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所在上班的时候,带进来了我的判决书和其他三个人的判决书。其中我们号长和十号号子的号长老六是二审的判决,还有一份判决书是被关在五号号子的刘海元的。
我和老杨在大概翻看完这三份判决书后,我和严所说了一声,准备把判决书送到号子里去,严所点点头答应了。
我拿上钥匙串,打开大铁栅栏后,决定先到十号号子和五号号子把判决书分别递给了‘老六’和刘海元后,最后再到我原先的号子里去。之所以这么决定,就是因为我知道号长马上就要离开看守所去投监了,而且因为我单独一个人住在一个号子里,所以没有多少机会再和号长聊聊天。
虽然说我和号长不是一路人,但自从我进了这个号子后,就得到了号长很大的照顾,尽管这种照顾主要还是和我有个在这里当副所的朋友有关。
我是个念旧的人,也是懂得感恩的人,从心底我能感觉出来,号长对我的照顾并不是敷衍,而是实心实意的在照顾着我。
三个月的时间里,很多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事情就活生生地发生在我的面前。我知道,要不是号长真心照顾我的话,即使有我的副所朋友这一层关系在,我在号子里过得也并不会很如意。在号子里照顾一个人有很多种方法,但号子里更有太多的方法去折腾一个人,也更有太多的方法让一个人‘自生自灭’,号长只要不让我受到明面上的伤害,就已经是在照顾我了。剩下的让我自己一个人‘自力更生’也是完全能说的过去的。
所以,不管是出于感激,还是出于念旧,我想在号长离开看守所之前,能再和他聊聊天,说说话。
(在这里,我说一句后话:有一个比较普遍的事实就是,在看守所中相处下来的好多人,在走出看守所后在实际生活中能再相处的可能性很少,甚至连再相见的可能性都很少。所以,我也很为自己当初在号长即将离开看守所前能和他再次聊聊天,说说话感到幸运,因为之后的好多年了,我们并没有再次相见!)
在我返回来走到原先的号子门口时,我听到了有人叫了我一声。
“哥”
刘x照常还是扒在小窗口处,看到我过来后,叫了我一声。
“嗯!”
我答应一声后,开着铁门。
“吱扭!”一声,铁门被我推开,这还是我自从住到单间后,第一次进入原先的号子。号子里还是那些人,李三正蹲在号长身后给揉着肩膀。刘x则站在门口边上一脸高兴地看着我,其他人虽然都正在坐班,但也都向我投来了尊敬地目光,就连棍子也向我露着一脸的微笑。
我径直向号长走过去,号长在看到我进来后,就推开了背后的李三,拖着矮胖的身子向通铺边挪着,准备穿鞋。
“黑哥,不用!”
我赶忙紧走几步到了号长面前,拦住了他要穿鞋的动作。
自从我成为新的‘跑号’,并且一个人住到单间后,号长对我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再是那么一脸深沉、高高在上的感觉,每次见到我后,脸上总是带着笑容,并且那个笑容中带着尊敬,似乎还带着一点谄媚和讨好。
而且每次见到我后,号长都会主动和我打招呼。
当第一次号长向我叫出“老大”的时候,那种感觉让我心里很是感觉不舒服,所以我坚决拒绝了他这样叫我,我告诉他还是叫我‘眼镜’就行。号长也没多坚持,所以就听从我的意思,一直就叫我‘眼镜’,但‘眼镜’这个称呼也就只有号长一个在押犯可以叫,剩下其它号子的号长都得称呼我是‘老大’。
“黑哥,咱俩还像以前似的,就这么坐会儿!”
我拦住号长下地的动作后,坐在他身旁,先把手中的判决书递给了他。
“行,咱俩就这么坐会儿!”
号长接过了手中的判决书,直接翻看了一下最后一页,然后随手就把判决书放在了身后。
“黑哥,还是维持原判!”
“嗯,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了!”
号长先前和我说过,他和老六上诉,只是想在看守所能多待一段时间,并没有想要能改判的。我也曾听在押犯们议论过,当事人自己上诉,一般来说刑期是不会减少的,甚至有时候刑期还可能增加,只是不知道这种说法对不对。不过,从这也就看出其实号长是不在意自己判了多少年的!
“黑哥,老大走了,你这也快要走了!”
“该来的总会来,管它别的咧,到哪儿咱也总得活!”
“黑哥,还是你能想开!”
“就那样吧,咱总得活不是!”
号长笑了笑后和我继续说道。
“嘿嘿...,眼镜,你很不错,黑哥看好你!黑哥估计用不了几天就走了,咱们这儿一般每个月送两次已决犯投监,月初和月中。今天已经二十几号了,可能下个月月初就会走!走之前,黑哥得交代你点事情!”
前几天,号长就想交代我一些号子里的事情的,但被我拒绝了,现在号长又提起了这件事,我不知道号子里到底还有什么事情是我所不知道的,让他这么想要急着交代我。
“嗯,黑哥,你说吧,我听着!”
于是,号长接下来和我说了一些这个号子里的事。
一个就是那把我曾经见过的‘小匕首’,号长让六子到厕所拿出来后,交给了我。
“眼镜,这个东西你收起来,这东西本就不能在号子里出现的!”
“黑哥,这个是怎么来的?”
我看着手中这把类似小版的匕首,一侧磨得很是锋利,拿在手中感觉沉甸甸的,就问号长。
“这个不是黑哥弄来的,是黑哥在坐上这个号长后,有人在厕所那个藏东西的地方发现的。”
“那黑哥你留着干什么,怎么不上交了?”
“号子里留着有点用,你看!”
号长说着伸出了双手,翻过手背让我看着。
“你看黑哥的指甲,不长吧!”
我看着号长伸出的那双看起来带点胖嘟嘟的双手,手上的指甲修理的都很短,但不是很整齐。而且指甲上还有那种明显是被小心割掉的感觉。
“是用这个割的?”
“嗯!黑哥不像你,时常能找管教用用指甲刀,更不能像其他那些货一样,用嘴咬,或者蹲下在地上磨,就只能用这个了!”
号长说的在押犯们指甲的事,我一直不太在意,因为我自己的指甲要是长了,到了办公室和见到我的副所朋友后,会找他们借指甲刀剪短。当然,脚指甲长了的话,都是找我的副所朋友借指甲刀用的。
其它在押犯们手上的指甲长了的话,大多都是用嘴咬掉,或者在地下磨短。但这也只是对于手上的指甲,至于脚上的指甲,这两种办法就不适用了,只能任由指甲长着。
“黑哥,脚趾甲也是用这个?”
“当然了,不用这个哪还有办法!”
“哦!那他们呢?”
我随意指了指后面的人,问号长。
“实在长得不行了,向黑哥申请后,黑哥也给他们用!”
其实,虽然没什么规定,但在押犯是可以向管教们借用指甲刀用的,但正常来说很难借到,除非你和管教关系好。一来,没有借指甲刀的机会,二来,毕竟指甲刀属于私人用品,有的管教并不愿意借给你。
说完指甲刀的事后,号长又告诉了我几个号子里可以藏东西的地方。
厕所那个藏东西的地方,我在刚进了号子就知道了,所以号长并没有再说这个地方。
“眼镜,黑哥铺位下,把铺板抬起来后,在前面‘炕沿’条下,有一个可以放打火机的地方,武警进来查号,这个地方都没有被发现过!”
号长边说边指了指他坐的通铺下面。
“嗯!知道了黑哥!”
......
号长就像和我交代临别时的事情一样,把这个号子里的一些我可能不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我。我在认真的听完号长交代的事情后,突然想到,号长为什么要把这些事情交代给我。我现在已经是在单独的号子里面住了,在号长离开后,我应该也不会再回到这个号子里的,于是就问了号长一句:
“黑哥,为什么要交代我这些事?”
“其它倒还好说,这把小刀,总得交代给一个人的!要不这里出了事,即使黑哥到了监狱也还有麻烦!......而且,黑哥离开后,估计你还得回这个号子里来!”
“黑哥,你就这么确认我还得回来?”
“黑哥也只是估计,一下子要走两个号长,而且咱们这个号子比较其它号子特殊,所以,我估计还得你回来做号长才行!”
号长和老六两个人应该是同时上诉的,所以也同时收到了判决书,而且现在能肯定他俩也是会同时被投监的。
确实就像号长说的,看守所一下子就走了两个号长,大概率上,我可能还得回这个号子里做号长才行。我倒不是说自己在看守所内有多重要,只是说这个号子很特殊,既是看守所内最富有的号子,又是看守所关押关系户的集中的一个号子,而且还是重刑犯的过渡号。
特别是对于重刑犯来说,我已经在这个号子待了三个月的时间,基本都清楚了该怎样对待被关进来的各种各样的重刑犯。看守所为了更安全地管理好刚进来的重刑犯,也需要像我这样一个对重刑犯熟悉的人来做号长。
我又和号长说了一会儿话后,才站起身来。
“黑哥,我先出去了!”
“嗯嗯!把小刀放好了,别被发现了!”
号长把那把小刀递给了我。
“行,放心吧,黑哥!”
接过小匕首后,我装在了自己裤兜里,然后向号子门外走去,在我转身要关上铁门的时候,看到号长站在地下一直在看着我。
我向他点点头,笑了笑后关上了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