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晏今非的选择,凉信无从改变,只能离开。
“你不都听见了吗?还有什么事?”晏今非感受到了这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是鹤珺。
晏今非闭着眼,他不想去看鹤珺,他们之间,早就没有以后。
“对不起。”鹤珺对晏今非心怀愧疚,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或许有喜欢,但那就只有鹤珺知道了。
“你不用向我道歉,我们的身份注定我们对立。”晏今非倒是看的很开,但对鹤珺失望也是真的。
鹤珺沉默片刻:“你会寻死吗?或者,你还愿意继续守护齐魏这片国土吗?”
鹤珺来这里不只是为了自己,还有孟衡君的叮嘱,晏今非这个人才不可多得,或许会因为齐魏这片旧地的份上归属齐魏。
晏今非终于睁开双眼,眼神直视鹤珺,鹤珺也没避开,两人的视线就这么对上。
“君上对我不薄,齐魏已经是荣朝的地盘,还需要我来为你们守着吗?荣朝应该有不少能人吧。”晏今非挥了挥手,就这般和鹤珺告别。
他已无力与她对谈。
鹤珺心中阵痛,她还不懂的情爱为何物,只知道自己不愿意看着晏今非去死,或许此后的百年,她都为之痛苦。
晏今非的冷漠令鹤珺无法靠近一步,这一次的分别,她会回归鹤宗,和荣朝齐魏再也没有一丝瓜葛,就真的是最后一面了。
“那幅画很漂亮,我带走了。”鹤珺几乎是落荒而逃,她不敢再去听晏今非的回应。
鹤珺去花音坊把婴宁她们救出来安顿之后,就直奔晏府,那幅画被鹤珺收入囊中,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幅画很美,她好像有些舍不得它被埋藏在无尽的黑暗里不得天光。
晏今非怔愣在那里,他以为,那幅画会永远埋葬,可是天光大亮之时,他隐晦的爱意显露人前,终究抵达他最想要让看到的人身上。
只是,这份回应来的晚了些,他们已经物是人非,不复从前。
就这样好好活下去吧鹤珺,我们本就不该遇见。
齐魏一事尘埃落定,见卿和元籍的尸体在权贵府的荷花池里捞起,暮云消失不见,婴宁被毁容,弦韫回了荣朝开了个小铺子,晚簌和宋锦行是旁人都没发现的关系。
孟衡君将齐魏规划入荣朝版图,赐名南界,交由宋锦行管理,晚簌自然是嫁给了宋锦行与其一起。
陆少璟和婴宁的那点关系虽被人所知,却无法改变任何事情,陆少璟从血缘上是封惊衍的表弟,晏今非可以留,陆少璟却活不了一点。
至于那个叛徒,是谁都没想到的朝音。
花音七绝中婴宁是荣朝氏族盛家的嫡女,见卿是皇家名伶的传人,暮云是帝师姜永康的孙女,晚簌更是如今荣朝帝王的母族殷家的女儿,更是孟衡君的表姐。
身份特殊一些的是鹤珺,弦韫是七绝中唯一的平民,可也是因此,她的性格更坚韧不拔,在这一盘棋中担任了重要的角色。
朝音,是孟云尔亲手养大的,跟随云尔十年之久,还赐国姓孟,若不是婴宁的一次次确认,谁能知道奸细竟然会是朝音。
云尔怀疑谁都不可能怀疑她。
这些事都不在凉信所知范围内,她只知道,任务已经完成了,但是最后的结果,却还是那么悲凉。
晏今非的死已经注定了,沈鹤珺此后的一生,都在缅怀。
“你决定了?”云尔看着身旁的鹤珺,她站在那里,身姿永远挺立,一丝一毫不敢懈怠。
“嗯,我不归鹤宗了,江湖偌大,我想去看看,就当是赎罪了。”鹤珺沉默着回答,她的目光触及远方,涣散的眼睛像是终于有了目标,凝聚成光。
云尔抱住鹤珺,花音坊里,只有她,是可以随时置之身外的,江湖之人牵扯进国家纷争,就算是云尔,也无权要求鹤珺做这些。
但鹤珺还是留下了,只是为了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鹤珺,你不需要赎罪,这一切,本就与你无关。”
“云尔姐姐,可是我这里很难受,非常难受,我好像,亏欠了一个人……”鹤珺靠在云尔怀里忍不住哭泣,她卸下自己的坚强,肆意痛哭,像是要把所有的悲伤都倾泻出来。
以鹤珺的年纪,她这个应该在带着似隐剑行走江湖,劫富济贫,而不是在这哭泣自己对一个人的真心无法回应。
云尔无法安慰鹤珺,局中之人,只有她能自己走出来,是破局而出还是沉沦,鹤珺都只能自己选择。
云尔把鹤珺抱得更紧了,鹤珺亏欠了一个人,她又何尝不是呢?花音坊里,每一个都是她孟云尔的因果,她无愧于荣朝先祖,无愧于天下百姓,只愧于花音坊那些为了荣朝而献身的女子。
……
“晏期,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冷漠,像个怪物一样?”凉信转过身去问惊羡。
惊羡拥住凉信,将头抵在凉信额头上:“姐姐不是怪物,只是那些难过的事,就别再想了。”
若是她再强大些好了,若是她能救更多的人就好了,若是,一切都能如她想的那样就好了……
凉信摒弃了曾经的冷漠,她逐渐有了人的温度,她终究无法将这一切冷漠置之,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活着,为了百姓能好好过日子。
却总有人是要牺牲的,孰是孰非谁又能说得清呢?
惊羡带着凉信离开了这,云母在老家靠着铺子活的也算畅快,荣朝和花音坊的那些事,凉信近乎是逃避般的不去听,不去想,不去看。
她动摇了太多的情感,才无法面对元籍和晏今非的死,惊羡心疼,他知道,无论姐姐用了多少力量来禁锢自己的情感,本质上,姐姐还是曾经的那个自己。
“云见,你辞官了也别忘记我,也要来看我!”林非朝着凉信大喊,曾经的三人行终究是只剩下他们。
林非的祖父追随封惊衍自缢在家中,林非也像是变了一个人开始变得沉稳起来,齐魏已经没了,但百姓还在。
他们这些读书人,不就是为了百姓社稷才读的书吗?他可得好好活着,等云见回来的时候,就知道他林非有多厉害了。
凉信点点头,笑着应答:“好。”
当年三人打马而过的檐阳此刻也被黄昏落幕,就似少年意气一去不返,不复当年旧时景。
这一路风声邀酒杯千里,星与月追随山与水,下次见面,我们可得再好好喝一杯。
故人当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