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枯荣大师的故事,太傅你怎么说?”
“这个和尚的话,简直一派胡言。”
昏暗的牢房里,李瑞虽极力压制情绪,却还是难掩慌张。他太在乎薛川的生死了,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反驳过于苍白。
“那你告诉朕,真相是什么?”
“我……”
白胜男冰冷的声音破空而来,李瑞在她的高声中才意识到事情已经败露,并且十有八九五皇子自己都承认身份了,否则玉佩又如何解释?想到这里,他只好闭上嘴,不再言语。
“李瑞,朕可以保薛川不死。”闻声,李瑞的眸中恢复了神采,白胜男走到木栅栏旁,嘴角微斜,志在必得,继续道,“但你要答应朕两个条件。”
震耳欲聋的沉默中,李瑞想了很多,他不敢轻易允诺,生怕这是陛下的兵者诡道,毕竟自己为了得到刘通的帮助曾那样惨无人道的对付她,可她开出的条件又太具诱惑,一时间,有些犹豫。
半晌,李瑞终于下定决心,跪在地上对她磕了个头,谦卑道,“陛下要罪臣做什么,还请直言,只是请陛下也要信守承诺,不要为难薛侍卫,从头至尾他都是无辜的。”
“那是自然,朕向来一诺千金,这还是太傅教的呢。”
说完,白胜男冲着门外喊了一句,天牢外急如热锅蚂蚁的安国公闻声连忙冲了进来。
“陛下,您没事吧?”
“朕无碍,安国公无需担忧。”示意他将笔墨纸砚递给李瑞,白胜男道,“请太傅给你的妹婿杨子恒写一封信。”见李瑞不解,她继续道,“大概内容就围绕着,他代表刘通与你传递消息,刘通要求你发动宫变并逼朕下台,待你扶持新的傀儡皇帝后,与刘通里应外合,联合魏国一起发兵,帮助刘通发动刘氏宫变,诛杀刘邕和诸位皇子,使得刘通能在今年内登基为帝。”
见他不为所动,白胜男笑了笑,“你写下这封信,杨子恒不会死,但你若不写,或者写的不好,你心尖上的人可就活不成了。”
视线中白胜男势在必得,李瑞迫于无奈,斟酌再三,在心里默念几遍子恒妹婿对不起,终是逐字逐句的写了三页书信。安国公担心他会趁机袭击陛下,便亲自去取。白胜男接过信件,仔细的读了一遍,确认和自己想要的内容一致,才笑着让安国公将它收好。
“第二件事是什么?”
“继续写,把知道朕刚刚问你那两件事的知情人都写下来,装到这个信封里。”
君王之心难测,李瑞不知道女皇是否真的能不计前嫌,更不知她是否会信守承诺放过五皇子,便在所列的名字中隐去了几个关键的人物。
白胜男拿到信封,和他确认名字没有遗漏后,与他又闲聊几句曾经恩师授业时的美好,并下令任何人不得对李瑞用刑,才离开天牢。
随着石门的关闭,李瑞视线中最后一抹璀璨消失殆尽,他缓缓走到墙角,一如往日般双膝盘坐,沉默不语。
温暖的艳阳并不能照耀每一寸角落,从天牢走出,白胜男打了个寒颤。平稳的步子停在一缕幽香旁,她回首看了一眼天牢的方向,对安国公道,“给李瑞添一床厚些的棉被。”
“陛下,李瑞只是个罪臣而已。”安国公愤愤道,“陛下心善,但也不能对谁都善,他李瑞,根本就不配得到您的关心!”
“不论如何,他毕竟与朕师徒一场,不论他犯了什么罪,该有的体面,朕不会少了他。”
说罢,白胜男直奔昭仁殿,安国公见劝不动她,只好不情愿的让侍从听令行事。
昭仁殿是白胜男除上朝外接见外臣的地方,她也常常在这里处理政事。
远远看到守在门外的常年弘和张扬,她快步走了过去,亲切的邀请两人一块进去议事。
“臣参见陛下,见过安国公。”
“两位爱卿免礼,坐,都坐吧。”
黑色长袍穿在身上,更显她肌肤白皙,远远看着很像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但在场的三位猛将并不敢因此小瞧了她。
捻起一块糕点吃了几口,白胜男柔声道,“爱卿也尝尝,花郎将药膳的原理用在了糕点里,说是又美味又养生,朕尝了,味道确实不错。”
“臣斗胆敢问陛下,将如何处置李瑞党?”
没有去碰甜腻腻的糕点,常年弘想起收复失地的战损就心生恨意,恨不能立刻将李瑞等人全部拖出去斩首示众。
“还在等刑部按照律例会审。”白胜男笑道,“佑江别急,你的战损,朕会补给你的。”
“臣不是心疼战损,而是心疼自己的兄弟们!李瑞那群狗贼为了拖延时间,把老百姓绑在城门外,一圈又一圈,逼着冲锋的士兵们只能一次次的退下来,等士兵们退下来,那群狗贼再放箭射杀,这是什么!这不是战术,是……我都没办法形容这种无耻!”
常年弘的话音未落,张扬也道,“何止是无耻啊,这群窃国贼还扇动韩国遗民把几岁的娃娃扔在城外,仗还没打,天地间早已满是孩子们的哭嚎声。城墙上那些狗贼还得意洋洋的喊话,说什么要想攻城就从那些孩童的身上踩过去。”
白胜男对韩国人的偏激早有耳闻,据父亲说,在刘氏攻打韩国时,就有许多百姓为了阻拦敌兵,将自己身上倒满火油,直扑敌军阵营。正因为攻打韩国损失惨重,刘邕才恼羞成怒灭了赵氏满门。
只是不知道赵贵妃给刘邕灌了什么迷魂药,让他非但没有牵连自己和儿子,还多年来始终恩宠不减,甚至让刘邕有将皇位传给刘通之意。
君臣间,就此次回朝之事谈了很多,天色已经黑透,三人才离开昭仁殿。白胜男疲惫的斜倚在龙榻上,脑子里仍旧在整合国内外局势和亟待解决的问题,连季洵走进来都没有发现。
“季洵参见陛下。”
“云烽快坐,吃过饭了吗?朕还没……”
回朝后的这几天,季洵总是刻意躲着她,白胜男总想着找他聊一聊,但政事太忙太多,总是抽不出身来,等闲下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又怕叨扰他的休息。
“季洵不饿。”
不冷不热的声音中满是疏离,白胜男诧异的望着他依旧挂着温柔笑意的脸颊,只觉陌生。
“朕想着找你聊一聊,但政事太多,实在抽不开身,今天你来了,咱们吃顿饭,饮些酒,聊一聊……”
“陛下,季洵是来请辞的。”
“为什么?”
接连两次打断她的热情,季洵尽量不去看她眸中的失望,继续道,“陛下已顺利回朝,且一切事务进展顺利,季洵出身草莽,本就不能帮助陛下分忧,如今陛下身边谋士如云、帮手如雨,更不需要季洵这样一介布衣,所以还请陛下恩准季洵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