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哗啦”,大镣费劲地挪到通铺边上,双腿悬空。小x州看到大镣的样子,赶忙走过去,弯下腰拿起一双鞋子准备给他穿上!
“不用你,眼镜过来!”大镣在叫我过去。
小x州悻悻的放下鞋子,看看我,贼溜溜的眼神带着点不怀好意。我走过去,重新拿起那双鞋子,和我们穿的是一样的布鞋,只是脚跟压着,很新。我蹲下来给大镣穿上鞋子后,大镣又费劲的往外挪,准备下地。我不知该怎么做,只能站在那儿看着。
这时,“铃铃铃……”的声音再次响起!小院子外面关上的铁门重新打开。
“放风了!”还是早上开门的那个囚犯,一晃而过。
号长看了看我和大镣
“眼镜,照料大镣,出去放风!”
我应了一声
众人都在往外走,大镣站起身,双臂下垂,仿佛不堪承受手铐的重量,微微弯着腰开始往外走。脚镣看起来有点重,而且脚镣中间的粗铁链子拖在地上,大镣每走一步,都会带动着粗铁链子哗啦哗啦的响。大镣在出门的时候,双手抓着连接手铐和脚镣的粗铁链子,用力提起来,走过了门槛。
就这样,我跟在大镣后面一步步挪出了小院子。
大院子现在成了操场。
已经有很多人,都在属于自己在的号子门口,各自分成两排排着队!办公室外面的院子中,一个身穿囚服的犯人搬出一把椅子,放在院子里,那个位置正好能晒上太阳。
武管教从办公室走出来,走到椅子前,随意的坐了上去!
“眼镜,跟着大镣就行,不用排队!”
身后的号长也走了出来,靠在门边。
“跑号的还是那货!”大镣对号长说道。
“只要能上上货,老武就用他!”
这是我第二次听到“上货”这个词,还有一个新词“跑号”。
对于号长,我无形中感到害怕,不仅是因为他是号长,更多的是因为他整个人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社会上的那些“混混”,有点肥头大耳的脑袋,双眼透着一股凶狠,左上臂纹着一只下山虎,张牙舞爪的,面露恶意,没有穿上衣,袒胸露乳,大腹便便,短粗的双腿,随意的穿着和我们一样的裤子,鞋跟压着拖拉着。不是一般的混混,还是那种带头的!
但同时,我也希望能跟在他身边,因为现在只有他能给我一点特殊待遇。
“眼镜,大镣想照顾你,以后就你照料他了,你小子勤快点!”
“嗯嗯!”我赶忙答应到。
那个跑号的犯人,走到院子中央。大声的喊着口号
“全体都有,稍息!”
......
“立正!”
院子里排好队的犯人听着他的口令,配合着。
“以10号监室为排头,向右……转!”
“跑步……走!”
最西边号子应该是10号监室,向右转后就开始绕着操场慢慢跑起来,然后是9号,8号……,一直排到我们号子1号!
“跑号”站在操场中央,不停的喊着口令。整个操场上充满了稀稀拉拉的跑步声和乱七八糟的口号声!
这一切让我感觉就像自己上高中时上操的情形。只不过,上操的人穿的不是整齐的定制校服,只不过,有老有小,跑步声参差不齐,只不过,站在操场中央喊着口令的人不是我。
关押女犯人的那一排号子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丽姐\&打开了紧挨办公室的那间号子的门。
\&出来放放风!\&“丽姐”看了看号子里的情况,随后转身走回了办公室。
门开着,但女犯人没有出来放风。
跑步的队伍每次路过女犯人关押的号子,偶尔会响起一声挑逗的口哨声,有人还会歪过头想看看号子里的情形,然后就是一阵不太大的骚动。武管教有时会大声呵斥,但大多数时候并不会理睬这些。
号长站了一会儿就转身回去了,也许他那黑矮胖的身子站的时间长了,双腿会受不了。
“眼镜,以后你跟着我就行了,没人敢欺负你!”
我诧异的看着大镣,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说,难道这又是什么对待新犯人的特殊“待遇”。经历过“服水土”后,我的心中对一切都很警惕。这应该是一个人在陌生环境中对未知事物的一种本能。
“我和你们不一样,是这里唯一的重刑犯,失手S人进来的!”
虽然我之前有过猜想,但亲口听大镣说出来,还是很惊讶!
我的脑海中第一印象就是‘S人犯’,而我此时就站在一个S人犯的身边,还得照料他!
我很担心他会不会失去理智用手上的链子套着我的脖子勒我,或者做出一些其它的伤害。但我再看看他带着的手铐、脚镣还有连着的粗铁链子,他连抬胳膊,走路都还困难,我小心点应该没有事吧!
我尽量平静心情小心翼翼的问他。
“是因为什么?”
大镣仿佛看出了我的警惕,不紧不慢的开始和我讲述着他的事情,也许是为了打消我害怕的心情,也许是为了让我能放心的照料他。
大镣名叫“张伟志”,是本地人。今年28岁,在进看守所前和几个朋友一起“混社会”,顺便找点能赚钱的营生干,但不是那种完全的\&混混\&,只是一群尚还贪玩的小年轻。
这几年,我们当地的钢铁加工业比较发达,好多外地人都想从我们当地购进一些加工好的零配件回去销售。大镣和他的朋友们在机缘巧合下,就联系上了这样一位外地客商,通过电话中的联系和沟通,成功取得外地客商的信任,独自乘车来到我们这里。
大镣和他的朋友们热情的招待了这位客商并签订了购买合同。在晚上吃完饭后,外地客商从身上背的包中,拿出一叠钱,作为合同的预付款交给大镣和他的朋友们。
但正应了老人常说的一句话“钱不露白”,外地客商在掏钱的时候,让大镣和他的朋友们看到了包内还有捆的整整齐齐的好几摞现金。大镣他们就动起了歪心思,想再问外地客商要点辛苦费。可能是要的钱数没有谈拢,外地客商拒绝了他们。
在大镣开着车送外地客商去宾馆住宿的路上,他的那几个朋友在车上想吓唬一下这个外地客商继续要钱,就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刀子威胁这名外地人。大镣也找个偏僻的田地停下车掏出了随身的水果刀。
虽然受到威胁,但外地客商一直没同意给他们想要的辛苦钱,可能晚饭喝了酒的原因,在酒精的刺激下,大镣就拿起水果刀朝那人的大腿上扎了一刀。用大镣的话说,他并没有想要把这个外地客商置于死地,仅仅只是想吓唬他一下,给钱了再带他去医院包扎好就行!
但谁都没有想到,就是这一刀,扎破了外地客商腿上的大动脉。血流不止,他们吓坏了,开始还想开车把医院送。但没用多长时间,慌乱的大镣和他的朋友们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外地客商停止了呼吸。
大镣在和我讲到这的时候,不时的叹着气,表情充满了后悔。嘴里不停的念叨\&怎么就死了,怎么就死了,真x背!\&
外地客商死后,大镣和他的朋友们又做了一件按大镣现在说起来比较愚蠢的做法。他们趁着黑夜,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挖坑把死去的外地客商给埋了。
可偏偏这个地方还长着农民种的玉米。在没过多少日子后就被收割玉米的农民发现,报了警。警察没费多少功夫就抓到了大镣和他的几个朋友,经过一番审问,大镣和他的那几个朋友如实交代了事情的经过,随后就被关进了看守所。
进了看守所后,因为大镣的一刀,死了人,判定为主犯。所以,按照规定,所里给大镣戴上了全副的刑具,成了看守所内现在唯一的重刑犯,也是看守所重点关注的对象。
听完大镣的讲述,我有点同情大镣的遭遇,虽然我没敢问他后悔的事是什么,是后悔一时冲动杀了人,还是后悔不该找个地方将死去的外地客商埋掉,还是说后悔埋错了地方。但他的做法确实应该受到严惩,即使他并不是那种穷凶极恶的人。
社会上有许多像大镣他们一样的小年轻,没有正式工作,没有人管束。三三两两相聚就是喝酒,酒精的麻痹能让人放松警惕,能释放内心的阴暗一面,可能就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举动。要不没事,要不一捅就是“大篓子”。
其实本质上来说,他们也许并不坏。
但外地客商的亲人却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可能是伤心欲绝的老母亲,可能是失去生活、泪流满面的妻子,可能还有嗷嗷待哺的孩子!大镣他们应该受到法律的严惩,作为成年人应该为自己做出的每一件事负责!
只是从我心底,我莫名的有点希望大镣能得到外地客商家人的谅解,能获得一次重生的机会!
操场上犯人们人仍旧在跑,我和大镣仍旧在门口站着。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是我从没有想到的,会把我曾经在电影中看到的情形活生生的展现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