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快到家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一个人在自家门前徘徊。
    到了近前，才看清来人是谁。
    “你来这干什么，想报仇吗？”
    来人是昨晚想要抢劫他的彪形大汉，此时的他没了昨晚的凶神恶煞，倒显得局促不少。
    听到周正的话，他连忙摆手。
    “不不不，我不是来找事的。”
    “我叫顾青河，是来投靠你的。”
    “嗯？顾青河？”
    正在开门的周正动作一顿，诧异的转过头来。
    “投靠我？”
    “我只是个普通老师，投靠我做什么？”
    顾青河连连摇头，解释道：“昨晚我醒来之后，青竹把后来发生的事都告诉我了。”
    “我知道，你是个有见识的人。”
    “我们不愿意抢劫，但我们不抢劫过不下去。”
    “听你说的话，我知道你有办法让我们不被抽成，所以我想跟着你。”
    周正凝视着顾青河，不放过他表情的一丝变化。
    “昨晚你下手那么狠，还动了刀。”
    “可不像你现在说的那么无奈。”
    顾清河苦笑，“我也不愿意这样。”
    “只是除了我，我们那几个兄弟，谁还敢抢劫。”
    “一阵风都能把他们吹倒。”
    周正打开门，走进家里，倒了杯水。
    “进来说吧。”
    “先喝口水。”
    顾清河连忙走进来，接过水一饮而尽。
    周正又给他添了两次水，足足喝了三碗，他才停下来，不好意思的看向周正。
    “我今早上就出来了，问了很多地方才找到你这。”
    周正表示理解，搬过一个石凳，坐在他对面。
    “你们那么多人，既然担心被人抽成，为什么不到城里找个正经工作，非要呆在码头？”
    顾清河为难的看着周正，双腿不自觉的扭动了一下。
    “我能不说吗？”
    周正眉头一皱，也不说话，就看着顾清河。
    顾清河脸上都快纠结成一团，半晌，才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可以说，但对你不是什么好事，你还要我说吗？”
    周正只是点点头，依旧没有说话。
    无形的压力，让顾清河坐立不安，眼前人只是简单凝视着他，就让他感觉浑身不自在。
    他咬咬牙，猛地站起身来，朝屋外左右看了一眼，确认没人后，才来到周正身前坐下。
    “我们是团匪。”
    周正眼睛一眯，轻声道：“团匪？”
    顾清河像是豁出去一样，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义和团，通缉犯。”
    “五年前，我们就被打散，所有人感觉天都塌了。”
    “八国联军侵华的时候，最后的力量也打光了。”
    “剩下的就是我们这样的小人物，四处流窜，躲避朝廷的追捕。”
    “我们不敢出现在朝廷面前，不敢去大城市，只有在码头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才能勉强生存。”
    周正打量着顾清河，思索片刻，又问道：“你们十几个人都是团民？”
    顾清河连忙点头，“我们都是，傅青竹是我师妹，其他人都是逃窜途中收拢的人。”
    “本来有三十多个，这些年来东躲西藏，就剩十八个了。”
    周正站起身来，来回踱步，忽而问道：“你们经常吃不饱吗？”
    顾清河勉强一笑，一脸苦涩。
    “我们的钱本来是够用的，但在我们住的地方，有很多当地帮会的人，他们每天都要收保护费。”
    “我们怕暴露身份，不敢闹事。”
    “所以...”
    周正仔细观察，发现顾清河并没有说谎。
    在这个时代，和朝廷作对，没有高个子撑腰，下面的人其实根本没有什么信心。
    他们只想着能有饭吃，只要能吃饱，给谁干活都一样。
    一旦领头的人死了，立刻作鸟兽散，说白了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周正脑中思绪万千，等到顾清河忐忑的时候，周正才开口。
    “我可以答应你们，不过，你们必须搬过来，必须听我的。”
    “不能再抢劫。”
    “我找事给你们做。”
    “从今以后，洗心革面，好好做人。”
    “能接受吗？”
    顾清河一阵迟疑，周正的要求超出他的想象，他无法决定。
    周正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想法，“这样吧。”
    “你先回去，和你兄弟们商量一下。”
    “愿意，明天就过来。”
    “不愿意，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顾清河迟疑的点点头，周正从锅里摸出十个小土豆，塞给了顾清河，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回去吧！”
    顾清河捧着手里的土豆，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
    “这...我...你...”
    周正微笑着拍了他的肩膀。
    顾清河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郑重向周正鞠了个躬，才转身离开。
    周正站在窗边，轻轻掀开草席窗帘一条小缝，观察顾青河离去的场景。
    等到顾清河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他立刻出门，抄近路走到顾清河前方，躲在大山之上，静静等待顾清河到来。
    没多久，顾清河的身影出现，一边走一边吃着土豆，步伐很快。
    周正跟了一路，看到顾清河把十个土豆都吃完，并没有出现扔掉的情况。
    又跟了一段路程，没有发现别的情况，这才返回家。
    喝了杯水，他开始回忆今天和顾清河相遇的一幕幕，以及一路跟随所发现的情况。
    “应该可信，阴谋的概率不大。”
    “那是我故意挑选卖相不好的土豆，寡淡无味，他走远后没有扔掉，反而全吃了，说明平时吃的食物档次大致差不多。”
    “若是油水充足的人，即便饥饿，吃下五六个暂时止住饥饿，就不会再吃，反而会嫌弃土豆，在无人之处随手扔掉。”
    “若他心怀不轨，必不敢独自一人前来见我，后方肯定有人远远跟随，我跟了他一路，一直没有发现可疑情况。”
    “可以信任百分之五十。”
    思考完毕，他又开始了今天的总结。
    “周正”的社会活动很单一，就是学校和家庭，不上课的一天，就去码头扛包赚钱，供应自己的生活，以及学生们的学习开销。
    以前“周正”体弱，挣不了多少钱，一直没有攒出课本，仅仅攒出了铅笔和作业本。
    这些是消耗品，几天就得更换一次，才让“周正”显得如此贫穷。
    记忆中，周正从这些村民手里收回了孩子们的教育权，就连女孩子也一个不落的进了学校。
    还有教室的修建、布置、桌椅，这些都是周正组织村民们完成。
    周正已经无法感受当时周正的心情，但他能感受到其中的难度。
    能在这个年代，做到男女平等受教育，已经说明了很多东西。
    “原来，渺小的你，也有伟大的想法。”
    “这，就是你选择的路吗？”
    “我，是否，能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