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光笼罩着山巅，天穹洞开出一个巨大的空间，像一面椭圆的镜子，星光灿烂，万千星辰聚集在其中，离他如此之近，仿佛伸手可摘。
    方凌站在山巅，不禁心生“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如一粟”的感慨。
    沐浴在天穹的极光中，他体内的那团光亮了起来，法则之力和对星辰的感应，逐渐恢复，唯独神念仍被禁锢。
    周身散发出来雾气，瞬间又在身上凝成一层冰霜。
    他记得神兽族的外经功法中，有一门《无往生》的锻体秘法，对恢复一般的肢体伤势极有效果，据说此功法修至最高境界，可让断体重生，故这门功法深受神兽族人的推崇。
    当然，相较于人族的修魂魄还真身的那门秘法，尚远有不如，毕竟《无往生》这门功法是在真身尚存的前提下修练的。
    不管那些有的没的了，眼下《无往生》对修复脚伤倒十分适用，他脚掌已见白骨，没有灵药，仅靠《无往生》调动自身机能，伤势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复原的。
    他盘膝坐下调息休养，抓紧恢复。
    这里环境过于险恶，且不说这种极寒了，就那笼罩山巅的极光，对他的修为说压制就压制，说屏蔽就屏蔽，他丝毫没有把控的能力，简直把他玩弄于掌股之间，一旦面临突变的险境，哪里还有自保之力？
    但他相信，极光既然存在于世间，就必有天地法则的属性，只要给他一些时间，就能领悟掌握，使之成为他的大道法则。
    提升修为固然重要，但来到这里的初心，可是为了灵天血芝而来的。
    在山下时，山峰没入极光中，看不到山顶的模样。
    实际上，山巅十分开阔，山峰像被凭空削掉了，沟壑纵横的山岩上，覆盖着一层晶化的薄冰，黑色的山岩透过晶莹的冰层散发出黑黝黝的光泽，放眼望去，开阔的山巅虽不能尽收眼底，但一眼也能看一个大概了。
    光秃秃的山巅，哪里有灵天血芝的踪影？他心里猛的一沉。
    这里的冰岩较薄，看不出岁月的沉积，不似山下那样的万年冰封，而且山岩黝黑，像是高温灼烧造成的。
    “看来这里的确降临过天火。”
    他愿意相信，事实上，除了这里，他也实在想不出哪个地方会出现天火。
    极寒之地，又有天火降临，也只有这里能长出灵天血芝，山巅没有，不代表在这座冰山的别处没有，可是，天火何时降临？
    十年？百年？还是千年降临一次？
    十年百年，勉强尚可，若是千年，即便他修至破虚境可以等得起，那女子呢？她是一缕残魂，还能残存多久？
    他刚平静下来，心情再次焦躁不安起来。
    “为何一定要等天火降临呢？”
    那女子悠悠的声音传进他的脑海，“如果这里就是你说的地方，无数年来，不知降临过多少次天火了，那就应该有天火淬炼过的灵天血芝啊！”
    方凌苦笑道：“灵天血芝不是我们想像的那样，神兽族的典籍中说，经历天火淬炼的成熟体，如果不及时采摘，很快就会消融于天地中，回归自然，这也是它另一个奇特的地方。”
    “噢，这么变态啊！生在极寒之地，还要生长万年，又需天火淬炼方可成熟，之后却又瞬间消融于天地之中！”
    那女子感叹不已，“这好生为难你了。”
    “它就是这样的生长习性，用你的话说，这是它对应天地自然的一种规则，我们改变不了这种秩序，不过，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我不知道自己能否修到混元、创世那个境界，但修到破虚境，增获千年寿元，我自信是没问题的。”
    他真的好想问她，她能否等到那个时候，但终究没有问出这句话，他害怕知道结果。
    那女子似乎知道方凌的想法，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这个少年，愿意在此守候千年，等待天火的降临，只为她能修回真身，如何不令她感动至深？
    方凌感到气氛有些压抑，忙转过话题，乐观地说道：“而且，谁也不知道上次天火降临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或许三五个月后就会重新降世，也不一定啊！”
    那女子被他异想天开的想法逗笑了，说：“理论上这种可能是存在的。”
    到了这里，方凌反倒不像以前那样急切了，受极光的影响，他无法动用神念探寻，但他认定所寻之物就在这座冰山中。
    他在山巅修养了数天，脚伤渐好，修为也恢复到往日的巅峰状态。
    这天，他体内的“圣世光明”神典忽自生感应，脑海中多出了一些信息，身体竟然开始吸纳晶蓝色的极光之晖。
    它不似星辉那样浩瀚、磅礴，经识海归化于大道法则，入气海，化为真元之力，极光之晖入体后，就化为一道晶莹的冰丝，引领着神念游走周身脉络。
    这是他从未看到过的景象，他以前看到过体内的识海、气海，却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看到体内的世界，那是一个艳丽无比的红色空间，一道道涓涓的小溪，流淌着淙淙生命之水，在天空中蜿蜒交错，汇集成河，天河的两岸，花开无数。
    极光之晖化成的晶丝，所过之处，搅起一片混沌，溪水流淌得更加欢快，河道变得更加宽广，两岸的无根之花绽放得愈加鲜艳。
    那根晶丝在体内游走，最终不知消失在何处。
    方凌发现肌肤上覆盖着一层油脂状的污垢，心念微动间，那层浊物就化为尘埃脱离了身体，消散在空中。
    他调息试探，觉得身体轻爽了许多，胸间膻中的地方出现一个极其微小的晶蓝光点，除此之外并无异常。
    他不知道那个极小的晶蓝光点代表着什么，总之，没有坏处就行。
    星辉贯体后，他开始对“圣世光明”有了感应，紧接着就恢复了对星辰之力的引动。
    极光入体至少表明了他与极寒世界的某种融合，对这个世界的法则有了感知，在眼下的这个险境中已有了自保的筹码。
    但能否让“圣世光明”更进一步呢？能否通过极光法则的领悟感知到天火的存在呢？是否能像引动星辰之力那样，引动天火降临呢？
    他为自己这个想法感到无比兴奋，心中充满了期待。
    此后一段时间，极光之晖源源不断化入体内，化成的晶丝不断拓宽体内的经络，经络变得愈加坚韧强劲，皮肤排出的浊物渐少，极光晶丝最终消失在膻中处的那个蓝晶光点中，但光点的大小一直没有变化。
    在极光笼罩的山巅，他仍不能驭空，神念已经可游离体外数尺之远，只是仍难以化神凝形，好在脚伤恢复得很快，行走已无大碍，或是体内经络的变化，他修至普光境时，身体一直外散的光芒，如今已得到了控制，不再像以前那样，身体时刻发光。
    自进入冰川雪原以来，那女子的话明显少了许多，按理说，白玉板指是独立的空间世界，她应该不会受到极寒气候与极光的影响。
    他蓦然想到一个不愿面对的可能，他知道，终将要面对这种现实，他唤醒了那女子。
    女子看出他的担忧，说：“来路上，我记忆恢复了一部分，但是残魂开始有了消弱的迹象，确实感到有所不支。”
    “一定是你急于恢复记忆，过多地消耗了魂力所致，不去想不行吗？我只认识现在的你，你在原来的世界是怎样的，与我无关，也与现在的你也无关。”
    “你真的认识我吗？你可是从没有看到过我啊！连名字你也不知道啊！”
    那女子强作欢笑，随后又安慰道：“不必紧张的，只是消弱而已，又不是说我马上就不在了，放心好啦，我还能维持一段时间的，不过，我听你的，顺其自然好了，不再强求去想以前的事了。”
    那女子说的没错，方凌从没见过她的模样，所以算不上真正的认识，可是他不这样认为，他们相知相伴，一路走来，那女子的存在，在少年的心中，已经产生了一种亲情，把她当成自己唯一的亲人，他希望她能好好活下去。
    方凌知道那是对他的安慰，也明白她所说的维持，肯定不会太长久，她自身的消弱，是必然的，就像人族的寿元，终有尽时，但恢复记忆，消耗魂力显然是加速她消弱的主要原因。
    坐等天火降临，显然已经不切合实际了。
    哪怕是一年，他都不敢等下去，只有尽快修出极光法则，借助“圣世光明”神典引动天火降世，尽早回到原来的世间，帮她修回真身，在这期间，如有可能。
    最好先帮她从那块石头中解困出来，收集来的那些灵草也要派上用场，尽快为她温养魂魄。
    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要找到灵天血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