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枝意过去的时候，看见的是一个穿着老汉衫，脚踩胶鞋的中年人？
衣服很旧了，白色的老头衫洗的发黄，鞋子上也满是泥土。
可满头白发，看着怎么也不像48岁的样子。
沈枝意看过他的资料，立城那边也调查了季远一家。
在季楚5岁那年的除夕，季母失踪，季远报案可至今没有结果，成了一个悬案。
之后季远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的将季楚拉扯到如今，上了大学，成了老师眼中的好学生。
眼看着前途一片光明。
可……
季远浑浊的眼里全是泪水，“警……警官……我，我能看看……看看他吗？”
“可以。”
沈枝意走了过去，“我带您去。”
“谢……谢谢……”
“根据《公安机关办理刑事案件程序规定》第二百一十八条，为了确定死因，经县级以上公安机关负责人批准，可以解剖尸体，并且通知死者家属到场，让其在解剖尸体通知书上签字。”沈枝意说完，顿了一下，声音轻柔：“当初我们警方给您打过电话确认，所以我们已经对尸体进行了解剖，可能……”
不太雅观。
季远浑身一僵，愣在那里，感觉喉咙发干，之前想了很多的画面都生生地打散。
他忍住内心的酸涩，艰难的张了张嘴，用沙哑地声音轻声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我虽然没怎么读过书，可季楚一回家就经常念叨那些什么什么法律法规，我懂！我都懂！”
沈枝意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说谢谢理解？
显然不合适。
这世上的人总是有人情味儿的。
“谢谢理解。”
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周尚锦冷沉着脸看着季远，没有语气波动地道了句谢。
沈枝意：……
她收回刚刚的话。
这世界上真的有这种没有人情味儿的人。
接下来的路程，就是周尚锦将人带进去的。
至于原因？
哦，周尚锦这人有洁癖，不喜欢不相关的人进去，他总感觉有其他人进去了以后，就不干净了。
有一次江时鸣风风火火地跑进去，周尚锦解剖完将整个法医室给来了个全面消杀。
沈枝意和叶欢也不是非得进去不可的人，尸体谁没事儿想看？
等了一会儿，季远脸色有些苍白地走了出来，颤巍巍的，落寞的站在门口，抬了抬脚步还是止住了，回头看向皱眉的周尚锦，“警官，等案子破了，能不能让季楚走得漂亮些？”
“你……”
“会的，会的！”
叶欢急忙冲上去，生怕周尚锦说出什么伤人心的话来，拉着季远就准备往外走，“大叔你放心吧，这是我们的职责，走，我带您过去，我们可能还要问您一点问题。”
沈枝意诧异的看着这一幕，下巴因为震惊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周尚锦冷冷的望了她一眼，然后走了进去。
随后，周尚锦戴着手套，手拿一瓶很大的喷瓶，开始到处喷洒。
沈枝意：……
惹不起惹不起。
-
“大叔，这是解剖尸体通知书，您先签个字。”
尽管已经解剖了，但该有的文件也得补齐。
该到齐的人到齐了，叶欢坐在季远面前，开始了基本的询问。
流程走完，沈枝意才开始问道：“季楚平时是怎样的一个人？”
“季楚……他平时就不太爱说话，每次回家就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我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可能是在看书吧……”
“看书？”
“对，他从小就喜欢法律这块儿的东西，小时候就喜欢抱着法律的书看，整天都是什么法多少条，我也不懂。”
这是沈枝意没想到的，季楚竟然不爱说话还从小就对这块感兴趣。
感兴趣这倒没什么。
不太爱说话？
根据季楚的同学、室友、老师所说，季楚这个人外向，和谁都聊得来，不然也不会去参加辩论赛。
一个不爱说话的人参加辩论赛这不符合常理。
至少绝大多数不会这样。
季楚同学室友老师的描述是这人彬彬有礼，待谁都很温和，斯文优雅。
季楚父亲的描述是不爱说话，不与父亲交流。
季楚邻居的描述是看着人冷冰冰的，不好交流，对谁都不热情。
三方，三种性格。
季远的描述和邻居的描述也可以对上，可与季楚在学校内的描述完全是对立的。
所以，季楚到底是哪种性格？
“您上次和季楚联系是多久？”
“六……六月中吧……”季远不太确定，拿出手机开始翻找通话记录，“当时要放暑假了，他说他这个暑假就不回来了，要去参加辩论赛，准备实习什么的。”
“这孩子自从上学以后就不爱回家，也不爱和我说话，和我说的最多的，就是拿钱。”
季远叹口气，“老人常说儿女是债啊……是债……”
叶欢忍着，差点翻了个白眼。
孩子不爱联系父母，也不单单只是孩子的原因。
现在多少孩子是因为失望？
最初每天回家都想和他们分享在学校的趣事，可大人的回答是什么？
一句一句的全往心窝子里戳。
长大了，没这么常回家了，想打个电话联络联络微不足道的亲情。
结果电话刚接通，就是又来要钱，钱钱钱，你就不能少花点……
然后就是无止尽的谩骂。
虽说知道父母没有恶意，但这样谁还想和父母联系？
叶欢在一旁拍了通话记录以后，又坐下问道：“除了6月28日那通电话，您就再也没和季楚联系过？”
“没……没有……”
季远摇着头，一直摇着。
“警官，到底是谁杀了……杀了我家孩子？这孩子尽管不爱说话，但他肯定不会做什么坏事儿的！”季远猛地抬头，“他从小就想当法官，不可能做坏事的，他没做坏事到底是谁杀了他？”
季远顿时感觉喉咙哽咽起来，嘴角不自觉的抽动了几下，嘴唇也忍不住地哆嗦起来，他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声音，泪水却再也控制不住，顺着脸颊淌落下来。
季远的问题，沈枝意等人给不出回答，叶欢再问了几个问题以后，将季远送了出去。
“哎……你说这造的什么孽啊！”
“杀人偿命的孽！”
“你不是帮顾无期看监控去了吗？”
慕叙白揉了揉眼睛，丧气道：“再看下去，我快瞎了。”
“找到了！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