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烨用手帕擦了擦嘴角,让人撤了早膳。
“人既然已经救了回来,你也应该是实现当初允诺的条件。”君烨淡淡道。
“听凭王爷吩咐。”
“你的炼丹本事,我还是知道一些的。子霄阁今后一半二品丹药,一成一品丹药皆由你来炼制。至于炼制是何品种,都有专人来告诉你,到时候你交了东西便可。炼丹对应的药材,都会按量供应。除此之外,每个月你可以随意炼制一次丹药,留为己用亦或是送人,皆由你安排。”
南弋听着君烨的话,这对她如今的情况来说,不失为一个好的转折点。即便是每个月要做苦力,可终究还是有些好处。
就算是只能炼制一些普通的丹药,也好过什么都没有。
也是,给个巴掌再给个甜枣的事,她不答应也得答应。
“是。”南弋低头答应道。
君烨看着她这般好说话的模样,倒是觉得自己方才说了那般多的话就是在在说给自己听。
这人还真是,油盐不进呐。
她似乎,对着自己永远是这般冷冰冰的模样,哪有照顾那个影卫那样仔细和耐心。
她讨厌自己么?
刚进了燕无归休息的院子,便看见他在院子里走动着。
南弋面色一怒,“谁让你下床走动了?”
燕无归被她这么一训,倒是不敢出声,只呆呆地站在原地,像是一个犯错的孩子。
他乖乖的进了屋子,看着南弋的眼色坐在床边。
“粥都喝了么?”
“喝了。”燕无归立马道。
“照顾你的人呢?”
“他们还有事在身,我便让他们都走了。”
南弋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丹药道:“将它吃了,解开封住的两处经脉,调息打坐一个时辰。”
燕无归乖乖听话将丹药给吃了,想起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怎么了?有什么话说就是了。”
“此次我去的地方是南疆,见到了……阿落和你之前说的那叫沈景遥的影卫。”
南弋看着燕无归,“阿落?”
燕无归压低了声音,开口继续说道:“我去南疆本是奉主上的命令去办事,在回程之前临时接到调令,去了阿落所在的‘诡启’之地。”
“诡启?”
“是,阿落告诉我,那个地方,叫做‘诡启’。”
叶思莞揉了揉脚踝,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手帕。
“小姐,您歇一歇吧,已经练了一个时辰了。”
“不久便是圣上大寿,此舞还有欠缺。到时候,文武百官都看着,你想让他们看本县主笑话么?”叶思莞汗水湿了鬓角,想着方才的舞还有何不足之处。
“您这般辛苦,可二小姐今天却约了那些世家小姐去游玩赏花,奴婢当真是替您觉得不值。”
叶思莞理了理衣袖,在侍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二妹一向贪玩,父亲都不曾说她,我这个长姐也不必开口。她行事如何,到底有姨娘替她看着。对了,父亲进宫议事回来了么?”
那侍女回道:“将军已经回来了,现下在书房处理公事。”
“打水替我沐浴,将我在厨房炖的汤取下备好,我稍后会送去给爹爹那里。”
“是,小姐。”
不久便是圣上大寿,如今龙腾国各地州丞都上表贺寿,进献礼物。
它国使者也陆陆续续都到了盛京,又逢上一年一度的水阳节,就显得更加热闹,盛京的盘查巡逻也越发严格和频繁。
她这一贺寿之舞,编排练习了许久,算下来也有两个多月了。她虽是善舞,却也不敢松懈。
毕竟,她代表着整个叶家和将军府。
叶思莞换了衣服,领着侍女到了叶山书房外。
她敲了敲门,开口道:“父亲。”
“是思莞么?进来罢。”
叶思莞乖巧笑着说道:“女儿炖了汤,爹爹不如先来尝尝?”
她吩咐侍女放下,拿出两个小碗来。
“可又是鲜鱼蘑菇汤?爹爹可不想再吃了。”
叶山一想起那鱼汤,顿时就有些腻味。连吃半个月谁受得了?
“这回女儿做的是参鸡汤。爹爹尝尝还合不合口味?”
叶思莞盛好了一碗送到叶山面前。
“味道不错,我女儿的手艺越发好了!”
“爹爹每日处理公事,操劳不已,女儿也只能以此尽尽孝心。”
叶山叹了叹,“若是你那个妹妹能像你这般让我省心,我也就知足啦。”
叶思莞一愣,又笑了笑继续道:“二妹还小,且又是贪玩的。若是再过两年,定能长大懂事不少。”
“但愿如此罢。再过两年,你恐怕也要嫁人了。去年你已经及笈,这提亲的人不少,也没见得你中意哪个人家。趁着圣上大寿,你倒是可以好好挑选挑选。为父也好替你提前把把关。”
“父亲,怎么又提起说亲的事来了?思莞哪里想这么早嫁人?”
叶山叹了口气,“你从小随我去了南疆,骨子里到底还是像南疆的女子一样,敢爱敢恨。我只怕你到了这盛京被拘束习惯了,错失了姻缘便是要后悔的。你娘亲临走前交代我一定要好好留意你的终身大事,如今爹爹我又怎么能放心呢?”
叶思莞道:“女儿明白,若有中意的,定不会瞒着爹爹。”
叶山看着她道:“你与我说实话,你对那煜王可有意思?”
叶思莞听见叶山这么问,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没法承认,也不能否认。
初见那一身白色临风的青年,到底是扰乱了她心中的湖波。再后来,她对自己心中所想,也说不清道不明了。
“父亲不会拿你的终身大事做筹码,只是凭心而论,煜王文采斐然,举止言谈皆有风度,眼界开阔不拘于一方之地,且模样俊朗非凡。于你,的确是良人良配。但父亲也有私心,如今盛京情形变动不定,煜王是个能主大事的人,深藏不露,不会困于浅滩。若是能与煜王结亲,对于叶家来说,是一大助力。其中利害关系,想必你也是知晓几分的。为父便不再多说。”
对于宴会初见的他,叶思莞明白自己恐怕是惊鸿一瞥便动了心,从此再也无法忘记了。
喜欢吗?
想来是喜欢的。
否则,她也不会代替父亲与他见面接触,不会在诗文会上偷偷看他,不会时常穿素色的衣裳,不会描摹他的诗作,也不会现在想起他是心中泛着甜味。
叶思莞故而眼中含笑,像闪着星星一样。她的脸颊红了些许,又像是春风拂过桃花,娇羞无比。
“那思莞,便烦请爹爹,为女儿觅得良婿。”她笑道。
叶山激动道:“你当真中意煜王?”
“是,思莞心中属意于他。”
第二日,燕无归的毒已经全部清除,身体无碍。
南弋擦拭着青玉药鼎,缓缓触碰它鼎上奇怪的纹路。
只是,她有些心不在焉。
南弋回想着燕无归和她说的那些话,更加觉得君烨这个人深不可测。
起初,到千机山子霄谷的时候,见到那般隐蔽的杀手训练组织,心中难以掩饰震惊。
这样一个算得上大型的杀手组织,其背后的人脉资金权势,难以想象。
当初,阿落和沈景遥被分到暗夜阁,去了南疆一处地方。
她原以为也只是去寻常办事,做个普通的杀手而已。却没想到,那个地方叫做“诡启”,是一处比千机山更加神秘的地方。
而燕无归为何会接到命令去了那里,只是因为暴露了行踪,且他们身上东西十分重要,因此不得不寻求了“诡启”的帮助。
到了那里,燕无归等人待了两天,他知晓阿落也在那里,阴差阳错进了一处花草丛生白雾弥漫的地方,而那里也藏着一座楼阁。
而恐怕就是这一次,燕无归才无意间中了毒。他恰巧遇见了阿落,听阿落讲才知此处是搜集天下各方情报的地方。
除此之外,还是一处秘密培养死士的地狱。
地面上花草丛生,一片太平。可就在那片土地之下,一批死士被没日没夜地训练,入毒,最终变成杀人的利器。
燕无归没有亲眼见过那样的场景,只是听阿落仅仅知道的描述,便已经觉得可怕。
更何况,还有不知道的。
南弋扔下沾着灰尘的抹布,看着门外阳光满地,倒觉得有些冷意。
这世上,到底有太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把人训练成只知道杀人的武器,践踏着众多尸骨,一步一步达到自己的目的。
南弋不知是该称颂君烨的野心,还是该夸奖他的能力。
只是,她心中明白,她对这一切只有深深的厌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