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宫灯已经高挂,月朗星稀,红梅含苞待放,初冬的夜已经很刺骨了。
卓渊处理完事务回到寝宫,苏宁已经睡下了,卓渊有些不习惯回来没有听到苏宁的声音,看着睡得正香的苏宁,不忍心打扰,到外间招来服侍的宫人问话:“皇后今日什么时辰睡下的?”
宫人们现在都已经摸清楚了,皇上在意皇后娘娘的一切,只要据实禀报,无论好坏,都不会受到惩罚,近身丫鬟小雅上前回禀道:“娘娘用了晚膳,在院子里看了看红梅,说今年红梅大概是想等初雪才会开,现在实在品不出什么美来,然后就无心在院子里玩了,回了房便洗漱上床歇下了。”
卓渊问:“今日皇后的药可断了?”
小雅回道:“娘娘现在不想喝那苦涩的汤汁,便自己做了药丸子,每日也是按时服用了的。”
卓渊点了点头。
一切看似并无异常,卓渊却心慌的很。到底是苏宁厌倦了宫里的生活还是真的身体出现了问题?虽不放心,但也没太惊动人,并吩咐宫人们多留心,好生伺候。
连着几日,苏宁都困倦的很,一天很多时间都是在睡,宫人们也察觉出不对来,在卓渊下朝路上就等着回禀,卓渊知道后,立即招来太医。
苏宁刚睡醒,正在用着早膳太晚午膳太早的餐,卓渊平时去忙以后很少这个时间回来,现在紧张兮兮的回来,倒是吓了苏宁一跳。
再看着他身后的御医,苏宁知道卓渊是在紧张自己,在御医给自己把脉前,自己先摸了一会脉象,心中大概有个疑虑,便让太医上前诊脉。
太医在苏宁面前不太自信,因为皇后娘娘入宫后,多次到药房用药,所用之药按照药方实属走偏路,但是效果却出奇的好,好比自己身上的老病症还是皇后娘娘出手医治的,三服药治好自己多年老毛病,故而不敢在皇后面前托大。
小心翼翼的覆上纱巾,搭手诊脉,一时表情有惊有喜也有疑,表情精彩绝伦。
苏宁看着好笑,“不怕大夫笑嘻嘻,就怕大夫眉眼低,可是梁大夫你这一会笑嘻嘻一会儿眉眼低的,倒是把本宫给整不会了,本宫是患了什么症让你又喜又忧的?”
梁太医胆颤的回答:“老臣有些不敢确认,故而...”
“无妨,你说说你摸到的是什么样的?”
梁大夫小心翼翼的回答:“圆滑如珠,其搏动极其流利,搏指有力,异于寸部阳脉。”
“说人话。”
卓渊一脚踢在梁大夫的大腿上,梁大夫趴在地上诚惶诚恐,一时反而说不出话来。
苏宁吓了一跳,赶紧拦下卓渊的下一脚,说:“那一般这样的脉象属于什么症状?”
“乃妊娠之脉!”
梁大夫说出来后,感觉自己松了口气。
“你先下去吧。”
苏宁让梁大夫下去,给小雅递了一个眼神,小丫头赶紧下去送梁大夫出门前给了一锭银子。
苏宁拉着卓渊,开心的笑了,卓渊刚才还在气,看着苏宁的笑瞬间驱散了身上的戾气。
“恭喜卓公子,贺喜卓公子。”
卓渊婚后还没有听过的称呼,一时心痒手痒,一把将苏宁拉进怀里,低头压着嗓子问到:“喜从何来?”
苏宁俏皮的说:“恭喜卓公子要为人父了,以后我们娘俩要多靠卓公子照顾了。”
卓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僵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就是狂喜:“你的意思是你有喜了?”
卓渊一把抱起苏宁,转了好几圈,苏宁赶紧让他放自己下来,卓渊有些高兴过头了,要想广召天下,被苏宁劝下。
可是喜悦过后,便是担忧,拉着苏宁的手往内室走去:“你之前不是说你现在不宜有孕吗?”
苏宁刚才也不确定,但是这几日嗜睡,整个人懒散的很,心里便是有一种预感的,可是梁御医诊断的结果与自己诊断的是一样的,那基本可以确定了。
卓渊有些愧疚的看着她问:“那这个孩子能要吗?”
苏宁想了想说:“明日我出宫一趟,让方老爷子和方夫人再给我诊断一下,顺便也看看若儿和红莲的新娘妆。”
苏宁没有身孕,卓渊尚且不愿意她出宫冒险,如今有了身孕,更不敢让她冒险,于是建议说:“要不,还是请他们进宫来吧。”
苏宁皱眉看着卓渊,说:“不行,哪有还有两日就要成亲的新娘子往你后宫跑的道理,到时候别让群臣多心。”
顿了顿又说:“我明日悄悄随我爹出宫,去去就回,全程我爹不离开我五步,可好?”
卓渊还是犹豫,苏宁又说,要不然一会儿你给我战爹爹也说一声,让他一早来接我,我随他一起,可好?
卓渊说:“让我再考虑考虑。”
苏宁说:“卓渊,你其实没必要这么过于担忧的,你觉得家国不太平,人人都想揭竿而起,你这样治理国家是很累的,你为他们殚精竭虑,却又防范着他们,这中间是有问题的。”
卓渊说:“那以你之间该如何是好?怎么选择呢?”
苏宁想了想说:“治理国家我不太懂,我只能说说我自己理解的,可以吗?这算是后宫干政吗?”
卓渊说:“你我闲聊,不算干政。说与我听听。”
苏宁想了想说:“我的理解有几点,首先要有明确的目标,这个目标不能变,就像北斗星永远在天上的那个方位,是所有迷航的人的方向针。
其次,还要有奖罚分明的规章制度,这个规章制度需根据社情民意进行调整,不能一直用一百年前的规则,只要不是战乱纷飞的年代,那么整个社会都是在进步的,要与时俱进。
第三、律人先律己,严格要求自己,不断学习,德才兼备才能以德服人,
第四、谁能载舟亦能覆舟,民意很重要,顺承民意比让民众非得顺承领导者要强得多,如果统治者都让百姓做他们喜欢的,不管百姓死活,狗急跳墙,自然身边处处危机。
第五、知人善用,你看这个茶杯喝茶你觉得很合适,但是如果用汤盅给你喝茶你愿意吗?你问过汤盅愿意吗?用茶杯去炖汤,他能承受这样的火力吗?他有这样的功能吗?但是就但看这两物件来讲,他们有错吗?他们其实都很好,只要能出现在你面前的东西,都是经过千挑万选后的最终结果了。他们都不差,只是你要看看把人用在哪里。
第六,文武要一碗水端平,战时,武将保家卫国,和平年代,他们是一道壁垒,震慑其他妄图对我朝有企图的人,安的是民心。若是疏于对他们的感情联络,将来要用他们的时候,必然会出现君臣意见不一的时候,反而内耗,文臣出谋划策,管理好武将们换来的太平,他们缺一不可。”
卓渊震惊于苏宁的见解,本以为看多了她对她医药事业的方案以后,已经惊为天人,不想她却有着更广大的胸襟。
卓渊笑了看着苏宁,将她拉进怀里,深深的嗅了嗅她身上淡淡的药味,心安极了。
“宁儿,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苏宁说:“你都没说我说的对不对,怎么就给了这么高的评价,你这么说的话,我将来可是要飘的哟。”
卓渊说:“谢谢你,我也知道我的问题,但是总也有些人一直在暗中使坏,你进宫前多次有人刺杀你,直到你住进了战府,可就算森严的战府,依然挡不住他们刺杀你的决心,你可知道,你我成婚前,战府的防御已经达到了最高级别,战叔启动了战家的十二金卫,你爹启用了他手中一百零八将。钱三、赵武那段时间连抄六家前朝大臣和大魏暗桩。敖海也在其中。他悄悄进了焲京,启动了他手中所有的人。”
苏宁惊讶的看着卓渊,这些她都不知道,一点都不知道。
可是她知道敖海不是来杀她的,是来杀卓渊的。
而那些冲着她来的人,也是为了重伤卓渊的。
苏宁突然有一种又捡了好几条命活着的庆幸感,但是这样不是办法,现在苏宁是卓渊的软肋,将来他们的孩子更是他们俩的软肋。孩子总有找看不到的地方。
苏宁说:“那你想过吗?他们想要刺杀的目的是什么?只是想要你退位还是他们觉得他们可以代替你做得更好?”
卓渊说:“仇杀居多吧。”
苏宁说:“可是冤冤相报何时了?”
卓渊叹了口气。
苏宁安慰道:“没事儿,我会照顾好自己,以后会好的。”