成为大汗最忠心的战士。”
    赫连普金原本还在亲手给哥舒杉倒马奶酒，听到这停顿了一下。
    头也没抬，缓缓的说。
    “白毛风呀，草原的噩梦。”
    “这次死伤了多少元人和蒙人，才堪堪从大夏口中夺得了一点口粮。”
    “不知道有多少部落，会丧命在白毛风下呀。”
    说完后表情似笑非笑的盯着哥舒杉。
    哥舒杉何尝不知道大汗的意思，自己的父亲早就看透了元蒙人的心思。
    我们元蒙人抢的粮食，为什么要给你施突骑人，那么多部落都要死绝，你们施突骑人凭什么来要粮食。
    除非，用东西来换。
    而施突骑人手中，唯一能被大汗看上的，就是祖祖辈辈生活下去的雪山草场了。
    要么在白毛风中饿冻而死大部分，来年元蒙人还是会来抢夺牧场。
    要么主动交出来，大汗手指缝里还能流下来那么一点，起码能让施突骑人活下来小部分。
    毕竟，大汗的草场也是需要牧羊人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