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明月升起,圆月当空,月色皎洁,深邃的夜空繁星点点。
将士们看着那轮皓月,心中生起淡淡的思乡之情。
妖兽似乎也感受到今夜的明月异常明亮,趴着的脑袋悄悄抬头看向夜空。
润河从篱笆小院后面流过,水面上波光粼粼,一抹月光从后墙的那扇窗户照射进来。
近半天的静修,方凌的神念有了一些恢复,但仍十分微弱,因闭气自观,他没听到外面的杀戮声。
天色将晚的时候,他睁开眼睛,闻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外面异常热闹,近处喘息声彼此起伏,远处则是一阵阵马蹄声与铁铠玄甲撞击的声音。
那是钟大哥带来的重骑吧?好像很多,发生什么事了吗?可近处的那些喘息声是怎么回事?
他想不明白便索性不想,自己现在这样,多恢复一些修为才是要紧的。他可不想给那位钟大哥添麻烦。
他看着从窗外洒进来的月光,心中一动。
没有了神念,他是无法吸纳星辉,但体内尚有极光之晶,可否代替神念引星辉入体呢?
心念至此,极光之晶好像立即有了感应。
那个湛蓝色的晶点逐渐化出数条光丝游走在经络中,并游出他的躯体,散向空中。体内的天火之炎仿佛不甘寂寞,变得极不安分起来。
方凌只想尽快恢复一些星辰之力,无心顾忌,就只好由它了。
体内的天火可不像极光那样温柔,“砰”的一声,就蹿出了体外,怒喷着火舌,四处舔抵,草舍瞬间燃起了大火。
天炎仿佛要碾压这世间的一切,凡是火光照耀到的地方,它都要把其毁灭,火势极快,篱笆小院眨眼间便不复存在,流过小院的润河水,沸腾起来。
众人看到了从草屋中燃起的火光,还没来得及议论,整个村落就在他们愕然间陷入了火海。
游骑经不住炙热的火浪,纷纷后退。他们哪里识得这是天火之炎,只是觉得它看似与普通的火没什么区别,却异常炙热,像要燃尽世间的一切。
随着火光燃起,玄骑再次出现躁动与不安,打着响鼻,无精打采地踏着铁蹄,仿佛不堪重负。
在草屋燃起火时,钟世雄就策马冲下了山。
他的坐骑是万里挑一的良种玄骑,虽然有些萎靡,但还能奔跑。
然而没等到他冲到村落,一股令人窒息的火浪就扑面而来,他身上的披挂的铠甲瞬间就变得滚烫,坐骑经受不住火浪的高温,惊嘶着止住了冲势,焦躁地踏着铁蹄,原地不停地转圈,再也不肯往前。
烈火冲天,钟世雄根本看不到前方的路,他感觉自己的眉毛燃着了,比起铠甲对皮肤的灼伤,他的心更如火燎。
“方凌兄弟!”
任他声嘶力竭地呼喊,然而他自己都听不到一个字。
星空下,那片火海尤如一朵巨大的火莲花,异常亮丽,它点亮了苍穹深处无数星辰。
秋寒城的百姓发觉今夜的星光无比璀璨。
密密麻麻的妖兽相互拥挤着,颤栗着。
无数星光飘浮在那片幽暗中,那是火海在它们瞳孔中燃烧,它们不敢大声喘息,不敢在相互拥挤中挣扎,带着恐惧,敬畏地趴在那里聆听着什么。
它们不畏生死来到这里,因为在它们眼中,那片火海已是神明般的存在,在神明面前,它们唯有祭献血肉之躯,以示臣服。
星海浩瀚,微弱的星辰之光渐渐汇聚成一束束淡蓝色的光线,从黑暗的苍穹深处射下来,落入那片火海,火焰由桔红色变成橙黄,火海的中心渐变成清澈的淡蓝色,宛如一朵盛开的向往自由、永不凋零的蓝莲花。
星辰之辉源源不断汇入方凌体内,他感觉到识海中有一种前所未有过的清明。
观法自照,他能清晰地看到星辰之辉与天火之炎在千疮百孔的躯体中欢畅着奔流不息,它们每到一处,就花开两岸,迅速修复崩裂的脉络,神念如破土的种子,在脑海中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让他惊讶的是,极光之丝凝在体内的那个极小的蓝色光点,变成了豆粒般大小,就像开在远处幽暗中的一朵蓝莲花。
随着星辰之力在体内的充盈,他躯体上的损伤在天火的修复下迅速痊愈了,在异界修来的修为也恢复了六成。
但不知何故,原来的修为中,除了五行之外的时空法则,其它的法则之力在感觉中仍是空空如也。
如今的他,如果还算有修行的话,那他就是一个不会驭空,也不具备五行法则的修士,好在尚有时空法则,加之星辰之力和天火,别人很难奈何于他,自保已不成问题。
这是西琉域,秋寒城又是大秦王朝的重兵之地,此处也不宜久留啊!早一日回到东神洲,就能早一天为天芝寻到修成真身的秘法。
想到这里,方凌便停观收息,仰望了一眼夜空,这才发现天火不知何时窜出了体外。
他“哎呀”一声,暗叫不好,天火的威力他在异界时领教过,它可以燃烧周围的一切,几乎不容外物的存在,这草屋、小院,哪还有幸存的道理?
他心念一动,嚣张的天火就老老实地被收回了他体内。
定眼再看向四周,他额上冒出汗来。
小院早就灰飞烟灭了,他印象中的那个村落,也烧得渣都不剩了。
村人,还有那苏娟姑娘是否都还安好?不及细想,他就发觉自己处在一个对峙的中心,方圆百丈之外,一方是黑压压的一片,铁戈玄甲映着月光,泛出冷冽的肃杀之气。
另一方则是密密麻麻的妖兽,獠牙巨齿,面目狰狞,却又十分温顺地趴在那里,没有一点对峙的意思。
没有了火种,那片火海如幻象一般,转瞬间就消失于无形。
司马哲承等人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周身泛着蓝光的人影不可思议地出现在那里,他们惊讶的是,如此的滔天烈火,里面竟然还有活人,而且是完好无损地活了下来。
钟世雄没有司马哲承那些人的心思,他没有任何惊讶,有的只是万分激动。
他呼喊道:“方凌兄弟!”
话音未落,他就冲了进去。
他的坐骑早就扔下了他,这会不知跑到何处去了。
大火虽然熄灭,但地面却融化成了岩浆。
钟世雄只奔跑了几步,就哎哟一声,身体一歪,就要摔进岩浆中。
“唰”的一声,他抽出随身的佩剑,剑尖插入地面,靠剑的支撑,一路凌空翻着筋头来到方凌面前。
他是统领南兵部的大将军,众人看惯了他策马驰骋的威武,忽见他这番干净利索的腾挪,如杂耍一般,不禁都目瞪口呆了。
褚运安不忘点评道:“这成何体统!实在是丢我大秦颜面啊!”
司马哲承不动声色地问道:“在谁面前丢我大秦颜面呢?”
一句话就把褚运安问住了。
他们玄甲重骑本就是因曦原妖兽而存在的,现在的情形,众人也都看得十分明白,妖兽是为那个少年而来,且臣服于他。
熟知大秦王朝创建的玄甲重骑的人来说,妖兽能臣服于方凌,就等于说他能像当年的吕桐一样号令曦原妖兽。
用司马哲承的话来说,方凌一个人的价值就相当于秋寒城百万玄甲重骑。
在这个道理面前,任钟世雄再有怎样的错,那还能叫错吗?
褚运安固然是知道的,偏偏他就想不到这层道理,他突然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智商,怀疑自己的人生了。
妖兽臣服于天火的气息,那么当它们眼中的那朵火莲花,变幻成一个周身泛着蓝光的少年人时,它们意念中的神明,就变得十分具体了。
它们伏下躯体低吼着,摇头摆尾地纷纷向后退去,眼睛却躲闪着看向方凌,显得十分畏惧,缓缓退出一片开阔的地带,再次趴下来,像是等候号令。
钟世雄看着方凌一脸茫然的站在那里不知所以然,既欢喜又关切地说道,“方凌兄弟,你可好?”
他用剑支撑着,左右摇摆不定,眼看就要不支倒下,方凌伸手划出,想用法则化出冰寒之气凝住他脚下的岩浆,却是成空。苦笑了一下,便用星辰之力把远处的一块大石头引至他脚下。
“钟大哥,我并无大碍,比之前好了许多,可这是怎么一回事?苏娟姑娘他们可好?”
“他们都好着呢!你来了,它们就来了,我们也就来了。”
钟世雄站在石头上,解开衣甲,擦拭额上的汗水,接着又补充道:“兄弟,也不知你身上有何古怪,你落在骧山后,就引动了曦原的兽潮,它们就跟着你跑到这里来了,我们数十万玄甲重骑都无法阻挡。”
方凌看了一眼那些妖兽,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兄弟,也算是万幸啊!刚刚,我还以为从此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呢!不过,你那把火烧得也确实厉害之极,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火,把地面都给融化掉了,你却没事儿,真乃神人也。”
方凌听到苏娟和村民都安好,就放下心来,可想到因为自己无意中引动天火,整个村庄付之一炬,便又觉得过意不去。
“兄弟,你就不必挂怀村民了,我们会妥善安顿好他们的,也会给他们足额的补偿,你放心好啦!”
至于钟世雄说是他引发了曦原的兽潮,他就感到困惑了,更觉得是荒唐的。但当他看到密密麻麻的妖兽缓缓地向后退去时,然后又温顺地趴在那里不动,心中多少也明白了一些,但另一个疑问又涌上了心头:是天火之炎吗?如果是天火,它们为何会对异界的天火臣服?两者有什么关联吗?
“方凌兄弟,可有什么法子让它们回去呀?它们呆这里也不是个事啊!”钟世雄侧头示意方凌。
方凌心想,我让它们回去,它们能听?就凭体内的天火吗?它们不走,钟大哥他们就没办法离开这里,数十万人马总不能一直守在这里啊!那就用天火试试吧。
他现在的神念恢复了不少,虽然仍不能化神凝形、一念千里,但游走数十里,勉强是能做到的。
他引出一缕神念,附上一丝天炎的气息,向曦原的方向延展而去。
妖兽纷纷惊觉地仰起头,仿佛神明就在它们头顶上方,且是在召引它们回归曦原。
它们似有不舍,却又不得不听从那种召引,笨拙地调转壮硕的身躯,朝曦原的方向潮水般退去。
由缓缓爬动,到万兽奔腾,天地间又是一阵地动山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