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鸿胪寺别院。
此处专程接待远道而来的各国使节团,除了休养整顿外,更重要的是,由礼部派出官员,教授拜见天子的礼仪礼节等宫廷规矩。
随着月氏国公主和北戎俘虏车队的抵达,别院里忙得人仰马翻。
充满江南风情的园林,一步一景、曲径通幽。
哪怕是在严寒的冬日里,也是和广袤的草原沙漠不一样的景致。
阿勒泰公主站在窗前,出神地望着这一切。
她穿着月氏国的公主服饰,黄金和美玉构成的头饰格外华丽,衬得她奶白色的肌肤如同玉石一般,散发着莹润光泽。
一头海藻般的黑发在脑后披散开来,冰蓝色的眼眸就像高原最湛蓝的天空,盛满盈盈湖水。
好一个别具异域风情的美人儿。
“公主,让奴婢伺候您梳洗吧,明天一大早就要进京了。”
跟随她一起进京的本族侍女穆娜走进来,手中端着一盆热水。
“让我再看看外面。”
阿勒泰的声音,如同金玉相击,悦耳极了。
今天晚上,是她最后的自由了。
她舍不得睡。
穆娜知道她的心事,低声劝道:“公主,您就别想着燕将军了。”
在草原上想想没问题,哪怕知道他早已娶了公主,想想总是可以的。
但现在,要是再不收敛心思,恐怕就有性命之忧。
阿勒泰幽幽道:“穆娜,你不懂。”
她思念的并非燕将军,还有即将失去的自由。
听说大景朝的国都很繁华,皇宫很美。
可是,她一个作为被进献的公主,跟人质的作用别无二致,还肩负着请求皇帝出兵收复失地的重任。
自由这个词,从此之后,跟她再无关系。
这时,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吵嚷声。
阿勒泰蹙起眉尖,转身走回椅子上坐好。穆娜替她摘下发饰,拧了热巾子为她净面。
梳洗完毕,门外响起一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和走路时剑鞘击打在盔甲上的清脆响声。
来人步伐沉稳有力,富有节奏和韵律感。
光听脚步声,就不难想象对方是何等英姿。
阿勒泰的扶着椅子把手,整个身体往前倾着,凝神倾听。
片刻后,脚步声停在门口。
“北戎俘虏意图逃走,已被镇压。惊扰公主休息,还望见谅!”燕长青的声音传来。
阿勒泰轻轻松了口气:“将军辛苦。”
“末将告退!”
听着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阿勒泰仿佛失了魂一般,将右手搭在心口处,无力地斜靠在椅背上。
在朦胧的烛火里,她美得好像一幅能让人心碎的画作。
穆娜不敢出声惊扰她,安静地侍立在侧。
鎏金烛台上,烛火无声跳跃。
距离她们一个院落的囚房里,则是另一个世界。
鸿胪寺,有专门用来接待贵宾的精美院落,也有用来囚禁俘虏之所。
这些俘虏,毕竟都是要用来献给皇帝、彰显朝廷威严气度的,就集中在这里进行统一清洗。
洗去臭味、换上全新囚衣,把那些溃烂的伤口处理得不那么难看。
在献俘大典上,只要他们活着能喘气,就完成任务。
燕长青扶着剑鞘,双眼平静无波。
想趁着清洗时逃狱?
能活着走到京城的,都是北戎最强壮的战士。
同时也意味着,他们每个人的手上,都有大景朝百姓和士兵的鲜血。
战败、被俘,长达两个多月的艰苦跋涉,都没有让他们驯服。
这场被迅速镇压下去的逃亡,被押着跪在地上的俘虏们,眼里还闪着狼一样的光。
东林呈上花名册,燕长青看了一眼。
除去在路上因各种原因死去的,跪在这里的,还有六十多名。
场面很安静,没有人求饶。
燕长青也没有说话,拔出东林腰间的佩刀,朝着跪得最近的一人脖颈处砍去。
杀人,还是用刀更顺手。
血线飞溅,洒在他的战袍上,在地上泼洒出好大一片血迹。
东林冷静的声音传来:“六十四。”
那个俘虏捂住脖子处不断涌出的鲜血,在喉咙里发出“荷荷荷”是声音,紧接着倒了下去,再无声息。
跪着的俘虏眼里,终于出现了惊慌的情绪。
燕长青又一刀挥出。
“六十三。”
长刀所向,无情的收割着生命。
燕长青所挑选的目标,不,他根本没有做任何挑选,没有原因、完全随机。
“五十八。”
恐惧,渐渐在俘虏群里蔓延开来。
“五十七。”
他们开始躲避。
“五十六。”
原以为,马上就要进行献俘仪式,他们才冒险一搏。
就算逃跑不成,最多也就受一顿鞭笞,这点惩罚他们不怕。
根本想不到,会死人。
杀俘,他怎敢杀俘?
燕长青手持长刀,鲜血从刀尖淋漓而下,犹如死神般,巡视在俘虏群中。
“五十一。”
东林毫无感情的倒数计数声,再次响起。
而这一次,燕长青补了一刀,才把那个俘虏彻底杀死。
“刀刃卷了,换一把。”
燕长青把长刀腾空,扔给东林。
东林一把接住,从旁边亲卫的刀鞘里拔出一把,抛给燕长青。
“五十、四十九、四十八……”
室内,有异味渐渐弥漫开来。
不只是血腥味,死亡迫近,有人大小便失禁。
俘虏们彻底吓破了胆,求饶声此起彼伏。
在路上走了两个月,他们终于重新回忆起了,燕长青这尊杀神的手段。
燕长青不为所动。
他的心,早就被血与火淬炼得比钢铁还要冷硬。
一直到东林数到“三十九”,他才停了手:“就这样吧,再少就不好看了。”
扔掉卷了刃的长刀,他接过东林送上来的布巾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吩咐道:“把他们重新洗一洗,浪费衣服。”
听着他的脚步声远去,从刀口下逃生的俘虏软倒在地,眼里只剩下惊惧,再没有别的想法。
和战场上的搏命拼杀不同,毫无抵抗力的死去,是对他们的彻底羞辱。
在燕长青的意志面前,他们弱小得不值一提。
十几名鸿胪寺的奴仆端着水盆进来,清洗地面的血迹,也泼向这些胆敢逃亡的俘虏。
寒冬腊月,冷水冰凉刺骨。
俘虏们瑟瑟发抖。
好歹,他们现在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