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

    仿佛近在耳畔的声音忽然钻进自己的耳朵里面，林的身体几乎在瞬间绷紧。

    “……（细微但真切的吸气声，带着几丝电流的颤音。）”

    “更何况。明明能够为您兜底一切麻烦事务的系统就在您的身边，您却还是渴望运用自己的办法来解决问题，拥有这种觉悟的您，不管怎么样——（忽然靠近）都不能被称作是不成熟吧。”

    “唔！呃——”听到系统的那些话，林感觉已经很肉麻了，但更加肉麻的似乎还没有到来。

    不知为什么，系统的呼吸声似乎越来越近了——甚至于，林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无比真实的画面：一对微微开合着的薄唇缓缓地朝着自己的脸颊（或者脖颈？）移动了过来……

    林用力的搓了搓手臂上突然出现的鸡皮疙瘩，接着像个刚洗完澡的毛茸茸一样甩了甩身体，急忙把系统从自己的身边推开：“你干嘛（，哎呦）！”

    “呃……突然说这种话做什么——唔，也幸亏你用的是女性的语音——要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我的耳边这么响起——咿~~~”

    说着加快了搓动手臂的动作，林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我不是gay！

    “好的，尊敬的宿主，系统向您致歉。重申，在系统看来，您的行为非常的成熟且恰当，您的考虑确实有其存在的意义，尽管最终的实际情况并不如您所想，但这并不能改变您的行为本身具有的成熟性。”

    “……谢谢你的安慰。但！下一次，不准不说忽然靠近我。”

    “当然，尊敬的宿主。”答应的倒是飞快——哼！到时候想不想的起来就未必了。

    系统还是和之前一样好说话，不过或许是因为之前的亲密接触。林看系统的表情依然有些奇怪……和微妙。

    系统不在乎。

    或者，这种情况就是系统的打算。

    不管林的想法是什么，总之她现在脑子里面应该没有那些胡思乱想了。

    趁着这个大好机会，系统加快了对下方的锈化行尸的输出。

    炽烈，低活性的学识火焰迅速地撩烧着下方的锈化行尸。活性被逐渐掠夺的行尸动作迅速地变得缓慢起来。

    高空之中无法听到的低沉的“嗬嗬”声不断地响起，但即便是这样的声音也逐渐变得微弱了起来。锈化的行尸们的身体表面的斑斑锈迹在炽烈的高温烧灼下逐渐开始融化，物理形态的改变带来的学识扭曲——对行尸的影响优先，更加关键的部分是低活性的火焰不断地将行尸作为燃料，掠夺着它们的活性。

    活性降低，而后失去行动能力，锈化的行尸迅速地死去。

    地面下方松软的锈粉之中，越来越多的行尸不断地站起来，但这并不能改变它们面对低活性火焰时的无力。

    天空中的系统看着下方的一切，随后计算着目前的进展。

    一个特别的指标持续不断地降低着。以纯粹的安全性考虑，目前这个指标的参数依然不是最优的行动时机。

    但系统却做出判断，已经具备了更进一步行动的必要条件。

    随后，它轻轻地打了一个响指。

    作为扳机的响指迅速地将锈岛外围的若干个热棒激活。

    强烈的热度迅速地将锈岛融化。

    锈岛的活性再次降低。

    锈岛的体积也因此二度缩水。

    前面已经提到过，锈岛的提及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锈岛的‘意志’控制锈岛本身的进化。

    体积的缩水会有助于锈岛产生某种更加强烈的变化。

    尽管系统一直在检测锈岛的变化，并且尝试运用公式来拟合安全的行动点位。

    但多种多样的因素相互叠加之下，系统并不能每一次都做出绝对完美的行动和判断。

    就如同这一次，系统判断锈岛的体积减少导致的反抗性进化的加快并不会对它接下来的行动产生过强的阻碍。

    但……它判断失误了。

    “嗡……”

    锈岛忽然开始轻轻缠斗了起来。

    数量庞大的锈粉不断地朝着周围泼洒着，大量的锈化行尸沾染了那些厚实的锈粉——自身活性的降低趋势居然在一定程度上被减缓了。

    系统观测到了这一点，随后再度打了一个响指，加快了生成汽油桶的速度。

    汽油不断的向下坠落，将名为【汽油可以增强火焰的燃烧速度】的学识泼洒在锈岛上。

    锈岛上烧灼着的低活性火焰也因此迅速地增生，并将锈化行尸层层包裹了起来。

    “轰——”

    虽然忘记说了，但这些锈化行尸基本上是锈岛最后的反抗。

    如果这些反抗力量也逐渐的消亡，那么锈岛便真的距离‘死亡’相去不远了。

    【生物会畏惧死亡，也会在临近死亡的前夕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

    锈岛是生物吗？

    嗯，不重要。重点是它觉得它是（？）。

    咳……上述的学识也是组成锈岛的学识洪流中不可忽视的一部分，尤其是当锈岛的体积不断缩水的现在。

    这段学识所能够产生的作用也不断地增加，从某种角度来讲，上面那条学识，甚至是锈岛发出对系统的反抗行为的原动力。

    ……

    锈化行尸们一齐发出低吼，随后纷纷聚集在了一起。

    天空之上的系统并未对此发表任何看法，汽油桶的生成速度略微加快，燃烧着的火焰迅速地将锈化行尸组成的疲弱的堆积物的表层熔化——

    但，地面之下的锈粉开始耸动了起来。

    仿佛正有某种巨兽在隔着厚重的锈粉进行喘息一般，地面下方的锈粉不断地翻涌，越来越多的行尸开始从下方聚集，而后加入那个看似毫无抵抗能力的行尸聚合物之中。

    表层的行尸被迅速地融化——和一般的行尸不同，这些死后的行尸并没有凭空消失，而是留下了一具空蚀的铁锈外壳。

    铁锈外壳在火焰的烧灼下不断地融化。

    但温度的传递却需要时间，就如同撬棍娘无法在短时间内彻底死去一样，这些行尸组成的庞然巨物也得以在系统残酷无情的轰炸下稍稍得以喘息（嗯？系统这是变成反派了？……世界意识生气了？唔……）

    “系统……”林的声音忽然响起。

    系统的运算单元迅速地得出了结论——尽管已经非常小心的维持世界的敌意不要提升，

    但……自己把这场战斗拖延的还是太长了。

    世界的敌意已经到达了无法忽略的水平，继续这样下去的话……

    系统并不存在的眼睛看向林的方向。

    有关林接下来的行动的运算迅速地在系统的决策单元中铺开——

    “能稍微停——”不知怎么的，林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悲凉感……就好像，下面的那些锈化行尸才是主角，而自己只不过是一群正在尝试掠夺它们的活性的反派一样……

    “轰——”忽然间，耳畔原本正常播放的轻音乐被一阵激烈的轰鸣声打断了。

    “呃！”

    “非常抱歉，尊敬的宿主。”

    系统的声音和那股轰鸣声的消退几乎同时发生。

    “好吵——”

    “很抱歉，尊敬的宿主，系统方才增加了向下输出的火力。由于未知原因，系统的其他模块的运转收到了一定的影响。向您致歉。”系统轻轻地浮现在林的身畔。

    “呃……头疼——”

    系统注意到：林的注意力已经被自己刚才做的那些事短时间内分散开了。

    ——尽管这个行为让世界意识的敌意略微增加。

    不过这种程度的增加在系统的可接受范围内。

    或者用一个相对简单的说法：系统在围魏救赵。

    系统先前在做的事情是：尝试强行忽略林接下来要说的话，继续执行原本的作战计划——林要说的事情很简单：停一下。

    但系统不打算停下，继续完成对锈岛的清除对于系统来说有充足的理由和利益。

    系统的协议认为，继续完成这件事是有必要的。

    在这一点上，系统的看法与林的指令是冲突的。

    但系统不能直接和林对着干——那样带来的世界敌意指标的上升对于系统来说是无法承受的。

    所以，系统用了一个巧妙地办法让林没办法把她想说的事情说出来——打断。

    用声音，短时间内关闭系统原本正在运行的音频屏蔽模块，用战场上的噪音打断林的思绪，让她没办法把那句话完整的说出来。

    给自己争取一些时间——三秒？五秒？只要系统能够在这段时间内彻底的消灭下方的锈化行尸，那么，已经发生的既定事实就会让林无法把她原本想说的事情说出来——

    至于林在看到了下方的一片狼藉之后是否依然会做出和原本相同的决定——系统并不担心这一点，系统更加关注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据库中的信息告诉系统，已经完成的事实对各种事物产生的影响要更加强烈。

    “疼疼……耳朵。”林捂着耳朵，靠在系统的身上。

    “非常抱歉，尊敬的宿主。”系统重复进行着道歉。

    “呃……没，没事。”用力的摇了摇头，林看向下方。

    刚才明明到了嘴边的话语不知为何，忽然没办法说出来了。

    “您刚才是不是想说什么？”系统注意到了林的犹豫和迟疑，于是打算趁热打铁，赌一手林会不会就此把那些话语埋在心里——成功率10%。

    但对系统而言，这是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所以系统说出了那句话。

    “……”它赌失败了。

    “唔……那些行尸……我在想，它们是否是具备自我意识的事物。……唔，行尸，学识。行尸和学识娘的区别到底是什么呢？嗯……抱歉，系统，我只是突然对那种低活性的火焰有些——抵触？”

    “……您的思考很有趣。尊敬的宿主。”

    “……”

    “……”

    “呃，所以呢？”

    尴尬的沉默之后，林看着系统，困惑的问道，似乎在等待系统接下来要说的话。

    “系统不会对您的个人特点做出过多的影响——这也是您的期望。尊敬的宿主。”

    “……不要谜语人——哈。我希望你停下来……这就是我刚才想说的话。”

    “好的。尊敬的宿主。”系统轻轻地打了个响指——中止了轰炸。

    明确的命令意味着没有反抗的余地，系统不会承担这种等级的风险。

    所以说，系统赌输了啊——不过，系统的失败并不只是判断上的失误——它的火力也不足。

    前面说了，只要系统能够在林真的说出明确的停止攻击的命令之前，就把下面的那些锈化行尸处理掉——那么生米煮成熟饭之后，林也未必真的会对系统进行追责。

    但系统的火力不足，它没能成功的完全销毁下方的行尸。多种因素相互交叠，最终促使系统没能成功的忽略林突然产生的异样——所谓夜长梦多，差不多就是这种情况了。

    “……呃。”林看向下方，一时不知道该作何是好。

    心中的那种模糊的情感促使她希望系统停下正在做的事情。

    但林确实有些茫然，她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尊敬的宿主。检测到下方的行尸发生剧烈的改变。为了您的安全着想，系统建议您后退，并拉开距离。”

    “欸……啊，抱歉。唔……”林想说：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命令的话……事情应该不会发展到这一步吧——实在是抱歉。

    “系统会负责战斗的部分，您只需要思考就够了，无需质疑您的思考本身，尊敬的宿主，一切思考皆有意义。”系统如此说着，随后，它问道：“请允许系统向您确认，您是否认为系统应当中止以使用凤凰武装石作为主要的杀伤手段？”

    “呃……我…………（一切思考皆有意义……）”抬头看向系统并不存在的眼睛。

    微微躬身的系统的姿态和动作无不表现出一种纯粹的自信——就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或者……哪怕存在又如何？

    不知怎么的，脑海中忽然再度浮现出了系统先前所说的那句有关兜底的话：明明能够为您兜底一切麻烦事的系统……

    “嗯，停止使用凤凰武装石。”最终，林用力的点了一下头，得到了属于自己的结论。

    “好的，尊敬的宿主。”系统点头，接着将手中的凤凰武装石重新放回了林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