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无比惊诧,即便那些终日苦研工法、数论与药理的学子,也看得一头雾水。
偶有几个见多识广的,心中暗惊道:“这分明是修士的手段,可藏天书院怎么会有修士呢?”
他们不禁想起那个久远的传说。
藏天真人是一位超凡入圣的大修士,境界深不可测,究竟有多高,没人知道,他身在修界,心却在凡间,他一心想造福世间百姓,就创立了藏天书院,但碍于两界的秩序,书院不修真,不悟道,只设文理两院。
但后来的藏天书院,有没有违背藏天真人的初衷,就很难说了。
比如,造福于世间,现在的藏天书院显然做得很不好。
至于有没有修士,谁能说得清楚呢?更何况被封的七楼,那可是藏天真人唯一留下来的遗迹,又有传说,那是藏天真人的坟冢。
不过,坟冢这个传说很不可信,不是说这个创意有多么独特,而是把一座坟冢架在读书人的头上,总是说不过去的,相信藏天真人也不会那样做的。
人们还没有从惊诧中回过神来,楼顶上的火光突然大盛,烈火从滚滚浓烟中窜了出来,肆意吞添着,枋柱与檐梁爆出“噼噼啪啪”的声音,火焰开始向下流淌,眼看就要把六楼吞噬。
大火烧了下来。
伏觞推着康斯栋刚跑到楼梯口,一阵排山倒海的热浪就紧追而至,紧接着就感到后背、屁股火辣辣的。
方凌已把六楼的书移空,伏觞也撤了下来。他神念再动,浩荡的星辰之力无所顾忌地卷向楼顶。
“轰”的一声巨响,七楼爆出一团冲天的烈焰,枋柱、檐梁燃着火光,带着尖锐的哨声,向四面炸落,人们尖叫着向后躲闪。
然而那些崩落的残梁断柱,落到半空中,忽又向上飞去,引着滚滚的浓烟消失在天际。
进入藏书楼的那些人,连滚带爬逃了出来。伏觞是拖着康斯栋出来的,他后背的衣服被烧焦了,露出雪白的后背和屁股,看着十分狼狈,但是在场的人没有对他生出一丝嘲笑的念头,只觉得他无所畏惧的精神,和对藏天书院无人能及的忠诚。
康斯栋因悲伤过度,意识变得有些模糊。
大火烧到六楼的那一刻,他已生无可恋,想和书死在一起,可是身边的这个少年,硬是让他死而不能。
他被伏觞拖出藏书楼,忽看到楼前的空地上,码着整整齐齐的书籍,呆滞的表情顿时放出了光彩,身边那个叫白望的少年果然没有骗他!
“噗通”一声,他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放声大哭。
伏觞在人群中寻找方凌的影子,目光所到之处,无不感受到人们钦佩的眼神。
他很享受这种英雄归来的感觉。
随着那一声巨响,整个藏书楼仿佛被一层薄薄的青纱笼罩住了,烧到六楼枋柱上的大火渐渐熄了下去。
藏书楼的楼顶没了,七楼只剩下一根枋柱立在那里,摇摇欲坠。
余烟散尽,人们再次发出一声惊呼。
七楼的废墟中,摇摇晃晃站起一个人,身上的黑色袍服已烧得不成样子,脸被烟火醺得漆黑,头发乱成一团,看不出是何模样。
但方凌知道,这人正是蒋苏。
从之前大火中爆发出的空间之力,方凌这才知道,被封印的七楼与那个空间是相通的,而蒋苏突然出现在这里,他猜测蒋苏在那里没有找到《创世天典》,一怒之下,烧了藏书楼,以至把火引到了这里。
他推测的都对,就是没有猜到蒋苏已经疯掉了。
“都是骗人的!骗人的!”蒋苏声嘶力竭地叫道,“我让你们藏,让你们藏-----。我烧,我烧------。”
人们看着他张着一口白牙,在上面手舞足蹈。
大空已经听出了大概,是这个人烧的藏书楼,他是怎么上去的?骗他啥了?找什么东西吗?这么大的火,为何没被大火烧死呢?
“我要毁了它们,全毁了-------。”
方凌这才发觉蒋苏的心智已经失常,心想不至于为了一部典籍就变成这样吧?
突然,蒋苏双手一展,凌空飘飞起来。
站在人群后面的方凌立即就感受到一阵剧烈的法则波动,他知道,一个天行境的修士,毁掉一座藏书楼并不是一件难事。
眼前这一幕,人们终于明白了,藏书楼上的那个人是个修士,看样子还要毁去整座楼。
坐在地上的伏觞仰头看了一眼,对此嗤之以鼻。他可是见过混元境强者的,天行境这个层次,他还真的看不入眼,虽然他现在连观法境都不是。
噢,是修士啊!
那都是传说中的存在呢!平日里难得一睹真容呀!
嗯,楼上的这个人,长得好黑,黑得都看不清面目了,不会是火熏的吧?
开玩笑吗?修士哪有怕火的,没见他在火中没死吗?
天生的黑脸呗!
他们在下面小声嘀咕着,忽觉得一阵柔和的轻风从身后荡起,身体似乎飘离了地面,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短暂得像是一种错觉。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嗡鸣声,一声接着一声,响彻整个佛云岭。
不知何时,整个藏天书院的上空,罩上了一个巨大的透明的光罩,晨光洒落在光罩上,折射出一圈圈光晖,破晓的天空如海一般碧蓝。
飘在空中的蒋苏双手正要向下拍去,忽感到法则之力突然凝滞住了,就像断流的江河,无力为续,身体无法控制地向下急速坠去。
“砰”的一声,他重重砸在废墟上,紧接着“哗”的一声,一个硕大的水包砸在他身上。
原来远在理院的学子们,就地取材,赶制出了一个简易的灭火工具,用远程投射水包来灭火。
投射有效,紧接着数十个水包接踵而至,不得不说理院的学子们,是十分精于计算的。
那些水包虽砸不死他,但也被砸得天旋地转,他本就失了心智,哪里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也不会在乎会发生了什么,只一心想毁掉藏书楼。
他双臂再展,再次招展出五行法则之力,凝力拍了出去。他的法则之力无法像之前那样浩如江河,但这涓涓细流对付藏书楼也勉强够用了。
整片废墟开始向上飘浮。
然而,他的手才落下半寸,笼罩在藏天书院上的那层光罩,忽爆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四道光柱射向蒋苏。
“啊!”
蒋苏一声沉闷的惨叫,四道光柱从他身上穿过,“蓬”的一声,他就化作了一团血雾,一片衣衫都没留下。
众人也跟着一声惊呼。
这些学究夫子们何时见过这种景象?皆是吓得双腿发软,生怕杀死那个修士的光柱照到自己身上来。
“凌哥,那个人是蒋苏?这些光柱哪来的?”
伏觞心有余悸,坐在地上不敢动。
“你不是一直怀疑护山大阵还能不能用吗?”
伏觞急忙辩解道:“哎呀,我可没说呀,我只是觉得那个什么------。”
“没事的,你看,护山大阵在消退,它只对五行法则有感应。”
伏觞仰头一看,果然如方凌所说,那个光罩在渐渐消退,说道:“我还没有修出法则来呢!话又说回来,有你在,我怕个什么呀?”
“有,也没事,只要不动用。一旦触发,大阵就能切断天地自然的联系,如果只局限里面这一方天地,可想而知,修士能动用的法则之力就很有限了。”
“炼制丹药时,蒋苏好像动用过吧,那时怎么没触发护山大阵呢?”
“他当时只是引了一丝法则之力吧,太弱,还达不到触发大阵的程度。”
伏觞缓过神,忽拍着大腿叫道:“坏了!便宜他们了。”
离他最近的康斯栋看着藏书完好无损,正喜极而泣,被他这一嗓子,吓了一跳。
海那赫看到蒋苏死得连渣都没剩,长长出了一口气。
他听说藏书楼着火,本来挺高兴的,跟随众人赶来看热闹,这可是千年也难得一遇的,他怎能错过?
蒋苏出现的时候,他吓了一跳,蒋苏一张大脸被醺得只能看到一口白牙,但他可是有见人识骨之能的,那不是蒋苏还能是谁?
可是他们雪林书院怎么可能藏有修士?
蒋苏不出声还好,可他发了疯地喊叫不停,他的心就沉了下去。
跟在他身旁的那些雪林书院的学子,也是大气不敢出,像做了贼似的,都是把身子往后缩。
他们没有认出来一脸漆黑的家伙是蒋苏,但那个声音,除了蒋苏还能有谁?
海那赫一向对藏天书院不服,可是火烧藏书楼,堪比天大的事了。
虽说蒋苏是祁康院长引荐来的,可这件事毕竟发生在他眼皮底下,他死上八回也担不起这个责任的。
至于他们雪林书院潜藏修士,比起火烧藏书楼,那简直就不算个事儿。
现在好了,蒋苏死了,死得连渣都没剩,衣服都成了灰,死无对证了,谁要说是他们雪林书院的人,他这张老脸不要了也得和别人叫板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