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朗撒气般的捏了一下他的脸,这人连脸上的肉都硬硬的,“那可不,你当时差点把我掐死,我能不记得清楚吗?”
“……”
也没有想掐死他,就是当时没有想过自己会被陌生人拯救,看到纪朗瘦弱的样子,以为是食人族,其实当时的他,也是强弩之末,浑身上下因为高热,完全没有力气。
“干嘛不讲话,心虚了?”纪朗探着脑袋去看他的表情。
青九笑着,抓紧手里的爪子,虽然很热,手心一直在出汗,可就是不想放开,“不是心虚。”眼神扫过纪朗被防晒服包住的脖子,“我那时候不知道你这么好。”
毕竟从小到大,别说其他部落的陌生人了,就算是陶砾部落里那些不熟悉的人,在特殊的时候,都可能会来和他抢食物抢毛皮抢柴火,他没有接受到过陌生人的善意,心里也从来没想过会有人救他。
那时候的自己,只想着尽快找到家人,能找到就可能可以活下来,找不到就死路一条。
纪朗像是他生命里一束彩色的光,突然出现在了他黑白的世界里,让他荒芜的心里长出来了绿洲。
青九不擅长表达,可此刻他看着眼睛亮亮的纪朗,“宝宝,谢谢你。”谢谢你的突然出现,谢谢你救了我,谢谢你接纳我和我的家人,谢谢你带给了我们完全不一样的生活。
他的眼里全是爱意,纪朗怎么能看不出来,心头也热乎乎的,凑到青九嘴边,啄了一下,“也谢谢你。”谢谢你让我有了家和家人,让我的心有了归属,让一直漂浮着不知何时靠岸的自己,踏实的踩在了陆地上。
两人还想腻歪一会儿,前面的猎风突然停下来对着后面的两人叫了两声。
怎么这两人走到哪里都在腻歪,外面很热很危险的好吧,猎风只想赶紧抓只猎物填饱肚子回家躺着。
刚出来没一会儿,它就开始想念凉快又安逸,时不时还有穿堂风的门洞了。
“走吧,一会儿猎风要急了。”纪朗出声道,正要往前迈步,突然被青九拉住转了个圈,下一秒青九一脚踩在了纪朗原先站着的地方。
惊魂未定的纪朗趴在青九背上,看向地面,只见青九脚底踩了个还在不停扭动的蛇,得有两指粗,被踩在脚底的上半截是黑色和黄色相间的花纹,下半截是黑的和绿色的花纹,甩来甩去的蛇尾,扬起来不少的灰尘,可见力气有多大。
听到声音和动静的三只狗子也跑了回来,站在青九脚边伸着脖子试图攻击这根“辣条”。
纪朗原本被吓了一跳的心脏,这么会更是突突突的跳动着。
颤抖着出声,“这...这长虫有毒吗?”
青九嗯了一声,把纪朗往上颠了颠,“你趴好,我先把它解决了。”
说罢挥手让几只狗子往后退了退,拿起挂在腰间的镰刀,好在当时挂的时候,把镰刀刃挂在了前面,要不然刚才把纪朗送到背上的时候没准还会割伤。
看几只狗子离得挺远的了,青九脚下施力,踩得那条蛇的尾巴甩的更起劲了。
然后像是搓绳子一样,踩着圆鼓鼓的蛇头来回搓了两下,一脚踢开,镰刀顺势砍了下去,比寻常动物的血要淡一下的血迹沾在了刀刃上,成了两截的蛇还在扭动着,血迹被甩到了一旁的草叶上,纪朗甚至觉得都有一滴被甩到了自己脸上,不由的打着寒颤。
青九用旁边的草擦干净镰刀,安抚的拍了拍纪朗的屁股。
三只狗子凑过来,嗅着味道,试图去撕咬那成了两截的蛇身,知道蛇头是藏毒的地方,纪朗担心狗子们中毒,出声说道。“你,你把蛇头,砍下来埋了吧,别让狗子吃了。”
要是说话的时候嗓音不抖的话,这句话还是有点霸气的。
其实除了蛇头,纪朗还想要留下蛇胆,据说蛇胆泡酒可以清热解毒,还能治风湿和咳嗽,但到底怎么泡纪朗没见过,只见过现成的蛇胆酒。
他也不太敢自己泡,万一不小心泡出来有毒咋整。
被这么一吓唬,两人之间的粉色泡泡也没了,纪朗被放下来之后,走路的时候脚都不敢实打实的踩在地上,就怕一不小心踩到个什么。
回头瞅了瞅青九的大脚,真是胆大啊,居然敢踩蛇。
青九拉住他,指指自己的背,“上来,我背着你。”
纪朗摇头,“不要,好热。”虽然担心踩到什么吓人的东西,可是天本来就热,青九又是体温偏高的类型,靠近一点就觉得热腾腾的,更不要说一直贴着了。
纪朗拒绝完,往前又走了两步,停下,回头。
“还是你背我吧。”
这两步迈的他心惊胆战的,很是煎熬,与其这样,还不如被热着。
毕竟等回程的时候,青九和他都要背柴火,到时候就只能靠自己了。
青九无奈的笑了一下,走到他身边,微微倾下身。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位置高了能吹到一点凉风,待在青九背上,居然也没有纪朗想象中的那样热气腾腾的。
而且青九走起来又稳又快,比纪朗自己走的时候快很多。
脚下是山地,纪朗走起来的时候总觉得在往前滑,脚指头总是会被鞋子顶到,有时候下一趟山回来,脚趾都会流血,可青九走起来,简直如履平地。
很快到了山下,两人也没往远处去,就在山脚下,枯树枯枝还有很多,纪朗手里拿了根木棍一边敲敲打打着一边捡着树枝,青九在一旁砍着断掉的树干。
满满当当的两大捆,青九背了一大捆在前面走着,纪朗背着另外一捆,跟在后面。
猎风和二毛三毛吃了条不小的蛇,又钻在土里刨了几只地鼠,美美的吃了一顿,现在颠颠的跟在纪朗后面。
“累了就停下歇一小会。”青九在前面说道。
刚出来的时候应该拉辆架子车的,纪朗这小身板背这么一捆柴,上到山上估计要累趴。
纪朗应声,然后靠着路边的田埂休息,这路是他们之前外出的时候特意挖掘出来的,就是为了架子车平时上下的时候方便,整体要比其他的地方平整,但毕竟山的坡度在这里,还是有点陡,走了没一会儿,纪朗就觉得自己出了一身的汗。
前面的青九已经走出去好长一截了,反正知道自己这速度是追不上的,纪朗就一边歇着一边走着,猎风和两只狗崽一直在他身边跑着,也不用太过担心。
奇了怪了,以前纪朗还觉得自己算是同学朋友里面身体素质比较强悍的,可现在和这群人一对比,他就成了起衬托作用的了。
青九把柴火放到门前,又急匆匆的往山下走,纪朗这会儿正在半山腰上,累的够呛,把柴火放在路边的石头上,坐在一旁逗大毛二毛玩。
看到去而复返的青九,也没觉得不好意思,也没觉得惊讶,还使劲招手示意青九也过来坐一会。
就是这石头被晒得烫屁股,也坐不了几分钟。
纪朗往外跑了一趟,也不敢出去放肆了,后面青九和丰又下山跑了两趟,纪朗没跟着去。
而是开始检查之前烧出来的模具,纪朗烧了两个挺深的陶罐用来炼铁。
考虑到这玩意到时候烧起来没完没了的,院子里平时狗子和小孩子们都会出来玩,尤其是飒十的两个小崽子,每天扶着院子里的墙能跑三圈,边跑边嚷嚷,整个院子就没有他们去不了的地方,要是在院子炼铁还是有点危险的。
所以还是只能在烧陶窑里烧,就是需要时不时的进去添柴,冬暖夏凉的窑洞,最近也不是很凉快,有时候中午去睡个午觉,能热出来一身汗。
暖季白天长,下午又忙活了好久,所以晚饭就吃的早,其实也不早了,纪朗按着时间算了一下,这会儿都相当于原来世界的七点多了,但太阳还没落山,没那么晒了,大家伙也没闲着,一起出去,拉着架子车去运柴。
纪朗指着已经干了没什么痕迹的地方,“就是这,我还站着什么都没察觉到,直接被青九甩到他背上,然后一眼瞄过去,就见青九脚底踩了根长虫。”现在说起来还有点惊魂未定。
砾知道他没事,还是忍不住担忧,问了句,“什么样子的长虫?”
纪朗就开始比划着形容了一下。
“还好没咬到你,这种长虫据说会吃毒物,然后把毒物的毒藏在牙齿里,咬人的时候就会放出来。”砾庆幸的拍着胸口说道。
纪朗没想到居然真是条毒蛇,不由的有些后怕。
看来得找个时间出去挖些凤仙草和万寿菊回去种在院子周边了,他可不想哪天在院子里坐着坐着,就看到一条掉下来的蛇。
人多力量大,一伙人来回拉了两趟,还背了些,堆在门外一小堆。
“怎么没有摘些野菜?”平时砾和兰外出的时候总会随手掐一些他都不怎么认识的野菜回来,今天下山了两趟,两人居然没摘野菜,这让纪朗很是奇怪。
兰站在水槽边上洗手,“太阳晒了一天,这会儿的野菜都蔫了吧唧的。”吃上去倒是没区别,就是看着让人觉得不够鲜嫩,说完这话,兰还愣了一下,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居然在吃喝方面开始挑挑拣拣了,以前可从来没有这样,毕竟那时候有的吃就不错了。
只要有机会外出,甭管什么时候,都会摘野菜和野果回来,哪怕是苦到难以下咽野菜,酸到令人反胃的野果,只要不是有毒的,都不会放过。
明明上一个暖季他们也过了一段这样的日子,可现在回头去想,居然觉得好遥远。
心里不由的更加感激纪朗。
因为竹水管被埋在土里,引过来的也是靠近泉眼的水,总带着一股清凉甘甜,这样热的天气,用这凉水舒舒服服的洗个脸,太容易让人满足了。
要不是顾及着家里还有女人,他都想直接脱光光蹲在水管地下冲个凉水澡。
当然,这只能是想象。
实际上,他只能苦逼的坐在小凳子上,看着坐在水盆里开心的玩着水的小满,拿着毛巾哀怨的给自己擦洗身上。
青九从外面进来,看到他这个表情,伸手拍了拍他还滴着水珠的头发,“怎么了这是?咋这样的表情?”
纪朗把毛巾往盆里一扔,往后一靠,后背贴在这人刚冲洗过还凉嗖嗖的腿上,“我也想坐在盆里洗澡。”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不对啊,你怎么在外面冲凉了?兰和飒十不是在外面吗?”
青九原本想说,在就在啊,怎么了?她们又不会乱看。
后来一想这人有时候对于男女之间的距离感,很是在意,开口说道,“兰嫂子和飒回屋子里了,现在外面没人了,你要不要去冲一下,我给你看着。”
“好啊!”纪朗立马兴冲冲的答应。
站起来正要走,想到还在盆里的小满,一把把他拎起来夹在腋下,“走,儿子,我们出去冲凉。”
小满笑的好大声,“走喽。”
这会儿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不过要是十米开外有个人,也就只能看出来是个人了。
这个能见度正好,对纪朗来说,就算他冲着冲着有人出来了,水管离门口那么远,也看不清啥。
再说他也不是全光着,还穿着四角裤衩呢。
一大一小嘻嘻哈哈的边洗边闹腾,笑声都传到山下了,甚至还有回声。
青九认命一般的帮着他俩把因为闹腾扔远了的脏衣服捡了起来,这样的动静,别说晚上了,以前在白天的时候他们都不敢发出。
毕竟谁也不知道有没有潜伏在周围的危险,万一被声音吸引过来,也是个麻烦。
可如今,青九也不担心,纪朗和小满更不会担心,一大家子都不会担心,他们的院子足够安全,他们有足够厉害的武器,即便遇到了麻烦,也有和对方周旋的条件。
可能是总算冲了个舒服的凉水澡,也可能是白天累了还和小满疯玩了很久,总之纪朗这一觉睡得又踏实又舒坦。
最近每天早上都是被那股子燥热叫醒,今儿个早上却凉飕飕的,睡得久了也不太好,纪朗现在总觉得自己脑袋昏沉沉的,有一种今夕是何年的感觉。
坐在炕上发了一会儿呆,听着院子里小孩子稚嫩的声音咿咿呀呀的不知道说着什么的声音,半天才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