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妃听说这个消息,正在做女工,针刺进手中,血珠子瞬间涌了出来。
她每天除了抄经,就是给小孩子提前准备东西。此时她正在缝一只小老虎布偶。明年虎年,孩子属虎,她提前先准备着。
清影慌张地去拿药,珍妃淡定地吸了吸血珠子,嘴里弥漫着一股子腥气,让她想起来在懿妃宫里闻到的味道,跟着又想起来江月白手上的金镯子。
心脏骤然疼痛。原来心痛是真的会有痛觉。
清影连忙安慰道,“娘娘,您可别急。有人比你更急。懿妃如今有了大皇子,心里不得琢磨着让大皇子继承太子的。如果宁妃也生了儿子,想让自己的儿子当太子。到时候两个人还不得斗得头破血流。这可是个大好事。”
清影这话,珍妃不爱听。谁爱听别人的儿子被立为太子当皇上的。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呢。”
珍妃摸着肚子,冷哼了一声。说不准跟烈妃、煕妃一样活不长。
心里反复告诫自己,不能慌,她们斗她们的,自己一定要淡定。
江月白才真是淡定,不仅淡定,她还发自内心地为懿妃高兴,对李北辰的看法有所改观。
她大张旗鼓地带着一大箱子的贺礼送过去,说是懿妃姐姐升为贵妃,可喜可贺。不仅如此,还留在景仁宫用晚膳。皇上听说宁妃去了景仁宫,跟着也去景仁宫,末了还亲自送宁妃回宫。
江月白后面隔三差五给贵妃送汤送药送东西,贵妃照单全收。
怎么不斗啊???怎么就不斗啊!不该斗得死去活来,懿妃、大皇子、宁妃三个人里不得死一个吗?
不仅如此,江月白竟然还勾搭上敌国妃子安妃。
安妃姜常在的牵桥搭线下,提着礼物登门拜谢。向来门槛高,经常闭门谢客的江月白竟然让她进了。
江月白送了安妃根头上的珠钗做见面礼。安妃取下手上的藏银雕花镯子作为回赠。亲密热络得就像是结了个盟。
前朝后宫都避讳跟鞑靼那边的交往,唯恐扣上勾结外族意欲谋反的罪名。
大家心知肚明,蒙古族是战斗的民族,他们只是打不过而不是心甘情愿地臣服。搞不好哪天就反了。可不敢拿前途和家族性命开玩笑。
她倒好,开门迎客。
众人都苦巴巴地等着看江月白好戏。
谁知宁妃跟贵妃关系融洽亲密得让人匪夷所思,皇上也没有宁妃跟安妃互换信物交往密切而有所动作。
实在太不合理了。周围的人都摇头表示看不懂。
后来的日子,李北辰每日亲自抱着大皇子,带着奶妈去探望懿妃,每天让贵妃看看孩子,有时候孩子醒了,还逗着玩玩。
贵妃直到自己身子虚倒怕摔着孩子,主动坚持不抱孩子,只是静静地在一旁看着皇上逗孩子玩。在李北辰的精心陪伴下,懿妃竟然肉眼可见地好转起来。
这种好转,江月白就跟鸵鸟一样,她压根不敢问姜闲有没有给她吃解药。这种好转是暂时的还是永久的。
还是跟往常一样闷头剥松子,剥好一大把,放在贵妃手里,让她一口吃一把,说是补身体。
懿贵妃没觉得自己当贵妃了有怎么样,当不当皇后她无所谓的。
她反而更希望江月白的儿子当皇帝。她对熙妃又没有什么感情,甚至还有仇,当初可是差点在熙妃宫里差点挂了,还是江月白救了她。
暗暗在琢磨着,万一江月白没生出来儿子,就把大皇子想办法转给江月白。如果江月白生儿子,她想方设法让大皇子蠢笨一点,或者自己主动犯点错,把位份降下来,这样大皇子就比不上江月白的儿子尊贵有能力。
不管怎样江月白都能当太后。
实际上就是这股子要帮江月白的信念,还有皇上对她的重视和陪伴让她一天天好起来。而不是像江月白和李北辰以为的,因为有了大皇子的慰藉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和痛苦。
痛苦怎么可能被转移呢?
转移不了。
午夜梦回,她还是会摸着自己的肚子,为没有机会出世的孩子而痛哭流泪,自责身子骨太差。
她知道皇上对她好才带她出去玩。她不能原谅的是自己。
明知道自己身子不好,孩子迟早保不住,却忍不住去想。
宫人把这些都告诉了李北辰。李北辰装作不知道。因为这些伤痛别人注定是没有办法抚慰的。他自己的也一样。
这世间大概有一条定律叫痛苦守恒定律,每个人都会痛苦,不是在这个方面就是那个。没有痛苦的人是不存在的。
与其强行安慰,不如让时间淡忘一切。
既然欢欢切尔那边,贵妃的亲妹妹太平公主有了身孕,宫女立夏成了欢欢且尔的宠妃,又打算推行新的民族政策,李北辰又开始对安妃格外的恩宠。
除了送去各种赏赐,就是频繁召安妃一起用膳。甚至还在乾清宫里连续宠幸了两晚安妃。有消息称,那两日是安妃容易受孕的好日子。
一时之间众人嫉妒的矛头又指向了安妃。皇上已经很久没有召人侍寝,安妃这是动了众人的奶酪。都在琢磨为何安妃不仅没有倒霉反而得了宠。
众人一分析,难道是因为安妃在晨会上的大胆发言,表现出来的“欲求不满”和“好奇心”?皇上亲自给她答疑?越想越气,越想越黄。
江月白听到这些,笑个不停,只想到一个词“鸭子”。心里对李北辰多了几分认同。
本质上他们是一类人,都是工作狂。都会权衡利弊,把大局看得比自己的感受更重要。虽然不至于说不择手段,但比普通人要杀伐果断许多。
她抬眸问沈惜墨,“那枚桌子检查过了吗?”
沈惜墨就是沈太医的妹妹,她为探寻姐姐失忆的真相,以宫女身份潜入宫中。
买通内务府进入永和宫,被江月白识破身份,签下劳动合同。之后江月白对她以礼相待,允许她不进行宫女的劳作,自称“我”,专心进行香料的研究。
江月白给李北辰的和田玉镂空香囊里装的香料就是出自沈惜墨之手。
此时,沈惜墨手里拿着镯子,颇为自信地答道,“娘娘,方才我已经检查过,这枚镯子并无异常,没有浸泡过药物。上有蒙文我不认识。不知有无特殊之处。”
江月白略一沉吟,命沈惜墨将上面的文字拓印下来,让小罗子送去给皇上。
反正主不主动送过去,皇上都会知道。还不如坦荡一点。
皇上找人一看,上面的字是“雅若”,一个蒙古女孩子的名字。因为江月白没有告诉她用意,李北辰因为忙于公务,就让梁小宝派人回复过去,并没有多问。
江月白对欢欢且尔的大公主名字印象特别深刻,因为叫娜仁,寓意是太阳,意味着父亲对她寄予了极高的期望。
所以野四扎送来的不是嫡长公主,而是其他人。那又是谁呢?会不会是同父异母的其他公主?
所以鞑靼犯了欺君之罪。
安妃主动把这枚镯子交给她,同时让她察觉自己的身份,为什么呢?
她在心里琢磨着这些事情,没有说话。
“可是这枚镯子有问题?”丽春疑惑地问道,“还是安妃会拿着娘娘的簪子栽赃嫁祸?”
江月白摇头,“她不会这么做,这样做太愚蠢。皇上为了拉拢野四扎,只要野四扎不反叛,她不犯大错,就会盛宠不衰。何况太平公主已经怀孕,作为回报,皇上会想办法尽快让安妃怀孕。”
丽春疑惑不解,“那她特意过来送镯子就是为了向娘娘示好?毕竟她一个和亲公主孤立无援,站队总归有好处。”
江月白思量了片刻。就算安妃是个冒牌货,不是真的娜仁,除非准备借机翻脸打仗,否则假的也是真的。大明王朝要的只是鞑靼嫡长公主的身份、野四扎的立场态度而已。
所以真的只是单纯的站队示好?还是有求于自己,还是想让旁人误会她们的关系?还是她暗中跟其他人联手做了局?这不过是个前戏或者烟幕弹。
“把镯子收好了。不管她是什么目的,总会见分晓的。”
江月白神色淡淡,不再去琢磨这事儿,随手看起了书。
景阳宫里,齐婉仪愁眉苦脸地托着腮帮子望着烛火发呆。
“皇上又去安妃宫里了?”
葡萄在一旁打着扇子,小心翼翼地答道,“是。”
石榴端过来一盅药汤走进来,轻轻放到桌子上。一股刺鼻的苦味随之飘出来。
齐婉仪眉头锁得更厉害,现出三道川字文。
“娘娘,该喝药了。”
“太苦了。”齐婉仪带着哭腔。但她还是忍耐着喝了下去,一点药渣都没有剩,喝完之后,感觉整个人都像个大苦瓜。
苦死个人。谁喝谁知道。
“娘娘吃点蜜饯。”葡萄细声细气地哄着。
齐婉仪吃了蜜饯,又连连漱了三四口,苦闷地说道,“这方子喝了一个月了,肚子也没个动静。如今皇上都不来了,怎么怀啊。”
上次皇上好不容易留宿在她这。谁知道折腾了一个时辰,都没出来。真不知道该感叹皇上身体好,还是感叹她没用。
葡萄忙宽慰道,“娘娘有世子在身边,皇上迟早会来的。”
齐婉仪恨恨地说道,“安妃那个贱人,那天当众说话那么露骨,原来是为了勾搭皇上。真是为了得宠,脸都不要了。”
葡萄小心翼翼地劝道,“娘娘息怒。安妃娘娘再得宠也是个外族女子,皇上也就能新鲜个三两天。哪能跟娘娘的身份比。”
齐婉仪站起身来,走到门口,依靠着门框,望着天上的月亮,苦闷地说道,“再过两天,宁惠妃和珍妃就要封妃。什么时候,我也能到妃位。为何旁人伺候个一两回就有了,我伺候这么多回都没有。”
别人到妃位那么容易,她怎么就那么难。
就像孩子一样。明明她伺候的次数不少,为何旁人都有,她没有?
好难过啊。
“娘娘放宽心,您迟早会封妃的,孩子也会有的。”葡萄努力用情况的口气说道。
她怔怔地望着月亮,喃喃地说道,“或许是报应吧。”
葡萄跟石榴默契地低下头去。
相比于抱养大皇子的懿贵妃,还有不良于行的宁惠妃,她更羡慕愉贵人。
为何愉贵人的命就这么好呢。
葡萄小心翼翼地提议道,“清雅阁和芳华居那边,要不别送浣花草了?娘娘现在管着宫务。如果她们有了身孕,皇上肯定会给娘娘您抚养。”
“可是我跟前已经有巴特尔了。”
葡萄压低声音,凑到齐婉仪耳边说道,“能养孩子的娘娘要么身孕要么有了子嗣。娘娘如今管着宫务,她们又都独居,没有人照应。娘娘正好可以拉拢她们。尤其那秦氏、魏氏性子软,比萧贵人好控制多了。”
齐婉仪想了想,转了转手上的镯子,觉得也有道理,便同意了。
秦常在以前是熙妃的人,魏常在和兰答应都是烈妃的人。她们如今都自己住一个小院子。跟其他的高位娘娘都没有隶属关系。
熙妃和烈妃都走了。她们肯定迟早站队,依靠高位娘娘中的一个。
自己岂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想到这个,齐婉仪心里舒坦了许多。
芳华居里,魏答应和兰答应躺在都睡不着。
魏常在脑海里一会儿浮现出皇上欺负她的情景,一会儿浮现出烈妃流产那晚,皇上失魂落魄,喝得酩酊大醉甚至流泪的那晚。那样的皇上令她好心疼。
兰答应则在琢磨着到底怎样才能勾搭上皇上,爬上皇上的床。想来想去,皇上还是对魏常在有感情,至少那方面有感情。她决定跟魏常在搞好关系。
第二天就约魏常在打叶子牌。
魏常在是个安静不喜欢争的人,她的宫女小河有野心活泼喜欢热闹。
小河内心底其实不大看得上魏常在。但皇上到底宠魏常在,她总安慰自己,忍一忍总归能熬出头。
自然就拾掇着自家的主子答应下来,说是一个宫的,要搞好关系云云。
魏常在不会打牌,她社恐,不喜欢这样人多的活动,让她浑身不自在。又不得不硬着头皮陪着兰答应。
兰答应很兴奋地教魏常在,多少有点显摆的意思。
小河为了讨好兰答应,不自觉地跟着兰大应的宫女一起拍着兰答应的马屁。俨然把两个人颠倒了位置。
魏常在却对这一切毫无察觉,她呆呆地盯着手里的牌,又不知道该出什么。
“你就随便出!”兰答应大声说道。
魏常在就随便出了一张,然后自然又是兰答应赢了。
“不玩了。我太笨了,学不会。”魏常在局促地搓着手说道。
“哎呀。你多打几次就会了。下一局就赢了,”兰答应正玩在兴头上,挤了挤眼睛笑着说道,“万一哪天皇上想打叶子牌,你到时候说不会,岂不是很扫兴?”
“皇上他不会打叶子牌。”魏常在脱口而出。
皇上那么忙,那么勤勉,怎么可能会喜欢打牌。
“这事儿谁说得好。叶子牌你练一练,几天就能学会。你躲在屋里研究棋谱,这辈子都学不会。”
被人说破了心事,魏常在窘得满脸红得像煮熟了的小龙虾,站起身,“我……”
“哎呀。听我的,再玩几局。”兰答应扯着魏常在的袖子,让她坐下来。
不一会儿,小太监端着小厨房做的凉茶进来,给两位小主杯子里倒上。
“两位小主喝点凉茶消消暑。”小太监笑着说道。
魏常在勉强留下,心里很不舒服,端起来茶水喝了一口,下意识地问道,“怎么今儿的味道不对?有点甜丝丝的,以前的有点苦。”
“听说娘娘们都喝不惯苦味,那边研究着换了个解暑的方子。”送茶饮来的小太监说道。
“这样啊。我们那边都说夏天就要吃苦的喝苦的。”魏常在不由得感叹道。
达官贵人家出身的,就是金贵。
兰答应扫了眼魏常在,笑着把叶子牌放下,“魏姐姐乏了,今日就不玩了吧,改天再玩。”
魏常在听了如释重负,一口气把杯里的凉茶喝了个底朝天,甜丝丝的,还怪好喝的,就是货不对版,估计去火的效果也会差一点。
不用打牌,不用应酬了,真好。
“再来一杯。”
“好嘞。”小太监连忙满脸堆笑地给魏常在满上。
魏常在喝得有点着急,还呛到了。
兰答应把玩着杯子,终究没有喝。她若有所思地盯着呆呆的魏常在。
她怀疑这凉茶里有问题,看起来有人给他们下东西。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有太监来报,“魏小主听旨,皇上口谕,召你现在去伺候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