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处的疼痛久久蔓延不散,正如萧晴月刚刚抵达江阳王府就传来的噩耗一样,萧钰听说了萧家被流放,萧老将军问斩的消息,早产大出血,如今,已经救不过来了。
早前阮彦晟为了不让萧钰因为此事难过,特意隐瞒了消息,是有人,想要萧钰死。
萧晴月听闻噩耗,脚步蹒跚,眼中的泪已经流干了:“怎么可能?姐姐,骗人的对不对。”
比她更狼狈的阮彦晟,一口鲜血吐在地上,奶娘抱着刚刚出生的婴儿走到萧晴月面前,俗话说七活八不活,这个八个月早产的孩子,浑身青紫,虚弱的像是下一秒就要挂了。
但好在,他在哭,很大声的哭,证明他活着的声音贯彻整个院子,萧晴月伸手抱住那个孩子,孩子的手握住萧晴月的小拇指,是血脉的羁绊,是姐姐留给她唯一的念想。
这孩子看到萧晴月时就诡异的安静起来,眼睛睁得大大的,直勾勾得看着萧晴月,直到孩子在萧晴月怀中睡着,这才让奶娘带下去。
看着还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阮彦晟,萧晴月有些悲怆,她曾经以为萧钰和阮彦晟的婚事只不过是无奈之举,现在看来,倒是有几分真情。
阮彦晟能想明白的事,萧晴月怎么会想不透。
“你应该打起精神,至少把那个害死姐姐的凶手找出来,如果你不行,我来。”萧晴月眼神犀利直视阮彦晟,后者是亲王,敢在江阳王府对王妃和小世子下手,他有更好的办法。
说完不去看阮彦晟什么表情,奔向房中的萧钰,身体已经凉了,萧晴月还像幼时那样依靠在萧钰身旁,她不是沉湎悲伤中的人,只允许自己伤心一会,随即眼神中透着寒光:“姐姐,你放心,没有人可以欺负你的孩子,那是萧家仅剩的血脉。”
那年,发生了一件惊动朝堂的大事,先是护国将军萧家出了通敌叛国的丑事,正欲斩首示众时却被揭露,真正叛国的人是二皇子,与乌赫联手想要除掉萧家,与太子争夺那九五至尊之位。
这桩桩件件,被陛下全都看在眼里,以二皇子获刑凌迟之罪,余党全部赐毒酒的下场告终。
这场战役里,代价是萧家的一双儿女。
“父亲,你早知道这是个铲除二皇子的计划对不对?”萧晴月质问萧老将军,“哥哥也是你和陛下计划中的一环……”
萧家被陛下赦免,但不能给予明面上的奖赏,只能暗中照拂。
而如今的萧家,再也无法站立于朝堂上。
“长溪的死是战场上最常见的事,只是,后来在我和陛下做的局中显得更加完整……”萧老将军谈起那个战死的儿子时,也会叹惋,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作为父亲,怎么会不难过?
萧晴月沉默着站在一边,她没了哥哥和姐姐,无尽的悲伤将她淹没。
萧老将军扶住萧晴月:“月儿,钰儿的死有蹊跷,我这一生,都是为了天下太平,唯独对几个子女心中亏欠,此次我会向陛下表明,你绝不能再出意外。”
萧晴月侧身躲开萧老将军的手,萧长溪和萧钰的死,还是是在这二人心中留下隔阂:“父亲,我要嫁给江阳王,我绝不会让萧家的孩子放在那个危机重重的府里。”
萧老将军震惊,当即就是不同意:“不可!你姐姐当初就是为了萧家才被迫嫁给江阳王,如今我又怎么会让你跳进火坑里。”
萧晴月满不在乎,她是自愿的,这是阮家欠她们萧家的。
以萧家做饵,为阮家坐稳这天下之主,只换来一个王妃的位置,倒是她仁慈了。
萧老将军拗不过萧晴月,或者说,那个孩子是能唤醒萧晴月唯一的钥匙。
现在的萧晴月已经偏执的不成样子了,不让她去做,萧家恐怕只剩他们几个老人活着。
在没有人注意的时候,萧晴月的喜轿入了江阳王府,这是萧晴月主动要求的,陛下自觉亏欠萧家许多,想着说大办冲喜,也是萧晴月阻拦下来。
她嫁给阮彦晟,不是两情相悦,江阳王妃在外界眼中,最好只有她姐姐一人。
就连当初阮彦晟来问她时,她也是无动于衷。
“你没必要将自己绑在砚儿身上一辈子。”阮彦晟清楚的知道萧晴月想做什么,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觉得不值得。
害死萧钰的人已经找到了,是梁阁老家的孙女,对阮彦晟势在必得的时候却被萧钰截了胡,心中的恨意从没散去,只等着时机给萧钰最重要的一击。
这人,现在已经在狱中听候发落,纵使梁阁老就这一个孙女,也不敢在陛下面前求情。
只有身处高位的人才知道,萧家做了多少,付出了多少,而陛下对萧家都是敬重的,更何况他们。
“我要你一辈子只有一个江阳王妃,就是我姐姐,子嗣也只有砚儿一人,但即便你做到了这些,砚儿的安危也只有我看着才放心,所以,你什么话都别说了。”萧晴月眼神都不带看阮彦晟一眼。
这婚事,就这般订下来了。
而且因为知道的人太少,也渐渐遗忘了江阳王娶过两位妻子还是姐妹。
府中的老人都被换走,阮砚自幼带在萧晴月身边,也不知这人其实是他的小姨。
看着阮砚一天天长大,眉目像极了萧钰时,萧晴月总会怅然:“姐姐,你的孩子好像你,月儿也好想你。”
有的时候萧晴月会后悔,她明明可以以自由之身去到塞北,骑着马奔驰在草原上,那是她幼时最想念的人生,但现在在后院中,操持着繁琐复杂的家事,为了照顾阮砚了解后院中的阴私,耍着手段。
每每看到阮砚那张脸,一切的后悔都烟消云散,这个孩子,是她最后的希望。
阮砚的成长过程每一个时刻都有萧晴月的陪伴,对这个孩子,萧晴月灌注了所有的精力。
她要阮砚优秀,继承萧家的荣光,但也忘了,阮砚长大了,也不会像幼时那样什么事都听她的。
当萧晴月认识到这一刻是苏时的出现,一个太守之女,何德何能嫁给阮砚?
萧晴月争过,失败了,于是,江阳王府的小佛堂总是会出现她的身影。
“姐姐,砚儿长大了,他有喜欢的人,不会被人欺负,我是不是,可以解脱了?”萧晴月的面容上是久违的柔和。
背负着那样的重担前行的人,此刻累了想歇一歇,萧晴月的一生,十八年活的肆意顺遂,自那之后,于她而言,还是痛苦多一些。
“姐姐,我好累,我终于要去找你和哥哥了,到那里,我们再一起骑马,你们可别笑我生疏了……”萧晴月弥留之际脑海中出现的是萧家三兄妹幼时一起骑马的场景。
萧长溪和萧钰走在前处,萧晴月落在后方,萧长溪脸上是一贯的柔和,萧钰还在向她招手:“月儿快跟上!”
是十五岁的萧晴月,脸上还是稚嫩的笑容,骑着马,乘着风,快马扬鞭跟上:“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