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刀在铁罐子一般的盔甲中，视线受阻，只能看见正面，想看侧面只能艰难的转头。
    盔甲里热的要死，还没开始战斗，刘三刀已经汗流浃背。
    心里只希望女真人快点走过壕沟阵，到自己面前来。
    他的心里其实也没谱，陌刀已经很久未现世了，他自己也是老师傅传的手艺，还没有经过实战的检验。
    来了，第一波女真人经过壕沟阵，无可奈何的走进核心，两边的木盾保护着不受四周步卒营弓弩的影响。
    发现面前只有冲破磐石营的阻碍，才能继续进军后，女真人开始进攻最前方的陌刀队。
    陌刀，半为柄，半为刃，双手持刀，刀头点地，并不像长矛一样直直的对着冲击的敌人，而且陌刀手虽然甲胄厚实，但为了双手持刀，并无大盾之类的护身。
    这就让从来没有听过陌刀威名的女真人有所轻视，认为只是夏人普通的重甲步卒。
    百步！
    陌刀队岿然不动，一把陌刀都没有从地上抬起刀头，就那么刃口朝上，轻点至地。
    五十步！
    女真人的镔铁宽背刀舞的呼呼作响，习惯性的呐喊和疯癫吓人动作清晰可见。
    十步！
    最前方的女真勇士开始举起盾牌，护住要害，准备一步跃起，撞击敌阵，幻想着搅乱敌人的前阵，用人数的优势将五百人的陌刀防线彻底冲散。
    三步！
    陌刀出！
    “起！”
    “呀！”
    婉转回合的怪异曲调，从刘三刀的口中喊出，似乎一种渗透精神的传统号子，指挥着一整排的陌刀精准的同时向上撩出。
    鲜血，瞬间在两军接触的一条直线的陆续爆出，像是一朵朵血色的花朵，接二连三的绽放。
    女真人不论是穿甲还是没穿甲，举盾还是没举盾，凡是冲击阵线的，全部被锋利的陌刀夺走了生命。
    “落～”
    “呀～”
    一排刀落下，残存的女真人再次受到重创，陌刀手强大的膂力，全部经过陌刀传到了女真人的头上。
    “进！”
    陌刀手前进着，每踏出一步，便挥出一刀，每挥出一刀，就有一排女真人倒下。
    刘三刀一边用呼喊的号子声进行指挥，一边观察这陌刀队第一次出手的效果。
    在刘三刀看来，效果并不好，陌刀的杀伤力并没有传说中的那样变态，很多女真人只是受到重创，失去了战斗力，并没有立即死去。
    刀出如林，成排并进，人马俱碎，锐不可挡。
    显然陌刀的第一次亮相，并没有这样的效果。
    但远处用望远镜观察的姜哲却很满意。
    在他的心里，是清楚的知道陌刀阵的威力的。
    尤其是对付骑兵，威力更是上了一层楼。
    因为骑兵自己的冲击力，在冲到陌刀的时候，会反作用于自己，才能形成人马俱碎的奇观。
    而女真人因为壕沟阵的原因，已经下马步战，冲击力很小，自然无法体现出陌刀阵的真正威力。
    再说女真人眼中，这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力。
    世间怎么有如此杀人的利器。
    感觉自己就像冲击着一只巨兽的血盆大口，不断咬合的大嘴，无往不利的尖牙，将所有人吞噬。
    别说战斗了，女真人连摸都摸不到陌刀队的身体。
    寒光不断的闪现，陌刀一步一步坚实的前进，每走一步都收割者女真人的生命。
    鲜血、断肢，哀嚎，死亡，在成排并进的陌刀面前，一切的反抗都是徒劳。
    很多女真人不敢再冲击敌阵，即使背负着临阵退缩的罪名，也不去做无谓的牺牲。
    纷纷后退，但又被后面的族人推搡着向前，面对渐渐逼近的死亡。
    还有很多女真人干脆向两边散去，躲开陌刀队的正面，毕竟陌刀只有五百，正面所占面积并不大。
    但陌刀的两侧有其他的磐石营保护，再远一点又是壕沟和躲藏在壕沟里的步卒长矛。
    两侧的磐石营如同张开双臂的怀抱，开始对着这些女真人的两翼包了过去。
    三千多人，借着壕沟的有利地形，竟然想包围绞杀三倍于己的敌人。
    两边冲不动，正面不敢上，女真人只能后退。
    但后面是牵着马的族人，好不容易牵着马从壕沟阵闯了过来，一时之间又要再往回走，谈何容易？
    后面可不是一马平川，骑上马就可以退走，后面是艰难万分，崎岖不平的壕沟阵。
    就算藏在里面的步卒都被女真人的弓箭逼退了，就地上那一道接着一道的壕沟，也不是大量骑兵可以从容退去的。
    姜哲看着望远镜里进不能进，退又退不利索的女真人，爽的直拍大腿。
    徐狗说的对，让女真人的马慢下来，他们就像没了牙的老虎，好好对付许多。
    刘三刀也不知道自己杀了几个女真人，这种时候真的没空去数，只知道自己每次挥刀，就有鲜血甚至各种脏器泼洒上来。
    除了少数几个陌刀队员运气不好，女真人的箭射中了眼睛，其他人都保持着旺盛的战斗力。
    女真人缓慢的撤退着，从他们艰难走过来的路，又艰难的走回去。
    越过壕沟阵的女真人，赶紧骑上马，如风一般的向老虎嘴外逃跑，全然不顾没从壕沟阵中过来的同族兄弟。
    陌刀阵太吓人了，绞肉机般的杀戮方式，即便是野蛮未开化的女真人，也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惧。
    时间推移，陌刀的进攻节奏也缓慢下来，每一刀的挥出间隔时间也渐渐变长。
    实在是太累了。
    厚重的双层铠甲，提供近乎无敌的防御的同时，也快速的消耗着体力。
    加上陌刀的挥舞极其讲究用力的技巧，也是耗费体力的大项。
    所以陌刀阵的耐久力不如其他步兵。
    女真人将近一半都从壕沟阵返了回去，骑上马，四散逃离，毫无组织，可以说是完全的溃败了。
    等到眼前出现了壕沟，没有了敌人，陌刀队的第一次亮相演出，也算是完美的谢幕了。
    刘三刀脱下头盔，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白色的哈气从他的口中喷出。
    汗水已经彻底湿透了全身，来不及脱下甲胄，一屁股就坐倒在地。
    其他的陌刀手基本上都一样，全部瘫软的倒地休息。
    地上的烂泥混合着敌人的鲜血和内脏，被陌刀队员坐在屁股下面。
    刘三刀感觉有点硌屁股，艰难的从屁股下面掏出一只断手，远远的扔开。
    干脆大字型的躺在烂泥里，即使已经脱力，还是面对着湛蓝的天空，笑出了声来。
    刚开始只是低声的笑，然后是放肆的大笑，很快变成五百人一起毫无忌惮的大笑。
    笑到眼泪都流了出来，笑到不停的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