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苦寒，在内陆还是秋老虎闹的最厉害的时候。
但到了牛头军城，晚上的气温已经开始降低了。
风沙席卷之下，丝丝凉意侵袭，即使是火力旺的小伙子也受不住，更别说豫北红了。
赫连普金给他的要求打了个折，决定罢兵扎营十天，用来偿还豫北红的救命之恩。
但豫北红也是个死脑筋，绝不回牛头军城，说了以身阻挡大军，就待在元蒙营寨和牛头军城之间不走。
幸好元蒙许多贵族和牧骑都受过他的恩惠，拿来了帐篷，毛毡，羊皮袄，点起了篝火，还有水和吃食。
每天都有不同的牧骑和元蒙贵族来照看豫北红。
而豫北红也是倾囊相授，将自己所有的医术能讲的全讲了一遍，尤其是草原上最容易得的一些病如何防治。
从第三天开始，就有一群随军巫医，直接在豫北红的马车边不走了，伺候他的衣食起居，听他讲课，把小小马车周边，弄出一个小营地来。
赫连普金自然不会阻止，他知道这对草原是有好处的，还专门派了一队牧骑在四周护卫，以免有什么野兽侵袭。
当然，这十日赫连普金也不会干等着。
连续派出多路小股部队，绕远，从其他小路进入成州。
牛头军城只是挡住大军侵袭成州，但也不是成州唯一的路，还有数条小路，又远又不好走，还没有水源，只能小股部队袭扰，无法走大军。
赫连普金就是让小股牧骑先进成州，袭扰乡里，把恐慌的气氛造出来，等十日后大军进了成州，那就是直接收割就好。
原本作为左膀右臂，又是亲眼见识过成州营寨连堡厉害的博尔帖，应该提醒大汗一声，起码让他知道成州和其他大夏州郡不一样。
即使是种地的农民，进了堡寨也能当守寨兵士用，小股牧骑估计除了在野外转悠外，啥作用也没有。
但博尔帖啥话都没说，整日就是个赫连普金戴高帽，各种虔诚崇拜，一副彻底靠向大汗的做派。
就连元人内部都说，博尔帖是被乞颜亮的下场给吓破了胆，成了赫连普金最大的走狗。
他们哪里知道，博儿帖不是被赫连普金吓破了胆，是被姜哲吓破的。
现在的他，是姜哲安插在赫连普金身边的最大间谍。
虽然姜哲没有给他任何具体的任务，但只要自己背叛元蒙的小辫子还在姜哲手里捏着，那就要无时无刻为成州着想。
而让赫连普金膨胀，觉的自己已经征服了草原所有的民族，自己是草原有史以来最睿智强大的大汗，就是博尔帖的目标。
只有轻视敌人，才是毁灭自己。
十天，赫连普金竟然用十万大军驻足十天，来体现自己的知恩图报，简直是疯了！
时间飞快流逝，第八天的时候，牛头军城附近还是死寂一般，没有任何援兵的消息传来，倒是元蒙的小股部队已经入侵了成州。
但在堡寨系统的正常运转下，这几千人没什么用处，尝试进攻几个堡寨失利，又烧了几栋无人的空屋，就开始在野外游荡。
但他们也有个用处，让成州内部的传令信使无法出城，牛头军寨已经好几天没有收到成州的消息了。
最后一夜。
赫连普金下令，明天一早，大军进攻。
豫北红赶走了所有的草原巫医，他的状态已经十分不好了。
就算有人照顾，一个形同枯槁的老者在野外待了十天，已经让他无法承受。
而且作为圣手的豫北红也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之前已经在成州留下了自己所有的医术，现在又在草原巫医中广泛传播开来。
他已经没有了遗憾。
豫北红走出帐篷，就坐在黄沙之上，又看了一眼身后的成州。
“大人，小老儿就这点本事了，后面就要看你的了。”
手在黄沙中抓了一把，缓缓放开，沙土被风一吹，仿佛带着口信，向成州而去。
“医病疗心成无用，何时南北止戈兵……”
第二日一早，就有元蒙贵族来禀报。
豫北红坐而离世。
赫连普金赶到，看着豫北红坐而不倒的尸体，脸上还带着一丝无奈的神情。
这位心中只有病人，没有南北之分，没有种族之分，没有国家之分的圣手。
将自己的毕生所学既交给了夏人，也交给了草原。
赫连普金也流了两滴眼泪，对四周围上来的牧骑赞颂了一遍豫北红的崇高精神，但最后还是把豫北红的死，扣在了姜哲的脑袋上。
“夏人无能，自己不敢战斗，却让这么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来阻我大军。”
“无耻！”
就在赫连普金要下令进攻的时候，博尔帖不合时宜的插了一句话。
“豫圣手对我草原有大恩呀，要不我们先把他给葬了吧！”
这话一说，四周受过豫北红恩情的元蒙贵族，都赞同的插话。
“对对，先收敛豫圣手的尸首，再说。”
“夏人讲究入土为安，还要随葬，我们没准备呀！”
“我那有上好的琉璃器。”
“豫圣手在乎这些俗物吗？”
一顿叽叽喳喳，全然把赫连普金说的今早进攻给忘了一干净。
赫连普金就算不爽，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自己刚才还在痛骂姜哲不是人，派豫圣手来送死。
现在连自己救命恩人的尸骨都不收殓，也太说不过去了。
接下来又是收殓尸体，找了个不远处的山坡，挖了个山洞，暂时存放，很多的元蒙贵族都拿出了陪葬品。
甚至很多牧骑也拿了点东西来，放在山洞口。
这一折腾，就到了中午，全军所有随军巫医又来了。
他们这几天得了豫北红的传授，心中感激，非要在墓前跳巫舞，就和夏人的超度一样。
赫连普金还是没话说，草原上的规矩也是不小，大家都看着呢。
就算心里焦急，还要表现出一副悲痛的样子。
这一场巫舞就是一下午，眼看着日头西斜，博尔帖十分适时的出来打圆场。
“大汗真是有情有义，知恩图报，豫圣手在天有灵，也是很慰藉的。”
“我草原有如此高德的大汗，是草原之福，是牧民之福呀！”
“天色已黑，不如今夜全军为豫圣手哀悼，明天一早，踏平牛头军寨，不知大汗意下如何？”
赫连普金还能说什么，这天都黑了，大家都饿了，明天就明天呗。
豫北红一条命加博尔帖插科打诨，换成州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