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意走在夜晚的大街上,全身冰冷。
前几日的雪早已化了,气温反倒是比下雪还要低。
她边走边摇头,嘲笑自己。
沈南意,你好幼稚。
慕栖洲是什么人,千亿身家的总裁,慕氏的掌舵人。
十年婚约的女友都可以说放下就放下,又何况是你呢?
冷风吹得她眯起了眼睛,却让她醍醐灌顶。
她吸了吸鼻子,鼻间酸涩无比。
陈格早就提醒过她了,是她自己执迷不悟,一脚踏了进去。
她以为自己会是慕栖洲的例外,没想到,是一场意外。
沈南意淌下几滴眼泪,蓦地,笑出声来。
“挺好的,这不也没什么损失。对吧,沈南意?”
她擦了擦通红的鼻子,自言自语。
md,慕栖洲这个狗东西!
周影那么讨厌她,原来是因为喜欢慕栖洲啊。
幸好她还没来得及把蕾丝睡裙的事告诉他,不然只能一头撞死了。
她又哭又笑走在马路牙子上,走走停停,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昏黄的街灯下,她除了回家,竟不知道该去哪里。
一恍神,高跟鞋在脚下打了个趔趄,差一点又扑了出去。
一只大手扶住了她,温暖有力:
“你怎么在这?我找了你一晚上了。”
沈南意听到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直直冲入他的怀里:
“english ……”
在这一刻,所有憋在肚子里的委屈,终于哭了出来。
“english……呜呜呜呜……”
蒋英雨重重地吸了口气,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摩挲着她的头:
“在呢,哭吧!”
沈南意终于让自己放肆地在他的怀里痛哭,时不时地还用小拳头愤恨地敲打他出气。
蒋英雨龇牙咧嘴,全部承受。
他将沈南意裹在他的风衣里,为她遮蔽一切的风雨。
这是她的劫,却是他的业。
远处,昏黄的路灯下,一道颀长的身影和电线杆重叠在一起。
在地面上拉出一条长长的黑线。
蒋英雨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慕栖洲,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执着。
……
津南大厦,2702室。
“不好意思,前几天病了,今天才来看你们。”
精致的妆容下,沈南意的脸,依旧有一些苍白。
温泽的母亲贴心地为她递上一杯热咖啡:
“沈律师,您太客气了!”
温泽父亲颔首关切:“您注意身体。”
沈南意莞尔浅笑:“普通感冒而已,没事。”
温泽父亲:“和解协议我们都签好了,沈律师,真的……”
他哽咽住了,鬓角的白发若隐若现:“真的很谢谢您!”
温泽的母亲拉着温泽的手,泪眼滂沱:
“小泽,就拜托您了!”
“若不是您,让我们母子相见,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沈律师,自从小泽没了,我们夫妻俩日日灼心。只要一闭上眼,就是他站在天台上。”
温泽抱着他的父母,轻声啜泣:“爸爸妈妈,我爱你们!”
沈南意看着他们,眼角也湿润了:
“这一切真的只是一个意外。不是你们任何人的错。”
她对着温泽父母说道:“小泽只是比你们先走一步,去另一个世界。你们为了小泽,更要好好活着,他才能走得放心。”
温泽父母:“一定!小泽,你放心,爸爸妈妈很快也会下来陪你了。”
温泽哭着撒娇:“爸,妈,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很快!你们要活得长长的,帮我多打打游戏,多吃点好吃的,多看看世界各地的美景。”
温泽母亲抹着泪:“好!好!那个什么王者?你给我账号注册好了吗?”
温泽爸爸拍了拍她的肩膀,笑话她:
“真笨,小泽都弄好了,回头我教你!”
温泽的妈妈哭着笑出声:“哎,好。”
沈南意站了起来,有些难受:“那,两位,小泽,我就带走了?”
温泽妈妈瞬间泪崩,拉着温泽泣不成声。
温泽爸爸搂着她的肩膀:
“不是说好了,开开心心地送儿子走。”
“小泽,爸爸查过书了,上了桥要是有人喊你,千万不要回头。一直往前走。知道吗?儿子!”
温泽爸爸眼镜起了白雾,再也说不下去。
“两位放心,小泽来世一定会投个好胎。兴许日后有缘,你们还能再见。”
温泽父母惊喜:“真的?”
沈南意郑重地点了点头:“父母子女一场,本就是数世修来的缘分。小泽死于意外,你们这一世的缘分说起来并没有用尽,天道都是公平的,上天总会有其他的方式再弥补你们的。”
沈南意这一番宽慰人心的话,瞬间激起了温泽父母活着的意志。
“那就好,那就好!小泽,你听到了吗?日后你看到我们,记得,左眼眨三下,我们就知道是你了!”
温泽爸爸拉着儿子的手:“是,他小时候使坏的时候,就喜欢左眼眨巴三下,鬼精灵!”
温泽被这一番调侃弄笑了:
“爸,妈,我记住了!”
……
“姐,洲哥怎么没一起来接我?”
温泽上了车,看了下四座,满脸好奇。
沈南意缄默,听到这个名字就刺耳,“不乐意就下去。”
温泽拼命摆手,缩了缩脖子:
“没有没有,哪敢呢?怎么又这么大火气?”
“说吧,什么心愿未了?”
温泽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
沈南意撇了撇嘴:“废话,我是灵魂摆渡人,我当然能感受得到。”
心愿未了的鬼魂,身上的气息是压抑的。
正如她最近的心情一样,阴云缭绕,沉重又窒息。
温泽挠了挠头,有些羞涩:
“我吧,就想见一见小月,和她说一句对不起。”
沈南意弯起嘴角,笑了笑:“就知道。”
她握着方向盘,向右打了把方向,小本田就向着南大驶去。
“她考上了南大的新闻系,快要放寒假了,我现在带你去。”
温泽的眉宇间一片欢欣雀跃:
“真的啊!太好了!她的梦想就是做一名战地记者,她成功了一半了!”
沈南意被这股纯真的快乐感染,情绪也有些上扬:
“不知道她要是看到你,会不会吓破胆子?”
温泽很有信心:“才不会,她不是一般女生,她的胆子很大,我很佩服她!”
沈南意眉眼笑得弯起:“真的?对她这么有信心,等会千万不要打脸哦。”
温泽拍着胸脯:“绝对不会!”
……
事实证明,温泽是对的。
汪小月是个胆大心细的女孩。
“沈小姐,你说的很多与事实符合,但你怎么证明,他就是温泽?”
她指着温泽附身的小厨神,上下打量。
水汪汪的眼睛里闪着全是好奇,完全没有半分畏惧。
沈南意轻轻咬破手指,点在了她的眉心:“小月,你看。”
汪小月再一次睁开眼睛。
面前站着的,不再是那个瘦弱的小厨师,而是笑意盈盈的温泽。
“真的是你,阿泽!”
汪小月的情绪明显有些激动,他握住温泽的手臂:
“你你你,你是人是鬼?”
“当然是鬼,你沾了意姐的血,才能看到我。”
沈南意看着久别重逢的两人,很是感慨。
还是校园里的感情最真诚,不掺杂一丝一毫的杂质。
“长夜漫漫,你们可以好好告别,我在一边等着,好了喊我。”
“谢谢意姐。”
*
南大的操场,在夜色中一片漆黑。
十点后校园熄灯,一片静谧。
沈南意找了个台阶坐了下来,望着天上的孤月发呆。
一旁突然有人伸出手,递了个保温杯:“给你。”
“是你?”
沈南意站起来就要走,又被慕栖洲一把拉了下来。
“你来做什么?”
慕栖洲拉着她的衣角,声音低沉暗哑:
“是你说的,我是实习的摆渡人,自然是来送温泽上路。”
沈南意心头窒息,嗓子发紧:
“大可不必!这种低三下四的活不配你。”
慕栖洲静静地坐在台阶上,没有回话。
夜色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他像一座雕像,无悲无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