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下来,陈氏都食不甘味、夜不能寐。
她知道事关重大、刻不容缓。
可是如果贸然跟吕布提出不让他与袁术结盟,那理由又是什么呢?
自己一个妇道人家,凭什么让人家放弃皇亲国戚的尊贵身份啊?
拿那些大道理去劝说吕布,说袁术谋朝篡位,不要与他狼狈为奸,他肯定听不进去。
陈氏觉得自己实在找不出强有力的说辞,去说服吕布。
可是这件事又不能直接开口询问丈夫,真是让她心急如焚、有苦难言。
陈登不露声色,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这一晚,入夜后陈登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故意让陈氏知道他有心事。
“夫君,你都翻腾半天了,还想着袁术的事呢?”陈氏问道。
“嗯。唉,心烦!”
陈登翻了个身,背对着陈氏,一副心烦意乱的样子。
“夫君,你说袁术称帝后,这天下会成什么样子啊?”
陈氏也睡不着了,她索性坐了起来,想跟丈夫聊一聊。
“还能什么样,先把我们陈家满门抄斩,再跟吕布作威作福呗!到那时,整个徐州必将狼烟四起、生灵涂炭!只可惜我们的孩儿还没长大,便要饱受战乱之苦了!”
陈登知道儿子是陈氏的命根子,所以故意拿出来说事。
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陈氏的儿子更是她的心头肉。
纵然陈氏再怎么喜欢吕布,但是跟儿子比起来,吕布也是微不足道、可有可无的。
听陈登这样一说,她不知不觉地,心下已经对吕布不那么迷恋了。
“袁术称帝后,徐州怎么会起战端呢?徐州是吕布的地盘,吕布跟袁术结盟之后,徐州不也是袁术的地盘了吗?难道他还要带兵攻打吕布不成?”陈氏十分好奇地问道。
“妇人之见!袁术称帝后,必然成为众矢之的,到那时天下各路诸侯肯定会对他群起而攻之!吕布跟袁术是一伙的,不也得被讨伐吗?你仔细想一想!”陈登煞有介事地说道。
陈氏刚想说吕布天下无敌,即便有人来打徐州,也不是他的对手。
但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她怕自己为吕布说好话,会引起丈夫的怀疑。
“你一个妇道人家,根本不了解天下大势。各路诸侯当中,按照实力来说,袁绍是老大,刘表和曹操次之,袁术和吕布最弱。所以袁术跟吕布联合,组建一个新的朝廷,肯定长不了!”陈登为陈氏分析道。
“啊?不是说吕布天下第一吗?人中吕布、马中赤兔,这个尽人皆知啊!”
陈氏再也掩饰不住了,吕布在她心目当中,一直是天下间最厉害的人。
“你说的那是单打独斗!但战场厮杀讲究的是天时、地利、人和、战略、战术、兵法、权谋、钱粮、兵力以及人心所向、大势所趋,等等等等。古往今来,哪个皇帝是靠单打独斗得来的江山?吕布那么骁勇,怎么还让曹操给打到徐州来了?还不是因为他除了能打,其他各个方面都不如人家曹操嘛!为什么我敢肯定,袁术称帝后,天下各路诸侯会群起而攻之?因为人心始终是向汉的!天下乱了这么多年,哪个诸侯敢称帝了?即便他们再怎么嚣张,表面上还是要供奉大汉天子。所以袁术称帝必败,吕布也得陪他送死。”陈登故意夸大其词地道。
“哦,你的意思是袁术这次死定了,谁要跟他一伙,谁就是自寻死路。”
陈氏大概听明白了陈登的意思。
陈登一看陈氏有点儿上道了,又趁热打铁道:“自从袁术打算称帝的消息传出来之后,天下各路诸侯都在蠢蠢欲动。袁绍已经集结了几十万兵马,只等袁术称帝,便会兵锋直指徐扬二州!曹操也厉兵秣马、枕戈待旦,就等着天子一声令下,便会奉旨讨贼!孙策把传国玉玺给了袁术,是想逃出他的魔掌,与他划清界限!刘表与袁术打了那么多年都难解难分,一直对袁术恨之入骨,此时正剑拔弩张、磨刀霍霍!”
陈氏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下叹道:“我的天呐!这么多枭雄都要来打袁术,看来袁术这次死定了!吕布要是真跟他一伙的话,肯定也是必死无疑!”
“你对吕布了解吗?”
陈登突然问了一个很敏感的问题。
陈氏心下一怔,脸也不由红了起来。
不过好在现在是大半夜,屋子里漆黑一片,陈登也看不出来。
“不,不了解啊!我就听说他打仗厉害,是徐州牧,别的就啥也不知道了。”陈氏结结巴巴地说道。
屋子熄了灯,陈登虽然看不到陈氏的表情,却也能从她的语气当中听出几分不自然。
但陈登心知肚明,这完全合情合理,他也没兴趣跟陈氏计较这些。
“要说这吕布吧,也真是没有志气!当年他走投无路的时候,最先去投奔的人就是袁术。结果你猜怎么着?袁术没要他!现在袁术想拉拢吕布,吕布竟然完全不计前嫌,你说他心得多大吧,哈哈哈。”
陈登讲起了吕布与袁术之间的陈年往事。
“为什么呢?吕布不是很骁勇善战吗!袁术有了他做先锋,攻城拔寨要容易得多啊!”陈氏好奇地问道。
“袁术怕吕布以后实力强大了,会夺了他的位子。因为吕布骁勇善战,而袁术只是一个纨绔子弟。如果真论二人的能力,吕布远在袁术之上。所以袁术当然不敢收留吕布了,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嘛!”
当年袁术拒收吕布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吕布恃才傲物、反复无常,又亲手杀了自己的义父董卓。
但此时陈登绝口不提这些,只说袁术的不是。
“看来这袁术也是个嫉贤妒能的人啊!那他现在为什么又想跟吕布结为盟友呢?”陈氏好奇地问道。
“自打袁术要称帝后,天下人无不对其口诛笔伐,欲除之而后快。他实在找不到盟友了,无奈之下才选择了吕布。袁术并不是真心实意地想跟吕布结盟,只是眼下想利用他罢了。把吕布女儿接到寿春,表面上是要立为太子妃,实际上则是要扣为人质,让吕布听从袁术摆布。还记得袁术为了招募父亲,先扣留了二弟吗?这是他一贯使用的伎俩!”陈登借题发挥道。
“那如果吕布真的把女儿嫁过去了,可就等于是羊入虎口了啊!不但要受到天下各路诸侯的讨伐,还得对袁术卑躬屈膝。到时吕布是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打的话,根本打不过人家。不打的话,袁术就拿吕布女儿威胁吕布!”
陈登看陈氏在自己的引导下,能说出这种话来,不禁心下一阵窃喜。
“岂止是这些啊!袁术与吕布结盟之后,与各路诸侯交战万一要是取胜了,袁术肯定要卸磨杀驴。别忘了当年他就是对吕布有所顾忌,才不肯收留他的。正所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陈登引经据典地道。
夫妻俩聊着聊着,陈登便昏昏睡去。
这一晚,陈氏兴奋得一夜没睡着,因为她知道该去跟吕布怎么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