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觞念念不忘海那赫的那番话，忧心忡忡，心中暗道：“凌哥，当年海那赫随乐正王朝使团来帝都，就说明他们雪林书院与乐正氏走得极近，他刚才又那一番言论，恐怕就不是一时之言了，我觉得他们之间肯定有合作，否则也不会说什么大势所趋的。”
    东神洲毕竟还是伏氏的天下，伏觞的担忧，方凌能理解。
    他开解道：“刘占不是已经在改进神臂战弩吗？彀城一役，他心心念念的就是拥有可以和修士一较高下的利器，你担心东神洲不敌乐正王朝的这种火弩吗？”
    伏觞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笑道：“谁先谁后还真说不定呢！至少我们知道刘占早就在干了呀！哎，就不知他进展的怎样了。”
    伏觞时而自言自语，时而莫名其妙的挂出一副笑脸，这落在别人眼中，就显得有些古怪了。
    大家和他不熟，只知道他跟在桑院监身边忙前跑后的，好不风光，快成了院监的代言人了。
    此后的理演移至药部。
    轲支说，无极书院为能开设理院，将不遗余力，为表示他们的诚意，特奉上十种珍稀药材，助赏给这场理演最终胜出的书院。
    众人都不以为然，心想无极书院至今都无力开设理院，在药材方面，难有出色的眼力。
    海那赫更不忘挖苦，说：“轲老弟，你可知道，药理一道，万万离不开好药材的，我看那些你所谓的珍稀药材，还是留着你们自己当药引子吧，这要是都给了外人，怕是日后飞不起来会怪罪我们的。”
    轲支也不搭理他，一一介绍十种药材的名称和来历。
    “生长于黑鹤岭的铁杉灵芝，采自于忘语山中的九叶天参，摘自骑云山万丈崖壁上的枫火石花，长在月鸣谷的凤涎草，------”
    焦冉、海那赫越听越心惊。
    轲支拿出的这些药草无一不是世间罕见的药草，其中几种他们都没听说过，铁杉灵芝虽说只需二百年可以结出果实，但此物只生长于南极仙洲的黑鹤岭，那九叶天参，传说开满九叶，需一千五百年，但他二人从未亲眼未见到过。
    “这一株药草，采自于灵天大陆，名为‘龙莲’，海兄见多识广，不会不认得吧。”轲支笑呵呵地说道。
    海那赫鼻子都气歪了。
    灵天大陆太遥远了，仿佛不在这个世间一样，如果说世间存在着这片大陆，那也只存在于他的感觉中，“龙莲”更是他第一次听说。
    方凌心中一惊，没想到在这里能听到灵天大陆的名字。
    海那赫很生气，但对那些药草也极为垂涎，自负地说道：“哎呀，轲老弟，还说什么助赏，这些花花草草，直接全给我们不就得了！若等到理演被我们雪林书院照单全收了去，我可不领情。”
    “你若说的有用，把你们的理院搬到我们无极书院好了。”
    两人又是一阵唇枪舌剑。
    伏觞心想，万一雪林书院在下面的比试中胜出，轲支的那些珍稀药草岂不白送了？
    “伏觞，刚才有说到灵天大陆吗？我没听错吧？”
    方凌没想到在这里能听到别人提及灵天大陆。
    “有啊，没听错，轲支说的‘龙莲’就采自那里。”
    药部的理演分为药汤熬制和丹药炼制。
    闻殊院长出示比试药汤所治的病症：生疮、断骨、离魂。
    按日前三院所议，每剂汤药所用药材只限于常用的四十八种药草，每院最多派出六人，以三副药汤的药草用量多少和疗效作为评比项。
    规则宣读完毕，藏天书院的学子抬上三个木制的大药格，横八纵六，共四十八格，每格装一种药草，药格被放到指定的位置，并架设屏风，相互隔开场地，并派发每院三个小巧的青玉药碗，各院取出自带的药鼎，各占一处。
    生疮、断骨、离魂，这三种病症都算不上疑难杂症，但局限在四十八种药草之内，也就是说不能使用常规的药方，而药草本就相衍相克，一旦用错一种，则药性全改，功效全无。
    伏觞十分困惑，心说道：“凌哥，汤药终究会熬制出来的，可是怎么验证它们的疗效呢？难道闻老先生已找好了病人？好吧，就算他找好了病人，可疗效呢？就算这些汤药都有立竿见影的神效，不用我们等太久，生疮倒是能眼见的，断骨的病人呢？难道还要扒开皮肉看吗？离魂的更不好说了，他若一番胡诌，他脑袋里究竟是怎样的，谁又能看得出来？”
    方凌也是不解，说：“闻殊院长既然这样出题，验证之法肯定是我们想不到的手段。”
    众人在场外看得清楚，各院对药草的配用都极为谨慎，几番商讨，几经斟酌，才配出三副药方。
    雪林书院速度最快，当藏天书院还在为最后一副药方举棋不定时，他们已架火温鼎了。
    雪林书院的那具紫色药鼎，在火焰的吞噬下，渐渐发出璀璨的光芒，惊得众人一片叫好。
    应天书院的是一尊黑色药鼎，它不露锋芒，然而却像一个可以吞噬火焰的黑洞。
    藏天书院的是一尊白玉药鼎，炉火绕身之下，光泽温润如常。
    轲支对应天书院的黑色药鼎赞口不绝。
    伏觞看不出来那具黑不溜秋的药鼎有什么好，事实上轲支也没看出来，他若知道，无极书院也不至于在理院的开设上至今没有建树。
    汤药的熬制很费时间，一部分人失去了最初的新鲜感。
    就在人们哈欠连连，昏昏欲睡的时候，“咣当”一声脆响，那具紫色药鼎的鼎盖跳了起来，雪林书院的第一剂汤药出鼎了，他们把如浆的药汤倒入青玉药碗中，色如紫血。
    紧接着藏天书院的第一副汤药也熬制好了，棕红色的药汤浓而不滞，色泽清亮。
    应天书院的药汤则黑如浓墨。
    场间弥漫着浓郁的药气，浸人肺腑。
    那三个青玉小碗飘着热气，仿佛因为药汤的注入有了灵性，静静卧在验台上。
    伏觞看着那碗“浓墨”，心想，这样的汤药如何能下得了口啊！他立等着看闻殊院长如何验证各院的第一剂药汤，却见场上的那些人，倒出鼎中的药渣，清理一番，便接着熬制第二剂药汤了。
    伏觞有一事不明，心中问道：“凌哥，从文试到现在，一直都由闻老先生作评，是否有失公允呢？奇怪的是，其它各院竟然没有表示异议的，以我说，从四大书院之外找一个人来评判，岂不更省心？”
    “好像四大书院的研学，一向都是这样的吧，这说明在他们心目中，闻殊院长是德高望重的。”
    “嗯嗯，而且还是个全才，真不知他年轻时是多么的快意和风流呢！”
    “你瞎想什么呢！人的德性是一辈子的修行。”
    伏觞咂了咂嘴巴，便目光
    各院先后熬制出三副汤药，闻殊院长便邀请焦冉等人来到药台前，指着面前的九个青玉药碗，说道：“各院的三副汤药已制成，你们先各自评说一下吧。”
    海那赫手摆得荷叶似的，说道：“闻兄，你医道精湛，我等望尘莫及，就不要让我们现丑了。”
    海那赫的狂傲，伏觞那是看在眼里的，却能在闻殊院长面前放下身段，可想而知闻殊的医道何等惊人。
    闻殊院长微微一笑，不再推辞。
    他走到药台前，一目扫过，躬下腰，凑近青玉小碗，轻轻用手煽动。
    “生疮这副汤药，三院皆用了银花、茯苓、白芷、玄参这四种主药。雪林书院加了连翘，藏天书院加的是丹参，连翘与丹参，皆能生新去恶，但药材用量雪林书院略多。应天书院则加了龙胆，龙胆虽对疮症，但与白芷略有相衍，多出一味苦寒来，好在用量极少，且鼎火拿捏刚好过了一分，也就弥补了三分相衍的不足。”
    言罢，他从怀中掏出三张黄色的油纸，油纸上画着九道线，分别浸入三个青玉药碗中。很快那些油纸就从底部变了色，黄变蓝，渐进地向上蔓延。
    藏天书院的最高，变色到第八格，雪林书院变色到第七格，应天书院接近第七格。
    伏觞大开了眼界，之前，他百思不得其解，没想到一张小小的试药纸就迎刃而解了，而闻殊院长仅凭一息之间，就能辨识药材种类、用量以及药鼎火候，更令伏觞二人叹服不已。
    “离魂这副汤药，以茯神、独活、枳实、半夏、朱砂入药，三院用的都对，但雪林书院另加入了香附，虽能开郁，但味辛，与主安神补心、善镇惊悸的茯神相克，欠妥，藏天书院半夏入药多了一分，应天书院在鼎火把控上略有不足。”
    试药纸验过，正如闻殊院长所断，藏天书院变色到第八格，应天书院七格，雪林书院六格。
    断骨的汤药，三院旗鼓相当，试药纸均变色到第七格。由此这一轮药比，藏天书院胜出，雪林书院不及应天书院。
    焦冉说道：“纵观历代药比，各院都有过冲顶至第九格的出色表现，这一届似乎水平都有所下降了。”
    闻殊轻声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