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个时辰，便悉数剿灭了叛军。
    盛京地狱的一夜。
    死伤七万官民。
    光是满城的尸首便清了整整七日。
    许多百姓皆是阖家而亡，盛京上空无数秃鹫盘旋，城内处处可闻悲凄啼哭。
    满城素缟，大风卷起漫天的纸铜钱。
    沈影风于含章殿外跪了七日。
    他要求亲手斩杀妖女。
    沈晏清不允。
    沈影风红着眼质问，
    “陛下留着她是何意？七万无辜性命不够陛下幡然悔悟吗？难不成，陛下还在惦记她的美色？”
    沈晏清武功尽废，身体残缺，整个人如漏风的筛子。
    他对沈影风道，“你且跟我来。”
    夜里的凉风吹得人无故清醒。
    沈晏清以往挺拔的身姿如今已十分佝偻，七万条无辜性命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咳嗽喘息不停，两颧清瘦，鬓角似乎还生了几根白发。
    还未走近时，前面一片吵嚷。
    羽林军首领疾跑而来。
    “陛下，有贼人来营救妖女，已被乱箭射死。”
    沈晏清麻木的点了点头。
    继续带着影风往刑房里去……
    -
    刑房外，
    地上躺着十几个尸首。
    其中就有失踪了多日的裴知聿。
    他躺在地上，还没死透，身体还在淡淡抽搐着，一股一股的往外冒着鲜血。
    他好遗憾啊！
    没能见她最后一面，他们才是这世上最默契相知之人。
    他理解她的每一个小想法、小乐趣。
    可他好悔，为何就轻易离开了她，去送家人回府。
    他望着四面房顶上的羽林军。
    他还有许多毒可以放。
    但他们竟然站在高处放箭？
    无耻。
    狡猾。
    他静静望着皇宫上方的天空。
    今夜有满头星星，明日大约会是好天儿。
    他曾经想过，等一切尘埃落定，
    要和她一起，坐在皇宫的屋顶上看星星。
    可惜今生太短，再无机会。
    那又如何？
    他已得她亲口所封，这一世贵为皇夫。
    他慢慢闭上眼。
    少些贪心，其实此生足矣。
    -
    沈晏清冷漠看着地上的裴知聿。
    盛京中一直遍寻不着他。
    沈晏清知晓是裴家人藏起了他。
    而陪他来的，正是当日里押送裴家人回去的赤龙卫。
    裴知聿何其聪敏。
    一见势头不对，便立刻隐匿了踪迹。
    而他又何其痴狂？
    明知来救暴君是一条不归之路，却仍然要来。
    沈晏清冷笑一声，
    不再看他，径直进了刑房。
    -
    刑房里。
    暖暖只剩下一只眼睛，是沈晏清亲手所剜。
    她既然将人命视作草芥，任意辱杀，那不妨就让她亲自感受一下身为草芥的痛苦。
    且，用她最喜欢的方式。
    剜眼睛？切手指？一截一截剁掉？
    他偏不信他教不醒她。
    -
    暖暖垂着头，医女守在一边。
    她刚才听见一阵嘈杂，似乎还夹杂着裴知聿的声音。
    但她不想回应。
    她好疼。
    这辈子没活好，
    她只想痛快一些去死。
    没有谢安的人生，真的糟糕透了！
    沈晏清推门进来了，身后还跟着沈影风。
    医女裴如茶往后退了几步，她是沈影风的未婚妻，如今沈家阖府被灭，这亲事，怕是又要拖上好几年。
    “裴知聿死了。”
    沈晏清开口，“他带着些影卫，想来救你，被乱箭射死。”
    他想知道，她到底有没有人性？
    但她漠不关心。
    沈晏清真替她悲哀，她不懂悲悯，不懂人世间交互的情感。
    他拿起刀来，面无表情的切掉她的一根手指。
    暖暖痛得狂叫起来。
    裴如茶赶紧来给她止血。
    沈晏清道，“这就是别人被你切手指时的滋味儿，你以为如何？”
    暖暖眸里是怨毒。
    她狂躁咆哮，“杀了我！要么放了我。”
    “不杀，也不放。”沈晏清擦着手上的血，“我会教会你旁人之痛亦是痛，直到你认错。”
    暖暖恶毒的吼叫，“朕没有错！朕乃天下至尊，想杀谁就杀谁，想罚谁就罚谁！”
    影风震惊了，他喃喃道，“她真是疯子！”
    他看着沈晏清，觉得他大约也离疯不远了。
    翌日，沈影风便请旨去守疆，一去就是三年。
    孝期过后，才回来同裴如茶完婚。
    次年生一子。
    -
    之后的几年里，
    沈晏清一根一根剁掉了暖暖的手指。
    又一截一截的砍掉了她的四肢。
    太医院精心的救治着她。
    她就这么不死不活，恶臭满身。
    沈晏清很忙，肃整朝堂，与匈奴打仗，清剿倭寇。
    有时会默不作声来看一看这个杀人如麻的人屠恶魔。
    这是他所背负的罪孽。
    是他一生最悔之事。
    谢初暖被关到第十年时。
    沈晏清终于将匈奴驱逐出境，收复了丹平关。
    也终于将横行于海上十年的假倭寇高敞一举歼灭。
    盛京，经过十年休养生息，终于又恢复了先前的繁盛。
    他终于可以放下了。
    而刑房里，那终于表里如一的恶魔女子还在叫骂。
    她眼睛流脓，四肢渐有溃烂。
    浑身散发恶臭。
    而沈晏清也没好多少。
    他日夜忧思操劳，头发已斑白不少，头顶也日益稀疏。
    他手筋脚筋被挑，每逢阴雨天便痛得不可入睡。
    而那幼年便留在身体内的余毒，让他头痛发作的愈来愈频繁。
    他被阉的十分不好，以致常常漏尿，裤子里要时时垫着厚厚的软帕，以防恶臭溢出。
    他如行尸走肉一般，生命里只余赎罪。
    当年，因他色令智昏，一念之差，使得盛京里葬送了七万无辜生命。
    刑房里，疯魔的女人依然在咒骂，岁月已不可辨她当年有多倾城绝色。
    沈晏清眉目平静的拿起刀，一下割破了她的喉咙。
    恶魔终于死了，灵魂被道士封印在大缸里，永世不得轮回。
    他，终于放过了自己……
    次年，他过继了影风的长子为皇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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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世记载，
    沈晏清为帝二十三年，攘外安内，励精图治，开创了清明盛世，成为一代明君。
    大曜明君，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操劳一生，无妻无子，满身病痛，四十三岁那年，孑孓而终。
    皇太子同年继位。
    护国将军沈影风、内阁首辅吕良玉为年幼新皇的辅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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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皇的故事结束。
    算是对前面故事的一些小补充。
    接下来，可能还要简单交代一下，穿回原世界后，现代摇摇的故事。
    简短的番外，也是为了填些前文的小坑。
    例如，摇摇的真名是什么，她又为何会同裴知聿穿到同一个世界？
    下个番外的人物，主要是摇摇和裴裴，谢安会出来打下酱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