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意的担忧,很快成为了现实。
她身在幽冥这件事,不知怎的,被人捅到了天界。
天尊以此举不合阴阳法度为由,让慕栖洲将人送回阳间,不得插手。
慕栖洲坚决拒绝,天尊使者前后来冥府三次,规劝未果,悻悻而归。
沈南意直到最后一刻,才知道的这些事。
彼时,天界派兵已列阵在冥府的忘川河畔了。
阵前带队的,赫然是无量道长。
“好久不见了,二师弟。”无量道长鹤发童颜,依旧慈眉善目。
慕栖洲直勾勾地看着他,半晌,应了一句:“大师兄。”
无量道长转头朝着沈南意,叹了口气:
“神女,三界之间各有法度和规矩,如今你在阳间犯了法,本该由你自己来承受,何必连累整个幽冥?随我走吧。”
沈南意刚想开口,慕栖洲拦在了她的面前:“大师兄不必多言,9527是我地府的人,没人能带走她。”
无量道长眸间晃过一丝微光:
“师弟,你如今是冥主,怎么能因为个人的情爱,意气用事?天尊已然震怒,你执意不从,仙冥两界就要兵戎相见了。”
“神女,你本是慈悲心肠,难道也想看着两军交战、血流成河吗?”
沈南意微微叹了叹气,抬眼看着无量道长,似笑非笑:
“道长,既然您也说了,三界各有法度。我想,我的事,也轮不到天尊来管吧?你们今天弄这么大的阵仗,又是何必?”
她在阳间真违法乱纪,也该是阳间的法律来惩处;作为夕山神女和地府摆渡人,更是和仙界不沾半毛钱的边儿,哪一条都轮不到仙界派兵来抓她。
“难不成是道长你个人,与我有什么恩怨?”她眉宇藏笑,笑里藏刀。
两军交战,攻心为上;她先攻为敬。
无量道长眉宇间闪过一丝狠厉,但迅速又化开了笑脸:
“神女说的是哪里的话,我与你哪里来的恩怨?哎,你们一个是我的师弟,一个是故人,我也是好言相劝,希望你们迷途知返。”
“小意说得没错,此事无论从哪一头说,都和仙界无关。师兄,请回吧。”慕栖洲话里冷然。
冥主开了口,底下的人自然也跟着挺直了腰杆,各个群情激奋,认为仙界的手伸得太长、管得太宽。
“赶紧回去吧!这么多人,咱地府可不管饭啊!”
阿卢叼着不知从哪拔来的芦苇杆子,带头朝着仙界的兵大喊,笑声一片。
无量道长不急不恼,只与慕栖洲四目对视。
二人目光交汇,无声中似有火光迸裂,这个裂缝越变越大,刹那如星河万里。
“为什么?”慕栖洲问,压抑着苦涩和迷茫。
无量道长半合着眼,神情冷然:“并不是所有的事都有为什么。”
“别的人或许没有,可你,一定有。”慕栖洲黑眸微震,哀伤难抑。
这是他最最敬重的大师兄,可那一晚的扩廖山,那招风卷残云是他的招术。
黑袍人,就是无量道长。
他明明是拯救三界众生的神,怎么就变成了坏事做尽的黑袍人?
慕栖洲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众生皆苦,唯有自渡,我叹天地为何如此弄人,天地叹我执迷不悟。”
他看向慕栖洲,眼底浮起浓重的悲伤。
这股悲伤之浓,像是化不开的墨,直压得人透不过气来,连带着慕栖洲和沈南意也一并感到失落,像是踩空了似的,心无归处。
沈南意甚至觉得,这刹那间,她在心底的深处与这股哀伤起了共鸣。
约莫是过了许久,无量道长又恢复了如常。
只见他轻甩拂尘,表情瞬间变得狰狞:“杀。”
杀声震天,清一色白的仙兵与一水黑的冥兵在忘川河上厮杀,兵刃碰撞声四起。
沈南意刚想冲上前,却被慕栖洲一把拉到了身后:“待着,我来。”
她不肯,手中化出沧浪逐月剑与他并立:“不能撇开我,你答应过的。”
无量道长手持拂尘,满脸带着讥讽:“何苦谦让,一并来吧。”
沈南意剑指无量道长,语气哀怆:“他们三个都是你的师弟,你真是禽兽不如。”
“谁阻碍我,谁就是我的敌人。大局面前,哪有什么师兄弟。”无量不屑。
沈南意挥剑而上,无量一个屈身,她一剑刺空:
“什么大局?你是上古神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我要的,你不会懂!我劝你老老实实跟我走,我今天便放过地府,放过阿洲。”
“别做梦了!”沈南意咬牙,直攻他下路。
无量道长化拂尘为剑,招式凌厉,直攻她的要害。
没想到他的剑术,不在蒋英雨之下,沈南意节节败退。
慕栖洲被几名仙兵所围,眼见沈南意落下风,一个旋身将仙兵扫倒一片,冲到了她的身前,左肩挨了一剑。
“阿洲!”沈南意急火攻心,挥剑逼退无量道长后,自己又顶了上去。
“我没事。”慕栖洲强忍着肩上的痛意,眸色如冰:“大师兄,对不住了!”
他张开双手,口中念念有词。
幽冥上空开始电闪雷鸣,山摇地动,忘川河犹如煮沸的水,汩汩作响。
蓦地,巨大的黑影从忘川河飞窜而起,无数玄蛇倾巢而出,冲这仙兵而去。
无量道长变了脸色,如此之多的玄蛇,饶是他也疲于应付。
但慕栖洲还是留有余地,所有的玄蛇只是将仙兵扫翻在地,并没有夺取他们的性命。
冥界的士兵有玄蛇助阵,士气大增:“把这些事儿妈都赶回天界去!”
“杀~~”
仙兵们许久没有作过战,在玄蛇和冥兵的夹攻下,丢盔弃甲。
很快,这一场战役以地府大胜,仓促结束了。
无量道长临走还丢下一句狠话,示意他们还会再度回来。
左右二使带队清理战场,一场战役下来,伤兵无数。
沈南意为慕栖洲包扎肩伤,这一剑伤口很深,血液都凝滞发黑了。
她小心翼翼地撒了些白色药粉,既愧疚又气愤:
“我要去九重天!天尊老糊涂了,这么不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