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母亲,是汝阳王的爱妾朱鹂夫人!她给我生完孩子后,就回转汝阳郡,替他掌管情报系统,藏娇阁就是他们的据点!”
崔永唯无法,只得和盘托出。
这些连大理寺都无法审出的宝贵情报,就这样被秦瑶光施以层层心理压力后,让崔永唯心甘情愿说出来。
秦瑶光诧异转头,瞬间明白过来。
汝阳王并不能相信崔永唯,才派出朱鹂夫人到崔永唯身边,生下这个用来要挟对方的孩子。
而藏娇阁,是京中最大的青楼之一。
同时,在其他繁华的州府,亦有开设据点。
秦楼楚馆,的确是情报交换最好的地点。
手握大权的男人们,于醉生梦死的温柔乡里,总会不经意的懈下心防,透露出蛛丝马迹。
燕长青看到这一点,作为本书幕后最大的反派boss汝阳王,同样能看到。
两个人,一人为复仇、一人为雪耻,都谋划布局了十年之久。
秦瑶光收敛心神,脚步一顿,在原地微微侧身望向在地上跪着的崔永唯,声音冷冽如冰:“不耍花招了,肯老老实实交代了?”
“肯,肯!”
崔永唯连连点头:“我需要纸笔。”
秦瑶光点头允了,扬声让外面守着的人取笔墨来。
不多时,戴至隆就亲自捧着文房四宝进来。
他听见屋内的动静不小,然而未得长公主传唤,不敢擅自入内。
听见召唤,便迫不及待进来确认秦瑶光的安危。
见她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在桌上放下笔墨离去。
为了效率,大理寺如今都换成了乐阳书坊里所产的纸笔来写卷宗,只有公文和上书奏折时仍用毛笔。
戴至隆送来的,便是一套蘸水笔墨和配套的纸张。
崔永唯也算是个人物,当他明白自己失去了全部倚仗后,就干脆全盘认输。
他手上带着重枷书写不便,勉强写了几个字后,燕时晏便道:“你口述,我来写。”
母亲还在室内,燕时晏是不会让这个死囚借机脱掉枷锁机会的。
虽说是文臣,谁知道他还会不会藏着什么奸诈的心思。
母亲这般尊贵,伤了一根头发丝也是罪过。
崔永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而对秦瑶光道:“你就这么放心?”
秦瑶光愉快地笑了起来。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挑拨离间呢,要本宫赞一句吗?这等心思都快收收吧,别忘了你儿子的小命还等着我去救。”
其实,崔永唯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他只是不服气,习惯性地想要给她添堵。
想着他留在世间的唯一血脉,他顿时什么想法都没了,老老实实把他所知的一一口述出来。
燕时晏执笔,在纸上落下的字体修长劲瘦、锋芒毕露。
在练字时,他软笔硬笔双修,自有风骨。
秦瑶光凝神听着崔永唯的口述,时不时于细节处问上几句。
反复询问,是审讯中的一个小技巧。
这还多亏了她在现代看的那些电视剧,浅浅的偷师一波,方能在今日派上用场。
待确认之后,燕时晏才在纸上记下。
崔永唯知道的其实不算很多,但在这样详细的询问之下,仍花费了不少时间。
花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秦瑶光才带着燕时晏从厢房离开。
崔永唯缩在墙角委顿于地,两眼无神。
他的剩余价值被秦瑶光彻底榨干,除了等死,再没有任何活着的意义。
想起她临走前,两人的对话。
“你想如何安置你孩子?”秦瑶光问。
崔永唯颤颤巍巍道:“拜托殿下将他送回崔家族里,不求功名,好生抚养长大娶妻生子也就是了。”
他把汝阳王出卖了个彻底,只能指望他被制服,不敢再多想。
否则,儿子落到汝阳王手里,会有什么好下场?
不如送回崔家,好歹能平安长大,延续香火。
古人对香火的执念,可谓深重。
秦瑶光在心里这么感叹了一句,答应下来。
戴至隆带着人在外候着,见秦瑶光出来便迎上来见礼:“有劳殿下。”
在里面跟高强度崔永唯斗智斗勇,秦瑶光有些疲惫。
她按住眉心揉了揉:“戴大人,请借一步说话。”
方才由燕时晏录下来的口供,有崔永唯的签字画押。凭此口供,就能立刻将汝阳王治罪。
然而,此事兹事重大。
汝阳王乃就藩的亲王,有钱有地有私兵,暗地里更不知道蓄了多少兵马。
并非他有罪,立刻就能逮捕归案之人。
不仅如此,还不能透露出风声,让他起了警惕之心。
否则,他要是自觉没了退路,立刻起兵造反的话,就会连累万千无辜百姓为之送命。
此乃下策。
见她神色郑重,戴至隆立刻心领神会:“是,殿下请随微臣来。”
他命人将崔永唯押回死牢,又将人手都遣散了,才在前面带路,往他办公的厅堂而去。
燕时晏跟在秦瑶光身后,眉头微皱,仿佛在思考着一项极重要之事。
秦瑶光低头看见他的神情,便笑着问:“怎么了?”
“母亲……”
燕时晏犹豫片刻,伸手勾住她的宽袖下摆,显然有话想说。
他们正站在大理寺衙门的天井内,戴至隆走在两人七八步开外。
秦瑶光对寒露使了个眼色。
寒露会意,让府里跟来的人四散开来,隐隐围成一个扇形,将母子二人拱卫其中。
“好了,你可以说了。”
秦瑶光蹲下身子,丝毫不在意衣裙下摆垂落于地,认真看着他的眼睛。
见母亲如此重视自己,燕时晏眨了眨眼,缓声道:“母亲,您当真要把那个人的儿子送回崔家吗?”
“他的身世,恐怕……”
燕时晏虽然不知道前因后果,但从刚才在厢房里崔永唯与母亲的对话里,能推测个七七八八。
且不论前因,母亲才是令崔永唯入狱的人。
是以,假设那个孩子长大后要复仇,第一个要找的人就是母亲。
他必须要告诉母亲,这其中蕴藏的风险。
“儿子觉着,他没安好心。如果真的只要让人平安长大,何苦要送回族里遭受白眼?”
私生子是什么遭遇,他清楚的很。
燕时晏抿了抿唇,下定决心道:“母亲,儿子认为,不必对他遵守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