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北方歉收、北方官仓暂时缺粮是不假,可是北方地广人稀、人口不多。”苏威拱手道:“而冀州和幽州南部百姓富足、家家皆有余粮,可令冀州官府一边以官粮通过飞狐陉、井陉应援并州北部,一边在民间收购。”
黎阳仓位于黄河北岸的冀州汲郡,但遗憾的是永济渠还没有修好,所以黎阳仓的粮食远水解不了近火,如果通航了,这个官仓的粮食倒是可以经永济渠,进滹沱水,直抵幽州恒山郡,再从井陉进入太原,路线虽然比较长,但是一装上船只,即可昼夜不停行驶,所以时间并不用消耗太久。可是最为关键永济渠还没有修完,苏威也只有采用这种笨办法了。
想着常平仓位于‘中流砥柱’以西,不须经过急流暗礁遍布的‘三门峡’,苏威又说道:“当下下正值水势涛涛的雨季,汾水水量极大,大型粮船可以畅行到太原,而中型粮船可抵楼烦郡和马邑郡之交。臣建议用大船把常平仓之粮运到太原,再以中小船只把粮食送到楼烦关一带。”
“此法可行,就这么来办!”杨广沉吟半晌,又吩咐道:“北方十年九旱,此法只能应急一时,实非长久之计。未免日后又匆匆忙忙、慌里慌张,立刻着令工部于晋阳宫吩咐选址,修一座大官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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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苏威是尚书右仆射,负责管理尚书省兵部、刑部、工部;搞建设这种事,都要由他来统筹;每当工部递交建设方案,一般由他和工部尚书拿去尚书省“答辩”,之后形成正式的方案,交给内史省过一遍,觉得好则下令执行,但是负责复审的门下省要是认为还是不当不妥,可驳回,让尚书省重新修正。
尚书省重新修正以后,则是不走以前那个程序了,而是直接拿到议事堂答辩,看看是真的不合适呢!还是内史省、门下省恶意刁难。
“并州北部是解决了!那么雍州北部,又如何解决?”杨广冷冷的问道。
这下子,把大家难住了。
三门峡的中流砥柱在雨季可以通粮船,但壶口瀑布却不行,而关中官仓空了,百姓又受购粮风潮影响,只买不售,所以苏威的方法在雍州这里是行不通的。
杨集起身道:“凉州位于黄河上游,船只能够直接开到壶口瀑布,应援河套地区更是不成问题,如果朝廷实在没有办法解决雍北缺粮之事,那就把这个任务交给凉州好了。”
雍州北部的河套平原是肥沃之地,那里河渠众多、水源充沛,早在西汉时期,朝廷便开始大规模开发这一带了。可是从东汉末年到启民可汗被轰走的漫长时间之内,那里皆是胡人的天下,而胡人以游牧为主,导致汉朝建立起来的农田水利早已不复存在。
现在在那里生活的人,胡化十分严重,要是官府不去引导他们,他们肯定会继续游牧下去。当地官府现在也不是没有努力去改变、去引导,但是农田水利不是那么好建的,所以守着河套平原的百姓在灾情面前,根本就无力自给自足。
杨集也知道河套平原的情况,见到大家一时间拿不出什么及时又有效的办法,而他好歹也是大隋亲王、尚书令,他自然不能继续置若罔闻、装聋作哑了。
然而当他此言一出,满殿皆呆,包括杨广在内,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杨集,仿佛都在说:你们凉州这些个穷鬼,天天跑来哭穷、一个比一个会哭,你们都快揭不开锅了,能有几斤粮食啊?
手上没粮,你在这里装什么大爷啊你?
沉默了半晌,裴矩这个老岳父终是还是比较疼女婿的,他怕杨集不明就里、湖里湖涂的领下这个重任,于是站了出来,向杨集说道:“大王有所不知,旱情影响了雍州五原、榆林、灵武、朔方、盐川五郡,便是凋阴郡和延安郡也受到一定影响。”
杨集这下更加好奇了,向杨广拱手一礼,问道:“圣人,虽然灾情严重,但灾情不是一下子冒出来的,朝廷和地方官之前为何不做准备呢?”
刹那之间,因为杨集承诺而窃窃私语的大殿又安静了下来,气氛也变得相当诡异起来。
“这也是朕好奇的地方。”上首的杨广因为杨集那一问,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然的笑意,可以说,杨集把他的问题以及恼怒所在,全部问出来了。
他身子微微前倾,目视下首诸臣,语若寒冰的问道:“诸公,如果朕记得不错,年初大朝会的时候,朕就定下北巡大计、地方官也纷纷说了北方灾情。对于这些,为何没人在意、为何没人提前准备?都跟朕说说,究竟是谁的错?”
一下子,绝了一些人即将到嘴的话,民部尚书杨文思无奈,只好出列告罪道:“圣人,是微臣严重失职了,恳请圣人赐予微臣戴罪立功的机会。”
“那你立刻前去太原,按照苏相之言,解决并州缺粮的问题。”见“责任人”磨磨蹭蹭半天,终于出来认罪了,杨广神色稍稍缓和了一些,冷冷的说道:“鉴于你严重失职,降为检校民部尚书,行尚书权。”
杨文思松了一口气,拱手道:“谢圣人!”
见他那轻松的模样,站在中间的的苏威、裴矩相顾一眼,心下尽皆暗自一叹:圣人现在的安排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否则的话,圣人应该让杨文思坐镇大兴、指挥四方,而不是让他堂堂一个尚书去太原跑腿;然而杨文思想必还不知道、他已令圣人失望透顶了。
杨广心中确实对这一脉失望透顶了;于他而言,杨集等皇族子弟是他不可或缺的核心势力,而弘农杨氏是整个皇族不可或缺的核心势力,所以杨家哪怕一而再再而三的激怒他,他都没有放弃杨钧一脉,甚至还把异常关键的民部尚书给了杨文思、礼部尚书给了杨玄感,然而这两位实在差强人意。
堂堂一个民部尚书,竟然在三四个月的时间之内,连这种大事都没有重视、没有办好,这要是放到战争期间,那还得了?若非即将北巡、不能“临阵换帅”,他真想把杨文思一撸到底。
“卫王,不知凉州可调多少石粮食应急?”看向穷虽穷、但关键时刻却能跳出来扛的穷鬼兄弟,杨广眼中多了一丝暖意。
杨集说道:“六七十万石凑得出来!如果给我时间,再加百万石,应当也不是问题。”
这下子,所有人又呆住了。
相对于几大粮仓的总储量,其实一百六七十万石粮食就是一个零头,算不了什么。但是这些年以来,朝廷在粮食方面,被杨集索要得麻木了。现在在大家印象中,凉州就是一个商业高度发达、很有钱却十分缺粮的“穷光蛋”;而州牧府更是穷光蛋的“集中营”,他们在粮食方面的开销,都记载得十分详细。
详细到一石、一斗,这得多穷的人,才干得出来啊?然而作为穷光蛋们的首脑,杨集此刻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说出这么一个数字,着实令人接受不了。
当然也有很多人知道凉州并不是那个样子,但其中一部分人和杨集关系比较铁,不会在这个事情上拆杨集的台;一部分人则是不敢拆杨集的台,毕竟那又不是他们财产,而杨集又没有中饱私囊、确实用到实处了,他们无缘无故得罪这种大人物做什么?至于最后一部分人心理比较黑暗,他们巴不得杨集多“骗”朝廷、巴不得杨集把朝廷支援物资据为己有,这样就有了弄死杨集的罪证了。
“卫王,你真的可以拿出这么多?”苏威这个仆射也湖涂了,他只记得朝廷给凉州数目最多的时候是仁寿三年的四百万石、最少的时候是不久前杜如晦搬走的一千斗,中间总共有多少次、数目各是多少,苏威完全不知道。
但是苏威和朝堂上的很多人都有一个共识:觉得杜如晦好歹也是一个大州的商曹,可是那家伙竟然连一千斗都拿、而中枢一千斗都能让他心满意足,足以见得凉州缺粮缺到天怒人怨的地步。
杨雄也不相信杨集拿得出来,他正色道:“卫王,凉州好不容易才有现在这个局面,你可别为了支援雍州,把凉州大好局面给毁掉了!”
“凉州现在真的有粮食啊!”杨集也意识他们那个团伙成了《狼来了》中的那个小男孩,谎话说多了,现在讲真话已经没人相信了;如果是平时,他一定乐呵呵的退下,但雍州北部又急着要粮食救命,他怎么可能继续装穷呢?
“算了算了!”杨广挥了挥手,杨集要是说三四十万石,他信,毕竟打仗之前,杨昭给凉州送去了很多粮食,而杨集又打得这么快,所以剩下三四十万石比较正常、比较合理。但问题是已经送到西海郡了。
与其从西海郡运回来,日后又要补上去,倒不如用船只把常平仓的粮食运到壶口瀑布前,再卸船走一段陆路,然后再装上北边的船只。这样岂不更省事省时省力?
当杨广将这个想法说出来,杨集立刻不说话了,既然大家都认为凉州没有粮食、又有了解决的办法,都就继续装穷好了。
【昨天写得非常乱,就不发了;连晚改了下。这章补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