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盏觊觎摩拉克斯的小祥云尾巴很久了。
被圈住以后,近距离再一次看见那条尾巴,她那点负面情绪就被迅速抛到了九霄云外。
众所周知,小孩子的忘性都是极大的。
此时此刻,她的眼睛又再一次亮起狡黠的光,看着不远处的小祥云尾巴,她那双手又开始不受控制地蠢蠢欲动。
看起来手感真好啊……云盏默默地想着,而且变小了以后,那只尾巴感觉好大啊。
可、可是摩拉克斯不让摸诶。
云盏的良心挣扎了一下,随后她愉快的把良心丢掉了。
——管他呢!她又不是什么听话的人!
摩拉克斯自己都说了没有下次了,但这次是这次!
指望一个小孩的自制力?比起这个,还不如指望留云能够读懂空气。
于是云盏再次伸出了那双罪恶的手。
但是在她即将碰上那一团蓬松的小祥云时,摩拉克斯似有所感,尾巴立刻换了位置摆着。
云盏一拍手下的鳞片:“摩拉克斯!”
摩拉克斯微微一僵:“你还有何事?”
“尾巴!你怎么把尾巴换了个地方了!”云盏的语调都急促起来,“不是说没有下次吗?这次不可以吗?”
摩拉克斯的声音传来:“你只说要看原型,云盏,别——”
“别太过分是吧?我知道我知道的,我哪有过分!”她趴在摩拉克斯的身上企图去碰到那团小祥云,鳞片冰冰凉凉的,是很特别的触感。
摩拉克斯不可能一直迁就她。
他问:“为何如此执着?我自认为自己并无特别之处。”
云盏:“你不懂。”
摩拉克斯:“……什么?”
摩拉克斯难得疑惑。
小孩子一脸深沉的说:“就像你手臂上的岩纹一样,虽然在你看来没什么特别的,但是真的让人特别好奇。”
云盏用百分之百肯定的语气说:“你信不信,不止是我,留云歌尘魈他们肯定也想摸。”
她补充道:“只是他们不好意思开口而已。”
历经千载的岩神觉得自己没办法跟上云盏跳脱的思绪,半晌过后,摩拉克斯语调颇有点艰涩:“或许你的猜测有失偏颇。”
——这话已经足够委婉了,但云盏不想听。
她也没有和摩拉克斯争论这个话题的兴趣,只是执着地想要薅到他的尾巴。
可惜的是,直到最后,她也没能成功。
云盏是想用力量帮助自己达成目的的。
但是摩拉克斯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想法,于是只好不了了之。
小孩子的精力是旺盛的,但也是能够很快被消耗完的。
末了,云盏趴在摩拉克斯的身上,语调都带着些微的困倦。
“摩拉克斯……”
她轻声呢喃,就像是不经意间吐露的真心话般风吹就散。她问:“……所以在你心中,我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呢?”
摩拉克斯思忖片刻,正想要回答,身上的触感却让他微微一顿。
她睡着了。
……那便算了吧。
*
云盏是想要去逛街的。
但是最终她被摩拉克斯说服了:“你现在身体未恢复,如果贸然现身璃月港……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她想了想,明白了。
“也是,如果被别人以为你是个明明有孩子还要说自己尚未婚配的无耻之徒,这也不大好。”
她善解人意道:“毕竟是岩神嘛,有点拉不下面子我理解。”
摩拉克斯:“……”
摩拉克斯欲言又止了好半天。
此后,云盏每天下午都会来找摩拉克斯。
她也不再对邀请他怀以多大的热衷,每天下午待到倦了,就软磨硬泡着摩拉克斯变回原型,然后试图去抓住他乱动的小祥云尾巴。
——但因为被他提防着使用力量,所以一次都没有成功。
但是小孩子的乐趣大抵如此,这样的活动总能持续很久,云盏一点也不觉得厌烦,摩拉克斯也没说不。
这样的相处,居然在不知不觉间过去了一个半月。
而变回去的契机,就来自翼的一条消息。
沉默的黑鸟族首领被拔掉的羽毛已经长了回来,但是还没有变成最佳的样子。
翼披上了披风,半跪在云盏的面前,说:“阿念姑娘死了。”
就像是发现了原本以为毫不在乎的事物之下潜藏的羁绊,云盏难得惊愕地顿住了。
“……你说什么?”
“阿念姑娘死了。”翼说,“您要去参加她的葬礼吗?”
阿念的离去十分突然。
在摩拉克斯颁布新法令后,她本可以每个月去领取定量的钱来帮助自己生活,但是好事不长。
站在用以祭奠的屋子外,围观众人的窃窃私语传入耳内,像是一群连绵不绝的蜂,乌泱泱的一片,让人平白觉得有些嘈杂和烦闷。
“听说这姑娘一年前死了父母,唉,没想到啊……”
“她的年岁才不到十五吧?真是天意弄人。”
“是啊,这个季节雨天路滑的,一不小心滑了一脚,人便没了。”
“哎我就奇怪了,新法令颁布,这姑娘明明可以靠着每个月领到的钱生活,干什么要天天去那种危险的地方采集琉璃袋呢?”
“就算是这种药材可以卖更多钱,但是也完全没必要这么拼命吧!”
“你懂个屁,人家是想找点赚钱的生计,她总不能靠着每个月领到的那笔钱活到老吧?”
“多可惜啊……”
云盏面无表情地听着。
翼去遣散了啧啧惋惜的围观者,小心地看了云盏一眼。
她骤然出声:“翼,我原本以为我不会为一个算不上认识了多久的人类产生多余的情感。”
但是就像摩拉克斯所说的——时间并不能衡量一切。
看着那具棺木,一想到棺木内躺着的是那个曾经带着她逛遍了璃月港的阿念,她的心里便不受控制地生出了悲伤。
会送给她草扎作品的人类死了。
阿念的一生如蜉蝣般短暂,人类的脆弱也让云盏感到猝不及防。
……就一晃眼的功夫。
摩拉克斯也来了,他用的是凡人的身份,没引起任何注意。
他站在云盏的身侧,看向堂前的棺木,久未言语。
摩拉克斯带着让人感觉沉稳和安心的气息,好像任何时候都会存在。
云盏问他:“你怎么来了?”
摩拉克斯的声音一如往常沉稳,甚至掀不起太大变化,他说:“来吊唁,也来看看你。”
“我曾经与你说过的话,想来在此刻你已经深有体会。”他没说太明白,点到即止。
云盏却听懂了。
独属于小孩子的任性又占据上风,云盏问他:“摩拉克斯,你是神明,你能不能复活一个人?”
摩拉克斯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云盏也没指望他说能。
她的眼眶后知后觉涌现出模糊的水光,云盏把头转向一侧,可偏偏如今的身体压不住情感的变化,她的声音抖得厉害,还倔强地说:“我知道的,你就当我……随口一问吧。”
摩拉克斯正要出声:“云——”
“别说了!”云盏依旧没有转过头看他,“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自己能想明白的。”
“我只是、只是……有点……”
剩下的话语在她的喉咙里卡了痕迹,她才补充了后面落下的话:
“——有点不习惯罢了。”
奇怪。
她怎么会这么难过?
难道是因为身体被缩小,连带着感情也被放大了吗?
摩拉克斯没有在此刻点明她不愿意正视,但已经在悄然发生改变的内心。
直到最后,他才听见云盏问了一句:“摩拉克斯,你会永远都在吗?”
年岁久远的岩神说:“璃月在,我便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