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芸这一生挺悲哀的。
在出嫁前,她是罗家的掌上明珠,没有受过一丁点儿委屈,直到对栾建业惊为天人,一颗心义无反顾地扎进去。
一开始她只是喜欢栾建业皮囊,后来沉溺栾建业表现出来的温柔。
可栾建业不爱她。
不知道是不是从来没受过挫折,又或者是想要征服这个英俊又深情的男人的心占了上风,她不顾老太太反对,执意嫁给了栾建业,并开启了一段没有爱情只有利用的婚姻。
此后她的人生便是一步错。
步步错。
她其实早就可以止损,停止这场不幸的婚姻。
可不甘折磨着她的心。
她不相信出身高贵处处优秀的她,竟然比不过白飞飞一个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是的女人。
她想要让栾建业‘迷途知返’,并靠栾建业证明她的优秀。
然而她得到的只有磋磨。
这么多年过去,也许连她自己都已经分不清,她对栾建业到底是爱情,还是求而不得的执念。
而且她也没有‘拯救’栾建业。
她只毁灭了自己。
在这场追逐游戏里,她不仅失去了尊严,更失去了自我。
曾经年轻时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绝不会容忍家暴的女生,却在面临扇了她两巴掌的男人时,没有丝毫愤怒。
或者怨恨。
她只是捂着脸,委屈地叫喊:“他肖秋野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戏子!我有什么不能教训他的!”
“你是不是就因为他和白飞飞一样,也是混娱乐圈的,所以你才站在他那边帮他说话!”
栾建业都要气疯了。
他想再扇罗芸一巴掌,却在对上罗芸偏执的眼神后,又顿住。
最后他还是没再打罗芸。
只是指着她骂。
“蠢货!”
“老子当初就娶了你这么个没有脑子的蠢东西!”
“这些年凡是和飞飞挂边的事,你都跟疯狗似的咬着不放,你怎么不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肖秋野他姓肖!”
“遂城顶流世家的那个肖!”
“他是肖瑞泽和翁絮絮的儿子!”
罗芸眨了眨眼,一时之间都有些茫然,她好半天才不可置信地开口,“不可能,肖家那样的家世,怎么可能让儿子做那种不入流的工作。”
“肖秋野不可能是那个肖秋野。”
“他们只是同名。”
“一定是这样的。”
栾建业忍住想踹眼前这个女人的冲动,“你以为全天下的父母都跟你一样,逼着孩子成为人中龙凤吗!”
“肖家积累的财富,几辈子都花不完!他们并不需要肖秋野出人头地,只想他健康快乐地过完一生!”
栾建业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不够坚定。
如果当初他足够坚定,能像肖瑞泽宁愿白手起家都要选择翁絮絮那样,选择白飞飞的话,他们不会错过。
他也不够爱。
如果他够爱,不会想用一段虚假的婚姻关系,来伤害两个女人,如果他不和罗芸结婚,不会导致白飞飞死亡,也不会让罗芸变成如今这样,更不会为了想要侮辱罗芸,而故意找白飞飞的替身。
总体来说。
栾建业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的爱不够深,也不够纯粹,所以才导致两个女人和一个孩子的悲剧。
他不是一个好爱人。
不是一个好丈夫。
但也不是一个好父亲。
但这个坏父亲,却只仅限于栾慕。
他厌恶罗芸,更厌恶罗芸靠卑劣手段生下的这个孩子,所以尽管他知道他在罗芸手里受苦,仍旧选择了漠视。
可他对他和白飞飞的儿子。
却尽心尽责。
正如他刚才所说,他不要求对方出人头地,只要他健康快乐地长大,所以他从不关心这个孩子的成绩,也不会逼他去学很多课程。
他给了那个孩子最纯粹的爱。
以及最完整的童年。
他甚至为那个孩子铺好了一切,并一直在积攒够他一辈子衣食无忧的财富。
所以他能理解翁絮絮。
理解肖瑞泽。
理解他们为什么让唯一的儿子去玩所谓的音乐。
罗芸并不是不懂这些,她只是在骗自己,如今栾建业戳破这层窗户纸,她还是固执己见,不肯面对现实。
“什么叫我逼着孩子成为人中龙凤!我只是想要他变得更优秀一点!能成为让你骄傲的儿子!我有什么错!”
“如果他肯学肯努力,变成品学兼优的孩子,你会对他引以为傲,栾家也会引以为傲!”
“我都是为了他好!”
栾建业冷笑一声。
“说什么让他成为让我骄傲的儿子,说什么为了他好,你以为谎话说多了,就能成真吗?”
“一个真正为了孩子好的母亲,不会把孩子逼到自杀。”
“罗芸,承认吧,你不是为了他好,你只是想靠打压逼迫和控制他,来掩盖你的失败和无能。”
所有的遮羞布被掀开。
那一刻,罗芸只觉得卑劣的自己彻底暴露在了阳光下。
无所遁形。
可她不愿意承认,她否认着栾建业的话,一字一句,模样都有些癫狂。
直到她对上栾建业的视线。
那饱含着讥诮嘲讽,还有数不清的厌恶的视线。
她突然就哑了声。
“你知道。”
再开口,她的声音满是嘶哑。
“你都知道,知道我做的这些,知道栾慕受的苦,你像是看小丑一样,看着我折磨他,看着我和他反目成仇。”
“为什么?”
“白年是你的儿子,栾慕就不是吗?”
想起那个看着他双眼满是孺慕的男孩,栾建业有一丝动容,但看着眼前披头散发疯子一样的罗芸,那丝动容很快就消散。
“我根本就没期待过他的降生,要不是你给我下药,要不是他,我的飞飞怎么可能会死?”
“他要恨,就该恨为什么偏偏是你罗芸的儿子!”
“再说这些年我顶多是漠视他,真正把他逼上绝路的,不该是你这个好母亲吗?”
也许是肖家的权势太大,她无法与之抗衡,也许是追逐这么多年的爱情,可她得到的只有厌恶和鄙夷,也许是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最后却两看相厌。
就那么一瞬间。
罗芸倏然就顿悟了。
她开始笑,笑得眼泪都流下来,那笑声起初小,然后慢慢地变成大笑。
她笑得停不下来。
笑得眼泪一颗一颗地滚落。
可她到底在笑什么呢?
是笑栾建业的无情?
还是笑她自己的愚蠢?
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