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吗？”
    程什锦一个人躺在床上，眼里没有任何希望的看着窗外。旁边不知道是谁的声音传了过来。
    程什锦转过身来看了对方一眼。
    是一位年纪比较大的奶奶，她好像一点都不在意，把程什锦放在一边柜子上的饭拿过来吃了。
    “你不吃我可就吃了啊！”奶奶看着程什锦说，但很明显她是不在乎程什锦的回答的，自顾自就吃了起来。
    程什锦本来就不在意自然也就没有对奶奶的举动多说什么。
    “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啊，动不动就不吃饭，浪费粮食。知道在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每天都吃不饱饭。”老奶奶一边说一边吃饭，还时不时偷看一下程什锦，好像担心程什锦下一秒会把吃的给抢回去。
    “这里还有一些面包饼干什么的，您要是不够吃也拿去吃吧，我没胃口吃东西，放在我这里也是浪费了。”程什锦打开另一边的柜子，把东西一股脑都给了老奶奶。
    这些东西都是王姐和程泽托人带给她的，因为他们都知道程什锦是不会好好吃的，平时也是比较挑食的，担心她在这里万一伙食不合口味直接不吃就要饿肚子了，所以就给她准备了这些东西。谁能想到她直接把东西拿出来全送人了。
    要是让程泽知道估计又要念叨她了。
    “那我可不客气了啊！”老奶奶赶紧把吃的拿过去放进了自己的柜子里面。
    “你吃吧。”程什锦说完又转了过去，继续emo了。
    “其实你不用这样的，你比我们这里的人都要幸运了。”老奶奶看着程什锦的背影说。
    “我哪里幸运了？”程什锦没有转过来看老奶奶，继续盯着外面漆黑的天空发呆。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眼泪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了。
    “怎么就不幸运了？”老奶奶赶紧跑过来，搬个小凳子坐在程什锦旁边。
    “你这些东西你看看我们这里谁有啊？你想吃什么他们都能想办法给你送进来，不想吃饭也是有人哄着你，随时给你准备了吃的，就是害怕你饿了的时候没有吃的。哪像我们这些人，能够饱腹就不错了。”老奶奶看着程什锦说。
    “是吗？”程什锦生无可恋。
    “你说你为什么要这么悲观呢？我从这个地方建起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我也不悲观啊，反正人都是要来这世上走一遭，都是短短几十年的，早晚的事情罢了，看开一点嘛！”老奶奶看着程什锦说。
    或许是程什锦的东西都被她拿走了，她觉得良心过不去，就多管了程什锦两句吧！
    “我想我的爸爸妈妈了，他们都还等着我回去呢，要是知道来这边工作会是这样的结果，那当初我一定会很自私，一定躲得远远的，不管我最后在工作上能走的多远，我一定不会第一个站出来来这里工作的。”程什锦开始后悔了。
    老奶奶看着一下就哭了的程什锦，她从一边拿了纸巾给程什锦擦眼泪。
    老奶奶其实看见程什锦哭了心里反倒松了一口气，刚刚程什锦像被夺舍了一样，只剩一个躯体在这里坐着了，她都担心程什锦下一瞬就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现在至少程什锦能表达自己的情绪了，比刚刚好多了。
    “哭吧哭吧，发泄一下心里的情绪就都会过去的。”老奶奶轻轻拍了拍程什锦的后背安慰程什锦。
    “哭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吧，你都好几天没合过眼了，身体撑不住的。”老奶奶看程什锦已经迷离的眼睛说。
    程什锦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这么轻松卸下了心防，居然真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程什锦感觉自己睡了好久好久啊，在梦里也是做了一个梦，梦里面这些事情全都没有发生，她正常的完成了自己的工作，按时回到了家里。
    家里有爸爸给她做的红烧鱼和辣子鸡，有妈妈给她做的小蛋糕和雪花酥，有陈允轩带着她去以前上学时总是爱去的奶茶店买奶茶，有田薇薇他们带着她去云南开的民宿玩，在大理自由自在的骑着自行车，感受风在耳边呼啸……
    程什锦不愿意醒过来，但是眼睛自己就睁开了。
    这里不分白天黑夜，永远灯火通明。程什锦看着头顶格外的白光，刺的她眼睛生疼，忍不住伸手去挡了一下。
    “快吃吧，都是好吃的。”
    “奶奶也吃。”
    “奶奶不吃，奶奶已经吃过了。”
    “真的吗？”
    “真的，奶奶吃过了。你看这个糖，可甜了呢！不信你尝尝。”
    “奶奶没有骗你吧！”
    “嗯，可甜可甜了，真好吃。”
    “好吃你就往兜里再装两颗，留着想吃的时候再吃。”
    “谢谢奶奶。”
    “你们在干嘛呢？”程什锦寻着声音找了过来，看见的就是躲在一边的角落偷偷瓜分属于她的零食的一众人。
    为首的当然是住在程什锦旁边的那个老奶奶了，她的旁边还跟着一群小孩儿，看起来都是四五岁的孩子，最大的应该也是小学生。
    戴着口罩程什锦不太能确定他们的年龄，只是根据身高大概猜测了一下。
    “我……这是你今天给我那些，我给他们分了一下，你柜子里其他的我都没拿。”老奶奶赶紧对着程什锦解释。
    程什锦直勾勾的看着他们，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身直接离开了。
    “奶奶，大姐姐是不是生气了？”一个小女孩儿走过来问老奶奶。
    老奶奶也以为程什锦生气了，她可能以为程什锦说把那些东西给自己只是说着玩的，结果自己把她的东西给分了，应该是不高兴了吧！
    “没有，大姐姐人很好的，怎么会生气呢，只是……”老奶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和面前这群孩子解释。
    “大姐姐今天第一次见你们，和你们不熟悉，所以不知道怎么和你们接触而已，大姐姐人很好的。”老奶奶对这群孩子说。
    “这些东西都是大姐姐的吗？”另一个小女孩儿过来问老奶奶。
    “对啊，这些东西都是大姐姐的。你们看她都愿意把这些好吃的给你们，怎么会不喜欢你们呢！都拿着吧。”老奶奶对他们说。
    “对啊，大姐姐怎么会不喜欢你们呢！这里还有其他的好吃的，过来拿着吃吧。”程什锦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
    原来程什锦没有生气，她只是去把自己剩下的零食都拿了出来。
    小孩子们都很好哄的，听到有好吃的，一窝蜂凑了上去。
    程什锦被孩子们包围着，她一个一个的给大家分发着零食。
    ……
    “你要是早点告诉我我就全都直接给你了。”程什锦和老奶奶坐在一起聊天。
    “我……我也是怕你不同意嘛。而且你什么都没吃，不能让你饿着了啊。”老奶奶看着程什锦说。
    “我不怎么有胃口，不饿的。”程什锦笑眼盈盈的看着老奶奶说。
    “你这丫头啊，要是让你爸爸妈妈看见了该多心疼你啊。”老奶奶摸了摸程什锦的头。
    “从你到这儿来的这段时间，肉眼可见都瘦了两圈了。”老奶奶看着程什锦说。
    “我这戴着口罩您都能看出来呢？”程什锦惊奇的问老奶奶。
    “当然了，我见过那么多的人了，看人可准了。”老奶奶自豪的对程什锦说。
    “奶奶之前是干老师的嘛？感觉你和小朋友或者是我这样的人相处都很得心应手呢！就有一种我高中班主任的感觉，醍醐灌顶。”程什锦看着老奶奶说。
    “你也不错嘛，眼睛挺尖啊。”老奶奶看着程什锦说 。
    “知道我教了多少年的书了吗？”老奶奶神秘兮兮的问程什锦。
    “我猜您今年六十，那最多也就是三十多年？”程什锦问老奶奶。
    “哈哈哈哈哈哈……”老奶奶听了程什锦的话直接笑了。
    “我今年都九十了，一把老骨头了。”老奶奶笑着对程什锦说。
    “九十？”程什锦眼睛都瞪大了。
    “看起来真年轻。”程什锦对着老奶奶竖起一个大拇指。
    “我教书都六十多年了，带出来的孩子那可是遍地啊，哪儿哪儿都有呢！”老奶奶说到自己的学生时候很是骄傲与自豪，她也开始和程什锦讲述属于她的传奇故事。
    老奶奶在新中国成立之前出生，家里条件比较好，从小也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在特殊时期还出国留学了的，回来就下定决心要为国家做贡献，就走上了教书这条路。
    那个年代啊，女生都没能完全站起来的年代，一位女老师，想想都知道她该有多难做，可是她都坚持了下来。甚至为了自己的理想被家里给赶了出来，她爸爸说送她留洋只是想让她镀一层金，没想她干这些离经叛道的事情，觉得她丢了家里的脸面，直接就把奶奶赶出了家门，从此不允许她踏进家门一步。
    即使这样她也没有放弃自己的理想，一边替报社翻译赚取微薄工资，一边免费教书育人。她微薄的工资不仅要养活她自己，还要拿来给孩子们买书买纸买笔，所以可以想象一下她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她最后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中国共产党人，在七十年代去了大西北为祖国建设做贡献，直到新世界才回到了这个生她养她的地方，但是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她这一辈子孑然一身，在这件事发生之前她只是在一家孤儿院照顾孩子们，教孩子们读书认字。好多人都劝她休息休息吧，而且对于她特殊的身份和情况，是会得到社区的帮助的，她的后半生是完全不用担心的，但是她拒绝了，她说她喜欢和孩子们在一起，她想要发挥最后的一点余温，替祖国再多培育出来两个好孩子。作为一支蜡烛，她要燃尽自己最后一滴蜡油。
    看啊，她这一生坎坷，可是她的收获又何尝不是满满的呢？桃李满天下！
    程什锦听完老奶奶的故事后感慨万千，她是一个很容易感动的人，眼泪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大颗大颗的落在了衣服上，将衣服都浸湿了。
    “擦擦。”老奶奶找出纸给程什锦擦了擦眼泪。
    “您不后悔嘛？”程什锦问老奶奶。
    “有过，我母亲很好，一直都很支持我，我很愧对她，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一直是我心里的痛。但是每当我思念她的时候她都会来我的梦里，告诉我她不怪我，告诉我她支持我做的每一个决定……”老奶奶应该也是想起来了以往的时光吧，眼泪也是不自觉的在眼眶里面打转。
    “她一定会为你自豪骄傲的，她亲手浇灌的玫瑰花开的那么好，随风飘扬，播撒的种子传遍了整个国家呢！”程什锦看着老奶奶说。
    “我也是很喜欢你呢，看见你的时候就感觉你是一个很不一样的小姑娘，感觉有我年轻时候的劲儿。”老奶奶看着程什锦说。
    “我怎么能和您比呢！”程什锦觉得惶恐了。
    “继续加油，要打起精来，等这里出去了，我相信你能发出更大的光热，能照亮更多的地方的。”老奶奶看着程什锦说。
    “嗯，一定。等我出去之后一定和您一起去看看您在的孤儿院，我也去看看可爱的小朋友们。”程什锦看着老奶奶说。
    “你啊，带一些糖来，他们就一定都会特别喜欢你的。”老奶奶看着程什锦说。
    “吃了很多苦的孩子们啊都很容易满足的，只要一点点甜就能填满他们的生活，就能让他们高兴好久好久的了。”老奶奶对程什锦说。
    程什锦不自觉的又哭了，她很多时候也会埋怨自己，怎么总是哭呢？不能让别人总是看见她哭啊，别人会不相信她会质疑她的，但是她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眼泪一下就跑出来了。
    “一看你就是在爱里面长大的孩子，无忧无虑的，天不怕地不怕，毕竟出事儿了你有可以撤退的和靠山，真幸福。”老奶奶看着程什锦说。
    “但是你家里也把你教练很好呢，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眼睛这么干净，很难得了。”老奶奶看着程什锦说。
    “好好加油，做自己想做的。”老奶奶安慰程什锦。
    “你家里既然支持你了就会继续支持你的，他们有时候说的不好听的话只是因为太爱你了。”老奶奶开导程什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