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宜可身子一颤，却是一言不发，她怔怔的看着卢飞，整个脸庞已然全部被泪水打湿。

    卢飞缓缓的闭上眼睛，他实在不忍看见李宜可如此痛苦的样子，现在什么天下之之大者，什么国仇家恨，卢飞统统不想，卢飞唯一想做的，便是想把李宜可紧紧的拥入怀中。

    ——可两人之间却还是隔着一把长剑。

    “是吗？”卢飞喃喃问道，他不知道是在问谁，也不知道自己想听到什么回答。

    他其实刚一问出这个问题，自己就已经后悔得要死，也瞬间知道了答案。

    李宜可没有说话，她开始出声的抽泣起来。

    卢飞一叹，他睁开眼睛，看着李宜可瘦小的身子开始剧烈的颤抖着不断的痛哭，她手中的剑尖上，血一滴一滴的而下，这一瞬间，卢飞只觉得心灰意冷，突然觉得此生所有一切都瞬间毫无意义。

    “为什么？”卢飞低声问道。

    李宜可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卢飞，任凭大颗大颗的眼泪不断从脸颊滑落。

    “是因为他跳下万蛊沼救下了你吗？”卢飞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是痛的，他涩声道：“那天如果是我，我也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用我的命换你的命。”

    “我知道。可是——”李宜可终于说话，她鼻子抽了几下，努力让自己的泪水停住，可这一切却都是无用之功，更多的泪水从脸颊而下。

    “他跳了。”

    卢飞身子一震，身子一颤：“不错，那天偏偏是他，为什么偏偏是他跳下的万蛊沼。”

    李宜可身子还在颤抖之中，她的身子每剧烈颤抖一次，剑锋就在她的脖子上划过一道痕迹，接着凝聚起来，顺着剑尖慢慢滴下。

    李宜可浑然不觉，可这每一滴掉下来的血滴，都深深的刺进了卢飞的心里，恍然之间，卢飞感觉似乎已经窒息一般。

    卢飞深吸了口气：“你把剑放下吧，我放他走。”卢飞慢慢道。就这么几个字，卢飞说得极慢，却好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一般。

    李宜可身子一颤：“你可当真？”

    卢飞郑重的点了点头：“宜可，我可曾欺骗过你？”

    李宜可手一松，“哐当”一声，手中的剑直直的落在了地上。

    她的人好像顿时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顿时瘫了下来。

    “对不起。”李宜可看着卢飞，喃喃自语道。

    卢飞有点痴痴的看着李宜可，嘴唇蠕动了半天，最后还是沉默起来。

    云宥低声叫了声：“宜可——”，却也再说不话来。

    李宜可看着卢飞那呆滞的神情，哽咽起来：“卢飞，真是对不起，可我真的——”

    说到最后，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卢飞手回心神，眼前的李宜可此时梨花带雨，但却如一艘漂泊在狂风暴雨中的小舟一般，此刻早已经摇摇欲坠一般。

    她的脸上尽是泪痕，额头上沾满了碎发，换作以前，她一定调皮的用撅起嘴吹了上去，可现在她却全然不顾。

    而肩膀周围，却已经完全给鲜血染红，这，更让卢飞心里犹如被捣碎了一般。

    卢飞使劲摇了摇头：“宜可，没事的。”

    卢飞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笑意：“其实我也早该想到的——”他的眼睛从李宜可身上挪开，随意的望向周围：“你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要怪，也能是怪——”

    卢飞停顿了一会，半天后这才幽幽道：“造化弄人吧。”

    李宜可低声道：“卢飞，谢谢你。”

    卢飞竭力不让自己的眼睛望向李宜可，他害怕自己一看见李宜可，现在的这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瞬间便会崩塌。

    ——他不想让李宜可再如此伤心，他不想让李宜可再左右为难，他仍旧要做那个意气风发、豪气冲天的卢飞。

    卢飞摆了摆手：“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谢谢的，你现在什么打算？”

    李宜可看着云宥，慢慢道：“卢飞，云宥现在受伤很重，我想将他送到安全之地，照顾好之后我就返回，任凭他们处置，你看行吗？”

    卢飞稍微一犹豫，点头道：“好！”

    他的眼睛转向云宥，淡淡道：“宜可，你能先走开，我和云宥说两句话吗？”

    李宜可低声叫了声：“卢飞——”

    云宥在旁柔声道：“宜可，没事的，我和卢飞说几句。”

    李宜可沉默了一下，慢慢转身走出丈许，回过头来，怔怔的看着月光下这两个沉默的男子。

    卢飞待李宜可走远，静静的看着半躺在地上的云宥良久，最后慢慢蹲了下来。

    云宥看着卢飞，一叹：“对——”

    云宥刚一张嘴，卢飞一伸手，已经止住了云宥。

    卢飞盯着云宥：“你知道我现在最希望的是什么吗？”

    云宥摇了摇头。

    卢飞苦笑一声，慢慢道：“我最希望的，便是当时杀了梦卓的是我而不是你，这样，蒙虫子报仇的对象也是我，能和宜可共生死的也是我，能舍身救她，跳下万蛊沼的——”

    卢飞平静的看着云宥：“也就是我了。”

    云宥看着卢飞，脸上浮起一丝笑意：“有句话，我一直想对你说。”

    卢飞见云宥如此轻松神态，扬了扬眉毛：“你说。”

    云宥缓缓道：“其实，我对宜可之情，绝对不比你差。”

    卢飞盯着云宥端详起来，云宥一眼不眨的看着卢飞，过了半晌，卢飞终于缓缓道：“这样最好。”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李宜可，脸色变得异常的严肃起来：“云宥，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云宥见卢飞如此郑重，也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我欠你太多，别说一件，就算十件那也无妨，只要我云宥能够做到。”

    卢飞舒了口气，声音很慢但语气却极为郑重：“日后你我再次相见，那必是你死我活，你也不必留情，只是宜可——”

    卢飞缓缓道：“我希望你能真心待她，万不可辜负了她。”

    云宥重重的点了点头：“这个你可放心，他日我若负了他，我愿死于你的掌下，绝不眨眼。”

    卢飞站起身来：“这样最好。”

    说完之后，人已经转身而去，李宜可和云宥望去，却见卢飞已经头也不回的远远而去，只留下一只手在头顶上不断地挥手告别。

    卢飞不敢回头，他害怕自己一回头，眼里的泪水便会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