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炀在心中深深叹了口气。
    就知道是这件事……
    这么看来，闵齐还真的自己一个人引元成功了。
    萧炀从来就是一个敢作敢当的人，是他做的事情，他不会不敢承认。
    哪怕因此被开除学籍，逐回桃源，他也认了，直到此刻，他心里仍然不认为他错了。
    他依然坚持，九寰局打压九黎族人的事情就是不对的，就像当初第一次和陆行简在图书馆上黎学课时，他跟荀穆说的那样。
    闵兆一个人的错，不该让整个九黎族跟着受罪。
    就算现在再让萧炀选一次，他还是会给闵齐引元，就像他在路上看到弱者被欺负，会施以援手一样，他想帮九黎族。
    想到这，萧炀内心再没有一点慌乱，正视孟修贤的双眼。
    “我……”
    “想清楚再说——！！！”
    孟修贤暴喝出声，把萧炀想说的话给堵了回去。
    并且孟修贤抓着萧炀肩膀用力摇晃了几下，似乎是想把他摇醒。
    看到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孟修贤变得如此激动，萧炀愣住了，没有急着回答，他能感受到孟修贤的呼吸逐渐粗重，脑中赶紧飞速运转。
    孟修贤双手犹如两只虎口般牢牢抓着萧炀肩膀，好像萧炀的回答如果不让他满意，他就不会松开。
    慢慢地，萧炀似乎从孟修贤那穿透力极强的眼神中读懂了些什么。
    那眼神在萧炀眼里不再尖锐如刺，而是逐渐深邃，里面蕴含着让他难以置信的深意。
    孟老师……果然洞隐烛微……
    良久，萧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坚定地道：“我没有给九黎族人引元过。”
    孟修贤表情丝毫未变，反而更加严厉地道：“我说了不要撒谎！告诉我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我没有给九黎族人引元过！”
    孟修贤语气稍软了些，眼神逐渐温和，语重心长道：“萧炀，你不用怕，你现在只有告诉我真相，我才能帮你。”
    “我刚说的就是真相。”
    说完这句话，萧炀明显感觉孟修贤抓着他肩膀的双手力道小了些。
    “这次事情非同小可，我只想听一句实话，你不必再欺瞒下去，将一切如实告知，我们才能想办法，否则没人能救得了你。”
    孟修贤说得情真意切，眼里温柔至极，关心爱护的语气十分明显。
    萧炀嘴角扬起一丝微笑，轻声道：“放心，孟老师，你说的我都明白，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听到这句话，孟修贤才缓缓松开手，给萧炀整理了一下被扯皱的衣服，恢复成先前那副温和儒雅的姿态。
    “九寰局来人了，现在在行政楼顶层会议室，庞院长和一众领导们都在，你赶紧过去吧。”
    我靠？九寰局派人来学院了？
    萧炀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孟修贤在目送萧炀远去之后，微微皱起眉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在行政楼顶层会议室内，陶莲芝耳边一抹极淡极淡的元力波动消失不见，随即她对身边的庞钦仙隐晦地轻轻点了下头。
    庞钦仙却好似完全没看见一样，神态如常，只是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
    ……
    萧炀在去行政楼的路上，心情沉重无比，步伐不紧不慢。
    孟修贤这次找他谈话的目的，萧炀已经在孟修贤那一声暴喝之后完全想清楚了。
    首先，孟修贤一开始见面说的是疑问句，不是肯定句。
    他在问萧炀。
    就说明九寰局根本没有确凿证据可以证明是萧炀给闵齐引元的。
    其次，是由孟修贤来找他，而不是陶莲芝。
    这就更能说明事情还没有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否则以陶莲芝乙级九阶的实力，闪现过来直接将萧炀拎到会议室就好了，何须再让孟修贤先来找他谈话？
    让孟修贤前来寻萧炀，一是可以让萧炀有个心理准备，知道发生了什么，同时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二是……让萧炀要矢口否认没有给九黎族人引元，一定要咬死这点，这才是孟修贤这次谈话的真正目的！
    其实……萧炀有没有给九黎族人引元，孟修贤会不知道？
    他太了解萧炀，这一定是萧炀能做出来的事情。
    只是情况紧急，加上九寰局的人不知道会不会有类似陶莲芝千丝听一样的术法，孟修贤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告诫萧炀，这是萧炀唯一的机会。
    并且，这样一来可以让身在会议室的陶莲芝听到，萧炀已经做好准备，理解了他们的用意。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孟修贤说“庞院长和一众校领导都在”，是在告诉萧炀，不要怕，学院是站在你这边的。
    好在萧炀聪慧，听懂了孟修贤话里的深意。
    所以，刚才孟修贤和萧炀的谈话，每一句都有弦外之音，翻译过来应该是这样的。
    “我没有给九黎族人引元过。”（我懂你的意思了，孟老师。）
    “我说了不要撒谎！告诉我实话！”（你千万要咬定这点，不能松口！）
    “我说的就是实话！我没有给九黎族人引元过！”（我一定不会松口的。）
    “萧炀，你不用怕，你现在只有告诉我真相，我才能帮你。”（不用怕，只要你不松口，我们就能帮你。）
    “我刚说的就是真相。”（我明白。）
    “这次事情非同小可，我只想听一句实话，你不必再欺瞒下去，将一切如实告知，我们才能想办法，否则没人能救得了你。”（这件事非同小可，如果你没坚持住，没人可以救得了你。）
    “放心，孟老师，你说的我都明白，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我根本就没做过，怎么会坚持不住？）
    “九寰局来人了，现在在行政楼顶层会议室，庞院长和一众领导们都在，你赶紧过去吧。”（去吧，学院领导他们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
    可是即便如此，萧炀的心情依然沉重，因为这只是他这次过的第一关。
    真正的难关，还是在行政楼的顶层会议室。
    那里的考验，要凶猛的多……
    萧炀在走去行政楼的路上，脑中不断在模拟九寰局人可能会问哪些问题，设计哪些语言陷阱。
    有备无患，这样对答起来才能演得更像。
    萧炀固然聪明，可他终究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学生。
    论阅历和心机，一定是比不上九寰局那些官方人员的。
    直到踏进行政楼电梯的那一刻，萧炀忽然又明悟了一点。
    孟修贤说，学院领导都是站在萧炀这边的，这其实说明很重要的一件事。
    那就是……白鹿学院的领导们同样对九寰局禁止给九黎族人引元这件事持反对意见。
    否则庞钦仙不可能将有九黎族血统的荀穆招进来当工作人员，还屡次想给他升到教师岗。
    而白鹿学院的老师们之所以还是屡次告诫学生不能给九黎族人引元，是因为他们必须要这样做。
    这是九寰局的规定，九寰局仍然还是除咎师的官方组织，掌控着元晶这项最重要的资源，如果无视这项铁律，就会授人以柄，在名义上陷入被动，不仅惹上麻烦，还会影响到正常教学。
    可是学生不同，九寰局对学生，和对老师以及在册除咎师的监管力度是完全不一样的，尤其萧炀那时还只是一个一年级生。
    是一位未成年的孩子，没有太多的情感牵绊，不管怎么样都是弱势群体，九寰局并不能做太过分的事情。
    换句话说，萧炀其实是做了一件白鹿学院老师们想做却不能做的事情。
    这样一想，萧炀心中顿时有底气的多。
    即便他到时万一不小心露出什么语言上的破绽，庞钦仙等人也会想办法帮他圆场。
    叮！
    电梯到了，萧炀调整了一下呼吸，走到会议室前，敲响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