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春送她回了慕栖洲的枫华别墅,顺便把送招曱回去的活儿也揽过去了。
美其名曰是去岛上给自己挽回名声,不想被古钺族人误会是叛徒,实际上是体恤沈南意,知道她现在心灰意冷。
别墅内只有王昊一个人在等着她,连佣人张姐都被提前遣回了老宅。
沈南意刚想开口,为什么不回江畔云麓或者她的小公寓,蓦地才想起来,如今她在阳间,还是个逃犯。
这两处房子都在她的名下,肯定被查封了。
王昊对着孟春感激地点了点头,孟婆便隐身而去,留下两人在沙发上坐下开聊。
“他们都想来,但我拦着不让。人多口杂的,现在还有好多收尾工作。”
王昊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有些收不住。
“大家都还好吗,舅舅?”
沈南意最关心的,自然是众人的安危。
“好,都好。南意!这幸亏你当初把那个保洁大姐叫什么陈少清的,安排在汪家,时刻关注他的一举一动。那汪如海竟然丧心病狂地把所有人都绑架到慕氏大厦,说什么要改天换日换新主,脑子昏头了。还好有阿卢和孟婆相助,让我们吃了假死药糊弄他。现在,他的罪名坐实了,已经抓起来了,等着吃牢饭呢。”
“原来是这样,当日我看到你们都挂在了屋顶上,还以为自己害了你们。原来是虚惊一场!真是太感谢陈姨了!”
当日何止是虚惊,简直是肝胆俱裂,心魔横飞,那一刹那她对世界失去了信心,恨不得杀光所有的坏蛋,一同毁灭。
“这位大姐啊,真是女中豪杰!一人孤身入虎狼窝,丝毫不带怕的。遇到事情临危不乱,很冷静!做保洁可是屈就了!”王昊竖起了大拇指!
“舅舅,她就是当年那个跳楼自杀的陈红的妈妈,三观特别端正,人也很能干。只是可惜女儿走错了路,留着她一个人在世上。咱们有能力得多帮帮她。”沈南意很感慨。
当年她出手度化了陈红的执念,如今轮到她的母亲回报了她当初的善举。
爱出者爱返,福来者福往,世事当如此。
王昊说起当日的情景,眉飞色舞:“九日凌空啊,你看新闻了吗,我的天呐!幸好只是短短几秒,否则山崩地裂、海水枯竭,大家伙儿都得玩完了。世界末日啊,当时我就在想,人生苦短,劳资还没活够就要嗝屁了。”
沈南意回想当日的情景,亦是惊心动魄:
“这件事说来话长,但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蒋英雨用自己的神魂浇熄了太阳之力,再一次救了她,挽救了苍生。
“还有一件大喜事,我正要告诉你。沈家的灭门案,找到了你无罪的证据!”
王昊简直开心地要合不拢嘴了!
“证据?什么证据?是目击证人吗?”
王昊大力地一摆手:“不是,是监控。你知道吗,沈家别墅客厅内有个香案,你爸爸的遗像上,其中一只眼睛后面,是一个针孔摄像头!真是老天开眼,当天晚上录下了凶手杀人的过程,那手段和手法,啧啧,那不是人干的。”
王昊打开手机,将复刻下来的视频给沈南意看:“认得是谁吗?”
视频里的人,果然是一袭黑袍的无量道长,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沈家上下所有人都弄死了。
“可是当晚不是所有的监控都坏掉了吗?这一个难道没影响?”
这一下,连沈南意都开始变得激动了。
“可不就是你爸爸在天上保佑你呢!这个针孔摄像头是单独的线,不联别墅的监控网。我估计是沈次山或者其他人偷摸装的,非常微小,如果不是二组的人查得仔细,差点儿就错过了。”
这个视频完全能够洗脱沈南意的嫌疑,而至于真凶能不能抓到,是另一码事。
“他死了。”沈南意叹了口气,抬眸看向王昊:“真凶已经死了,他就是无量道长。”
她把来龙去脉都和王昊讲了一遍,直把王昊听得入了迷。
一直到天露鱼肚白,他才将所有的事在肚子里浅浅地消化了一下。
撑着了,撑着了,他完全被这些神鬼之事弄得魔怔了。
“南意,我还是回所里解决你被通缉的事吧,这可都把我给听懵了。我一个小蝼蚁,还是老老实实干我的小警察去。以后这三界太平靠你,南城太平靠我,咱俩算不算正义联盟?”
沈南意被他给逗乐了,阴霾密布的心情似乎好转了一些:“当然算,舅舅,你是正道的光!”
“哈哈哈,那你就是下凡主持正义的女神仙!”
过去新闻里的那些词儿,此刻突然蹦出来了。
“真好,大家都没事,我真高兴。”她极力展开一个笑脸。
“是啊!是啊!”王昊丝毫没察觉她的异样,连声应着,站起来告别:
“你好好休息,等这两天我处理好了,你就能恢复正常生活了。”
“好。”沈南意莞尔一笑,送他离开。
*
偌大的别墅,一下变得安静而空旷。
这里她来过,还在慕栖洲的床上睡过觉,因此丝毫不陌生。
她顺着楼梯一步一步的踏上二楼,心却步步下沉。
像是溺水的人,无论如何呼救,都只能睁着眼等待死亡的降临。
english曾经安慰她,希望若在,花一定会开。
可现在她没有希望了,她就像是花瓶里插着过了季的花,饶是浸润在足够多的水里,也抵挡不住枯萎的命运。
尘埃落定,她甚至想不起来,明日她该做什么?
后日呢,她又该做什么?
大后日呢?
一年?两年?十年?百年?千年?
这是头一次她对永生产生了巨大的恐惧。
她还要在见不到慕栖洲的尘世里,活上那么久啊。
而慕栖洲也要在见不到光和她的幽冥地府,同样孤独地活着。
这便是道,无心,无情,无爱,无恨,万法皆空,一切皆是如梦幻泡影。
她如行尸走肉一般躺在柔软的大床之上,身旁是张姐为她提前准备好的睡衣。
可她却再也不想动了。
只想躺着。
*
十日过去了。
枫华别墅的客厅,叽叽喳喳地坐满了人。
英爸英妈、慕士诚、胡茵茵、罗绮、陈格等等,几乎所有沈南意的亲友都到了。
“怎么办呢,她就一直那么躺着?”胡茵茵撑着下巴发愁。
“不躺着,又能怎么办呢?难不成出去喝酒耍酒疯?”
罗绮虽然也心疼,但沈南意在家躺尸,总比去酒吧喝得酩酊大醉来得让人省心。
不对不对,一点也不省心,还不如当初那样痛痛快快哭一场来得让她放心呢。
正说着话,张姐原封不动地又把吃食从楼上端了下来,难过地摇头。
英妈立刻就泪崩了:“这不吃不喝的,哪成啊?!”
何芷晴立刻搂着她,安慰道:
“姐,她是神仙,饿不死的,最多就是瘦一点儿,没事,别哭啊!一会儿南意听到了,心里更难过了。”
“神仙又怎样,也要吃饭、睡觉、结婚、生小孩的啊!凭什么不让她和阿洲在一起呢,我真是想不明白!”蒲世杰性子直,气得一拳头砸在了沙发上。
“小洲都托梦给你们了吧?”
一直闷头抽着烟斗的慕士诚,终于开口了。
大家都点了点头,神情都有些落寞。
慕栖洲连续十日入了在座每一个人的梦里,道明了缘由。
一个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个又是消极躺尸。
哎,这苦命的两个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