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不好,沙尘暴”,转眼商队开始出现骚乱,已有人骑着骆驼驾着骆驼朝这边跑来:“快,到那边山丘去躲一躲,沙尘暴来了”
众人望过去,天边不知何时已飘起了墨云,墨云飞快的向着这边涌来,墨云之下,漫天黄沙滚滚,如开闸的海水一般汹涌而来,瞬间远处的沙丘开始变化,前面所有的一切都被淹没在滚滚而来的的沙尘中。
青年见状上前拉住少年的手道:“往山丘跑,在那边集合。”
少年却拽住了他,一双眼眸有着奇异的神采,他看着他说道。
“来不及了,我们得找块布打湿水遮住口鼻,趴下。” 。
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大块布,打开适才喝水的水袋,几下将布打湿,道:“还不快过来帮忙?”
几人没有反应看着青年,“照他的意思去做。”青年开口。
几人都是武功高手,两三下已把布撕开。
“快,趴下别动,手牵着手,不管发生什么都别松手,懂?” 少年又道。
转眼漫天黄沙以滚滚来到眼前,商队的跑得慢的,已被风沙卷走,呼啸的风声,漫天的沙尘淹没了一切。
沙尘暴狂暴肆掠,似一把无形的手,想要把地面上的一切卷走。想到什么,少年撒腿向最近的那匹骆驼跑去,飞快的揭开上面的食物和水。
“你做什么?“青年一向沉稳的话里带了怒意,一把抓住她的手,往回跑。
少年还来不及趴下,身子已被狂风卷起,一只强有力的手死死的抓住他的手腕,用力将他拉住,但风势太强,如果不放手,只怕青年也会一起被风刮走。
“公子!”随行的几人大惊失色,刚想上前,那青年已喝到:“都给我趴着别动!”
几人素来把他的话当作圣旨,一时之间都不敢上前。
“快放手,要不我们两人都会被刮走的!”少年急道。
“住口。” 青年冷冷的道,手里丝毫没有松开。
风暴将男子一并卷入了空中,飞快地移动着,少年有些心惊,青年到现在还不曾放开他的手,突然感觉到被卷着的风势有些停滞,透过蒙着眼依稀看见下面是一片树林。青年的手紧紧握住树枝,另一只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腕。
少年用力向青年靠近,另一只手努力的抓住了另一片树枝。
两人深陷风暴之中无法交流,但少年始终感觉到那双手强劲有力的拽着他。
风势减缓,两人似有感应一般,用力向地面靠近。
夹杂着石粒的细沙把裸露的肌肤刮得生疼,手腕子是细细密密的生痛,但两人总算是落地了。
“趴下”隐约听到一个声音,还没有来得及想,手腕处感觉有股力量拽着自己向下,少年趁势趴了下去。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随之而来是铺天盖地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一切安静了下来。
少年悉悉索索探了探,青年拉着自己的手松开了,他慢慢的从沙尘里爬了出来。
从怀中掏出一个折叠的小铲子,刨啊刨,总算将那青年从沙堆里刨了出来。
解开青年蒙在面上的布料,他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吓了一跳,温度怎么这么低,忙把身上的水取出,扶着那青年起来喂了几口,那青年方缓缓睁开眼睛。
“你傻啊,长得这般聪明,刚才干嘛不松手。”少年没好气的道。
“我若松手,你不就完了。”青年的声音有几分虚弱,少年被他呛得说不出话来。
“算了,不跟你计较了,先吃点东西,补充下能量,我待会四处看看,估一下我们离来的地方有多远再做打算。”
说完,他从怀中取出肉干,撕了一块下来,又分成两半,递了一块给青年。
少年的嘴很小,吃起来却很快,青年的吃相却很文雅,用手将肉干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放进口里,莫名让人看了觉得赏心悦目。
“吃相都这般斯文,你定是中原哪家权势人家的公子哥吧,中原那般锦绣繁华,你大老远的跑到这西域来做什么”
少年嚼着肉干问道。
“家里想要做些皮货生意,我过来看看”青年道。
“皮货生意?!”
少年想了想道:“唐国有的是丝绸瓷器茶叶,大食国有的是玻璃器皿,金器银器,西域有的是瓜果汗血宝马,而我们有的是皮货,商人来往各国,让各国互通有无,到是很好,只是最近唐国取消了和匈奴的边境贸易,边境上局势紧张,这一趟,估计会空手而归。”
“你看上去年纪尚小,怎知道这些?你家里是做生意的。”
“嗯?是啊,是啊,我家里也是做生意的,整天听他们说这说那,不想知道也了解一些呀”。少年看向他,眼珠转了转,道:“ 我这个样子,你怎么还能看出我家里是做生意的。”
青年道:“你身上穿的那身明显不合身,定不是你的衣裳,那鞋子虽然有些赃污,上面绣的骆驼却有着很好的绣工,那应该是匈奴贵族家才能穿的。你脸上应是涂了一层易容的东西,因为你身上皮肤很白”
“你怎么知道我身上很白,你,你 ….” 少年吃惊的睁大眼睛,”流氓“差点脱口而出。
“你手腕上面的皮肤很白,所以你一直用宽大的衣服遮着。”青年淡淡的道。
难怪,他盯着自己的手腕看,少年闭了闭眼睛,道:“好吧,我不跟你计较,你这人也太狡猾了。”
“我只是观察事物比较仔细而已,你这样跑出来,家里人不担心吗?”
少年低头,神色有些黯然,低头掏出贴身戴着的一个玉件来,又有的道:“ 原本家中派了人保护我的,是我偷偷甩开了他们。”
少年手指捏着胸前的玉牌摩挲着,那是一块一寸大小的于阗玉,玉质莹润光滑,上面雕刻着一株凤羽花,雕工精细,花姿极美。
青年的眼眸微微眯了眯。
少年叹口气道:“我想姐姐了,这次我偷跑出来去唐国,忽而巴特跟着我,后来我被讨厌的人盯上,不得不东躲西藏,乔装打扮,到了乌娅里,本想找些盘缠,却被你逮着了。”
“忽尔巴特找不到我,肯定会告诉姐姐,姐姐一定很担心我。”
少年埋头,一手抚摸着那块玉,下巴靠在弯起的膝盖上,有些认命的道:”哎,看在你人不错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了,反正我也要回去,到了王廷,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来找我。”
“你姐姐很宠你。”
“我从小没有父母,姐姐对我就是母亲一般的存在,还有姐夫,他们是这世间对我最好的人,再过几个月,姐姐就要临产了,我真想快点回去看一看。”
“你姐姐怀孕了?”声音低沉平缓,不知为何少年却听到了一丝别的情绪,那情绪隐隐让人有些不安。
他抬头看向他,迎上的是一双如海深邃的眼眸。
“你是该早点回去,你姐姐怀着孩子还要替你操心很辛苦。” 青年淡淡的嗓音道。
少年点点头:“你叫什么名字,我只知道你姓龙,知道你的名字,回到匈奴,我让姐姐姐夫好好感谢你。”
青年本不想回答,不知为何还是说了“龙丰。”
“龙丰?我叫凤羽,你可以像姐姐一般喊我羽儿。”
“凤羽?你果真是个女孩子。”
“这你又怎么看出来的?” 凤嫣诧异看向他。
“你不愿和男子同骑一匹骆驼。”龙丰道。
“可我后来不是答应了吗。” 凤羽不服气。
“太勉强,还有你发脾气的模样,不似男子,除非,....”
“除非什么?”凤嫣不由好奇。
“除非你是个断袖!”
“我不是短袖!” 凤羽气道。
“嗯,所以你是个女孩子!”
……..
如果手上的水和肉可以扔的话,凤羽一定扔了过去。
凤羽探查了回来,龙丰靠着一棵胡杨柳休息。
“怎么样?” 龙丰问道。
“原来的地方在此处的东南边大约300里的地方,走回去大概需要3天,就我们手里粮食和水,没办法走回去。不过,这里已经很靠近沙漠北部边缘了,现在我们从这里出发,在天黑前应该能到十几里外的魔鬼城,第二天早晨从魔鬼城出发,晚上坚持一下走一部分夜路,可以到大沙漠边缘的小镇萨迪茉。但是得想办法通知你的那些手下,让他们走出沙漠和你汇合。”
自从女子身份被揭破,凤羽懒得再伪装自己的身音。
女子的声音清澈明亮,落在耳中很是动听。
“你怎么判断方向和距离的?”龙丰有些好奇,凤羽显然对这片沙漠很是了解。
“这里夏天,风都是从东南方向刮过来,我们来的地方自然就在东南面,从那里走出沙漠需要三天的时间。这片胡杨林应该则更靠北靠西,我在地图上看过,这里就是沙喀石胡杨林,离最近的小镇萨迪莫就200多里的路程。”
至于估算距离,那是因为这样大的沙尘暴一个时辰能跑300里,我们在空中待了也是差不多一个时辰的样子,沙漠里光靠脚程,一般一天能行100里就不错了,所以要走回去差不多需要三天的时间。”
“这些东西你从哪里学到的?”
“跟商队的人学的啊,我以前曾经偷偷跑出来,跟着商队到西域那边去玩。” 凤羽满不在乎的答道。
“魔鬼城又是什么地方?”
“那是像城堡一样的沙山群,那里一到晚上,有风的时候,会发出可怕的悲鸣,老人们说是是那些走不出去死在沙漠里的人的鬼魂在哭泣。不过行走在沙漠里的商队却会刻意的把夜间休息的地方安排在沙山里里,地势挡风,可以烧火御寒,驱除狼群。“
“你不怕那些鬼魂吗?”
“他们怕火啊,何况,姐姐说人坏起来的时候比妖魔鬼怪还恐怖,我人都不怕,怕什么鬼魂?”
说这话的时候,凤羽微微仰着头,看着前方,一双眼睛明亮晶莹仿佛有星星落在里面,格外的明亮。
“那走吧,我的那些手下,知道怎么找我。” 龙丰站起身来,身子突然有些不稳,凤羽上前扶住他,疑惑的道:“你受伤了,我看看。“
她扶着龙丰坐下,蹲下身才发现他的裤管处一片血渍已经干涸,和皮肤粘连在一起,凤嫣伸出手去,被龙丰抓住。
”刚才想要勾住那棵胡杨,撞伤的,不碍事。“
凤羽没有理他,另一只手猛地用力一撕开,只听”哧“的一声,龙丰皱了皱,小腿那处被扯得血淋淋的,一条又深又大的伤口呈现在眼前。
”这样下去不行,天气热很容易感染,必须处理。“凤羽的声音清澈低沉,让人不容置疑。
龙丰看着她,不再反对。
她在手掌上抹了一些白色的膏状物,然后取下龙丰蹀躞带上挂着的水袋。
让龙丰拿着水袋倒水清洗自己的双手,偏黑粗糙的一双手的易容被洗去,一双白皙洁净娇嫩的手出现在眼前,和没有洗去易容的手腕形成鲜明的对比。
龙丰默不作声的看着,薄唇抿了抿。
“你倒水,我帮你清洗伤口。” 凤嫣道。
她将龙丰受伤的腿摆直,一双骨节分明修长如玉的手握着水袋,细而晶莹的水流泻下来,一双纤细柔软的手清洗着伤口,在沙丘和黄沙为背景地方有一种特别的暖意在流动。
那双小手温柔的摩挲着皮肤,所到之处酥酥痒痒的感觉甚至掩盖住了伤口的疼。
近在咫尺的脸不曾卸去易容,黑而普通,但是眼睫毛却长而浓密,微微的上翘,那双明亮的眼睛此刻专注而认真,易容后的鼻梁现在细看也能看出,原本的的形状是十分秀挺的。
她长得其实并不像那个人,但是可以想见她定也是个十分美丽的女子,今年她应该有十四岁了吧,那个人还好吧。
低头,心中有些苦涩,他的唇角微微上翘,那是一个有些自嘲的笑容。
正想着,龙丰顿时感到小腿一阵清凉,疼痛感减少不少,抬头看见凤嫣正拿着一瓶浅绿色的药膏涂抹在那伤口上。
他知道一定是止痛防感染的药膏。
凤羽此刻也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又看看龙丰,突然撩开他的衣袍。
”你做什么?“ 男子声音清冷,修长的手抓住了女子的手腕。
“我的衣裳和你的外衫都不干净,看着你里面的衣裳还算整洁,撕一块下来包扎,要不沙子钻进去的话会再次感染,那会很麻烦。” 凤羽被他抓住的手有点疼,言语中有些微恼。
龙丰心中叹了口气,估计在匈奴长大,她并不知汉人的男女之妨。
“我自己来。” 声音轻柔了好多,他放开凤羽的手。
凤羽看着他,也不说话,只是等他扯下一片衣襟来,帮他把伤口包扎好。
龙丰站起身来,两人一前一后的在沙漠里走着,龙丰走得很慢,没有皱眉,没有说话,但是额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走在前面的凤羽几步走回来,一把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肩上,道:”我知道你们汉人有男女之防,不过照你这个速度,走到半夜也到不了,我借你点劲使使,是为了早点赶到魔鬼城,你若再挑三拣四,我可不会陪你在这沙堆里待着。“
龙丰皱了皱眉,终是没有再拒绝。
到了魔鬼城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你有火石吧,我去捡点柴火来。”
夜色中也不知凤嫣是怎么找到一些干草,靠着一处沙丘,凤羽点燃篝火,篝火离龙丰很近,看了他一眼坐在了离他几步远的地方。
龙丰看了看四周,起伏的沙丘在黑夜中如同静默的影子,风中隐隐有哭喊声传来,却并不是很大。
一旁的凤羽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一双手不由自主的就抱住了身子,缩成了了一团。
他突然想起沙漠一到晚上就会很冷,而他可能是因为感染,身子一直发烫,又坐在这里火堆旁,竟是没有察觉。
想了想,他站起身来,朝凤羽走过去,想将她抱到自己身旁离火堆近的地方,少女的身体比他想象的还要冷,他刚把她抱起,凤嫣的双臂就紧紧的抱住了他。
身体一僵,她这是把自己当做热源取暖了,他想将她的手扒下来,又不敢用太大的劲,竟是扒不下来。
皱皱眉,转头看向沉睡中的女子,火光映照着凤羽的脸,明明暗暗,她的睡相很安恬,呼吸也很均匀,叹了口气,终是任由她抱着。
他身体很烫,她的身体却柔软而带着清凉,好似有降温的功效一般,让人感觉很舒服,鼻尖似乎隐约还有一阵很淡的幽香,困意袭来,他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晨风很冷,感觉有个柔软的身体偎在怀中,龙丰睁开眼,低头看到少女那张偏黑的没有什么特色的脸。那个紧紧抱着自己的少女,不知何时偎在了自己的怀中。
无奈的揉揉太阳穴,他伸出手想将少女从怀中挪出来。
感觉到他的动作,少女立刻睁开了眼,晨光熹微中,那双眼里的光彩比朝霞还要瑰丽,凤羽没想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这样一张精致的俊颜,呆了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他怀里去的,隐约记得昨夜睡着之时感觉堕入冰窟,后来似寻到了什么热源,然后很不要脸的抱了上去。
眨了眨眼,她若无其事地从男子怀中挪出来, 手很自然的探上男子的额头,在龙丰微微蹙眉的一瞬间,女子轻柔的嗓音很认真地说道:
“总算不烫了,昨晚你的身体很烫,不停的说胡话,吵死人了,我一靠近你,你就抱着我不放,我身体凉,就顺便给你降降温了。”
看着她一本正经说谎的模样,龙丰的唇角扯了扯。
“喔,那我要多谢你了!” 扬起的那声喔,让凤嫣听出了一丝戏谑。
凤嫣有些着恼,咬唇道:“你也不用感谢我,你需要降温,我需要温暖,我们各取所需而已。”
女子耍性子有些刁蛮的模样由又黑又瘦的“少年”做出来,有些,嗯,好笑和违和,却又偏偏很可爱。
龙丰的心情愉悦起来,伸手在“少年”有些乱蓬蓬的脑袋上揉了揉,“嗯,虽是互取所需,我还是会记得姑娘的恩情的。”
调笑的语气还带着平常不曾有过的柔和,凤羽看着他有些懵,自从遇到他,就只见过这个贵公子深沉冷漠的一面,几时见过他这般和颜悦色过。
晨风起,扬起男子天青色的袍裾,他清俊的眉眼干净清透,大漠戈壁从眼前褪去,他是那个从江南的水墨画中踏波而来,沾染了一身江南烟雨的温润公子。
十六岁的少女,心有涟漪轻起,原以为除了那个人,不会再有遮掩心动的感觉。
水波潋滟眸望向他,不经意间流转出的艳色动人心魄,龙丰的心突然狠狠痛了一下,不知为何那双眸让他感觉很熟悉很亲切很-心疼,他不知这样莫名的不可控制的情绪从何而来,微微转过目光。
凤羽将有些凌乱的头发扎成了马尾,两人匆匆吃了早餐。
他看着她将白皙的手掌再次易了容,心中不由想着,若是她除去易容,换回女装会是什么样子,唇角已有了微不可觉的弧度。
清晨的阳光洒在沙山上,给沙山镀上了一层玫瑰色的光,沙山四周一簇簇的开着一些叶片很小的植物。
凤羽在那些植物前蹲下去,开始采摘。
“这是什么?”
“这是骆驼刺,骆驼在沙漠里很多时候靠吃这个充饥,有时在沙漠里的人也会吃这个来补充一些能量。我们的粮食不够了,以防万一,这个东西可以准备一些。“
“好吃吗?”
“把它烙进饼子里吃,味道很好的。”
龙丰闻言走了过来,蹲下,摘下一片放进嘴里,酸涩的感觉在口中蔓延。
他微微拧眉,耳边却响起女子清脆的笑声:“不过呢,若是单吃的话,味道就很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