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极其年轻,但是很陌生的少年。
少年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款式略显老旧,他身形纤细瘦削,肤色白皙,相貌清秀,撑不起来黑色西装的深沉感,又佯装镇定,有一种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的既视感。
滑稽又可笑。
姜清野蹙眉,转头看了一眼总助理。
总助理额角瞬时滴落一滴冷汗,“这位先生,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这个少年赫然是沈安白。
他的手攥成拳头,掌心里赫然是今天上午翻出来的那枚小金锁。
攥的很紧,紧到手心出了汗。
“我有事和小姜总谈。”
沈安白竭力镇定地说,他腰背挺得很直,微微抬着下巴,抿着唇,塑造出一副雨中荷花的坚毅模样。
姜清野把手抄进大衣口袋里,听见这句话,随意地瞥了沈安白一眼。
那神情说不出的懒散。
“什么事?”
他嗓音略有些沙哑,估计是感冒了。
沈安白看着他。
姜清野今日穿了一身黑色大衣,大衣里面是一件西装。白色衬衫显得人斯文又清俊,那双桃花眼潋滟至极,可是看向他的眼神异常清明。
“这件事情很重要,所以我希望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听见。”
沈安白睫毛颤了颤。
他现在只觉得愤怒委屈,他明明是姜家的孩子,名正言顺的二少爷。
姜清野该是他的哥哥,傅京州该是他的先生。
他本该拥有的荣华富贵,全部都被人抢走了。
这个人仿佛一个小丑,在他面前洋洋得意。
姜清野抬起修长手指,揉了揉太阳穴,尾指上装饰性的银戒闪着流光。
他只觉得这个人是真奇怪。
不动声色地看了总助理一眼。
总助理立马说:“这位先生,我们小姜总现在还事,要不你下次来找前台预约一下,再和小姜总仔细谈谈?”
这段话任谁听了都觉得敷衍。
沈安白胸口沸腾着一团火,他激动地说:“哥哥,我才是你的亲弟弟。”
姜清野这抬起眼皮,仔仔细细打量了沈安白一眼,在沈安白期待的目光中,开口说:“你没睡醒?”
沈安白差点窒息。
“我没有开玩笑,我说的都是真的!”
沈安白猛地举起手,大厅里人来人往,他故意提高了声音,露出手里的小金锁:“我才是姜家的二少爷,姜喃是个冒牌货。”
这话一出,周围几个打工人纷纷停住了自己的脚步。
甚至还响起了低低的抽气声。
姜清野这才变了脸色:“出去说。”
沈安白以为他相信了,便兴高采烈地点头:“好的,哥哥。”
姜清野率先走在前面。
公司外面有露天停车场。
姜清野走到自己那辆黑车前,抬抬下巴,“上车。”
沈安白看着这辆黑车,车身线条流畅,低调奢华。
他以前只能看着别人开这种车。
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坐上去。
不。
不只是坐上去,他回到姜家以后,豪车,大别墅,圈里顶级资源,都会朝着他靠拢。
他被人偷了的人生,终究会拿回来的。
姜喃,你给我好好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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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安白坐上车,屏着呼吸看着车内的装饰。
原来,豪车里长这个样子。
姜清野从另一边上了车,他关上车门后,目光仿若寒潭一般,盯着沈安白。
这位小姜总的气势很有压迫性,沈安白莫名觉得不自在。
几秒后,他又反应过来,自己才是受了委屈的那个。
他攥紧了手里的小金锁,看着姜清野,声音带着委屈至极的颤音:“哥哥,你是不相信我说的吗?”
姜清野:“别喊哥哥,咱俩还没熟到那种程度。”
沈安白:“……”
他抿着唇,“哦。”
姜清野垂着眼皮,目光落在沈安白紧紧攥着的手里,“我看看你刚刚拿的东西。”
沈安白犹豫了一秒,摊开自己的手心,“给。”
姜清野接过那枚小金锁,仔细看了几眼,最后在小金锁底部找到了一行印字。
jiang。
是了,确实是他们家找工人打造的小金锁。
姜清野自己也有一个。
他一开始以为这人脑子有问题,在胡言乱语,看到这枚小金锁的时候,他却不得不考虑一下了。
“你怎么会有这个?”
沈安白眼睛一亮,他立马回答:“这是我从小到大就戴在身上的。”
其实沈安白撒谎了。
这枚小金锁确实是从小就在他身上的,但是从初中起,沈安白就不再戴了。
他一直觉得这是假的,里面估计灌了铜 。毕竟以沈父沈母的经济实力,根本买不起这么大的金子,更别提这精美的工艺。
“我知道了。”
姜清野说完,挥挥手,“你先回去吧,我稍后会联系你的。”
沈安白愣怔了。
为什么会让他回去?
难道不应该接他回姜家认祖归宗吗?
“哥哥,你不应该带我去见见爸爸妈妈吗?”沈安白攥紧了手,小心翼翼地问。
“就这一个小金锁,不能证明什么,你知道吗?”姜清野说。
其实他大可以找医生做个dna检测。
但是他不打算这么做。
毕竟以后要是谁都来说,自己才是姜家的孩子。
来一个人做一个检测,姜家挣的钱就全交给医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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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姜家老宅。
姜喃坐在沙发上看电影,一边嗑瓜子一边看得津津有味。
这部电影还是沈星礼沈大影帝演的。
这人虽然平时不着调,但是演技是真的好。
姜喃竟然完全不出戏。
听到院子里响起汽车引擎声的时候,姜喃扭头看着保姆,“是我哥吗?”
保姆笑着点头说:“是大少爷回来了。”
姜喃甚至都顾不上看电视,踩着拖鞋,兴冲冲去了院子。
外面的温度依旧很低,姜喃身上穿着一件单薄的毛衣,下身一条牛仔裤。
姜清野下了车,就见粉毛少年探头探脑地站在门口。
他双手抄着兜,兜里放着一枚小金锁,已经被他摩挲过很多次,沾了他的体温。
他看向姜喃,姜喃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乐呵呵地问:“哥,节目组的经费加了吗?”
姜清野失笑,走过去,在他脑袋上随意地推了一下,说:“就知道要钱。”
姜喃振振有词:“我们家粥粥一向娇生惯养,出去旅游的话,衣食住行一定都要最好的。”
姜清野;“你还挺宠他的。”
“那当然了。”姜喃抱着胳膊,“那可是我的老婆,身为感动华国的年度好alpha,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渣吗?”
“我怎么就渣了?”姜清野不满。
姜喃啧啧道:“人家骆航这几天都瘦了五六斤了,我听咱妈说,你俩刚分完手,人家瘦了,你倒是吃嘛嘛香,你这不是渣这是什么?”
姜清野:“……”
“我懒得跟你说这些事情。”
“切。”姜喃扭过脑袋,头顶的小粉毛被一阵风吹过,顿时仿佛地里的庄稼一样,东倒西歪。
“不说就不说,我找我老婆去。”
姜喃说完,正要走,毛衣突然被人揪住。
他扭头看着姜清野:“你疯了吗?”
姜清野垂着眼皮看着他,突然从兜里掏出另一只手。
姜喃吓得要闭上眼睛,“不是吧?我就开个玩笑,你还要打我?”
姜清野被他气笑了,“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东西?”
姜喃边问边睁开了眼睛。
只见姜清野一手拽着他的毛衣,一手勾着一个小金锁。
小金锁工艺很精美,但是可能是时间已经长了,光泽不复以前。
姜清野问:“怎么样?”
“挺好看的。”姜喃慢吞吞地点头,说完,他想了想,又说,“但是我觉得你要是把这个送给骆航的话,有点不太好。”
姜清野;“你不认识它?”
姜喃顿住,他和姜清野对视一眼。
男人桃花眼一如既往,看着懒散,但则是暗藏锋芒。
肚子里总是揣着一肚子坏水。
估摸着得有六七斤。
“我该认识吗?”
姜喃小心翼翼地问。
姜清野:“你……算了。”
他没再强求,把小金锁又塞进兜里,松开姜喃的毛衣,说:“进去吧。”
姜喃:“好哦好哦。”
他率先走了进去。
姜清野则是盯着他的背影。
其实他和姜喃以前根本不熟。
姜清野比姜喃大六岁,姜喃出声那年,姜清野早已经去了国外上学。
他从小就在国外,跟着外公一起长大,直到博士毕业,这才回国接手家里产业。
他对这个弟弟也不怎么亲近,从他回国起,姜喃就一直自己单住,姜清野跟他说话他也爱答不理,一门心思想进娱乐圈,想和傅津川结婚领证,直到最近这几个月,两人才算熟了起来。
或许是姜喃结婚了,成熟了不少,姜清野才看他顺眼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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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京州正在和姜父下棋。
姜清野自小在国外长大,棋艺不行,姜喃更别提了,让他安安静静坐在这里都是个问题。
姜父平时就爱下棋,也就傅京州来的时候,他才能在家里下个尽兴。
姜喃抱着小猫走到阳台,一张口就是告状:“爸,姜清野刚刚又欺负我。”
姜父落下一枚棋子,“你哥又干什么了?”
姜喃委屈巴巴地说:“姜清野扯着我的衣服不让走,还把我毛衣扯坏了。”
傅京州蹙起眉:“哪里坏了?”
姜喃指着自己左边肩膀处的毛衣,“这里。”
他今天穿的这件毛衣,是何叔亲手织的。
大体是白色,下摆绣了一只姜喃最爱的猪猪侠。
傅京州和姜父两人认认真真看了半天,最后发现,有一处的毛线被扯松了。
姜父说:“喃喃放心,等爸和州州下完这局棋,就去收拾你哥。”
姜喃满意地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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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安白心不在焉地回了沈家那个小房子。
房子在三楼,沈安白刚上了三楼的楼梯,就发现自家门前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西装革履,面色沉沉,他听见动静,回过头,看清沈安白后,眸色瞬间复杂起来。
“白白。”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沙哑。
沈安白心口莫名一疼,“你怎么来了?我们不是分手了吗?”
傅津川刀塑般俊逸的面容闪过一抹痛惜,“我还没有同意,就不算分手。”
沈安白:“但是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他的手抖得有点厉害。
毕竟是那么多日夜耳鬓厮磨的人,而现在,他要对他,恶言相向。
“我想清楚了,你爸爸是私生子,传出去不好听。”
“更何况……唔……”
沈安白瞪大了眼睛,唇上多了一抹温热。
男人伸手扣着他的后脑勺,吻得异常激烈,像是要把他吞下去一样。
沈安白鼻尖一酸,他眼眶瞬间红了,连忙伸手推傅津川。
傅津川是alpha,身形高大,沈安白的推搡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一吻结束后,傅津川伸手抹了抹沈安白通红的眼角,“你明明也很舍不得我,为什么要说出分手的话?”
沈安白吸了一下鼻子,“够了,我说够了。”
“傅津川,我真的不喜欢你了,你懂吗?”沈安白说,“我们俩只是信息素在作祟,根本不相爱,你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我也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傅津川瞬间顿住。
他微微垂着头,高大的身形在狭小的楼梯间被阴影所笼罩。
“我不相信,是信息素在作祟。”
沈安白抿着唇。
他面露挣扎,“好吧,我告诉你事实吧,我已经找到了我的亲生父母,咱俩已经不合适了。”
傅津川:“你的亲生父母是谁?”
沈安白犹豫了下,不知道要不要说出来。
万一说出来后,傅津川不答应分手了怎么办?
就在沈安白沉默的这几秒,傅津川大手攥着沈安白的肩膀,“白白,就算你的父母是杀人犯,我也不会分手。”
“我爱的是你,不是你的父母。”
沈安白唇瓣颤抖了下。
他一边觉得有这种alpha这么爱自己,是一种甜蜜。
但是一想起姜家,这就是一种甜蜜的负担。
于是他没有再看傅津川,沉着声音,冷声道:“我已经想好了,咱们分手吧。”
“标记我会去洗,以后就不要联系了。”
他的声音比外面凛冽的风还要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